见顾斋采纳了他的建议,褚楚宽了心,丢下顾斋自己回床继续睡。
清晨,有人将他从睡梦里摇醒。
他以为是顾斋,看了看不是,是个身穿甲衣的兵士,他揉了揉惺忪的眼,问:"南蛮攻城了吗?"
那人将头盔摘了下来,褚楚一惊,竟然是夏翳!
"鸣笙哥哥?你怎么……你没被顾斋抓走对吗?"
褚楚往门边瞧,应当是无人发觉了,"你赶紧走,若是被顾斋发现了……你不能再同他打了,你身上还有伤,真的会被他杀了的。"
夏翳道:"顾斋如今正关注着他那战局,我是趁南蛮叫阵的时候过来的,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走,你不要同他再纠缠下去了。"
如今正处在与南蛮交战的时期,这个时候他不能走。
看出来褚楚的犹豫,夏翳怒道:"陶姜,你还要在这里留到什么时候?"
褚楚想到昨夜彻夜未眠的顾斋,一时有些感同身受,曾经的他何尝不是如此,他若走了顾斋必受影响,牵连了战局会如何?他不忍心,好歹能帮顾斋一点多少是一点。
夏翳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他道:"若是曾经的你,或许还能帮他杀敌,可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帮他什么,自顾不暇,你想没想过你在这儿反倒是他的累赘?"
褚楚道:"我不能走,我还能帮帮他,鸣笙哥哥,只要我帮完这一次,我找到机会就走。"
他也在说服自己,只不过是不愿意看到城破后流离失所的情形罢了,顾斋没有攻破盘宁,他帮他保下越乐,就当是还他的恩情。
忽然,有人掀开了门。
"我不来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看来上次给你的教训不够,让你有了这狗胆还想来拐走我的人!"顾斋道。
他提剑朝夏翳刺来,夏翳偏身躲过。
"上次是我下手太轻,没有直接杀了你,这一次不会了。"顾斋又道。
褚楚知道顾斋这次是下了必杀的心,他以往看死人都是这样的眼神,是真生气了。
他冲过去将夏翳护在身后,"我不会和他走的,你放心。"
"你宁愿挡在他身前护着他……"也不愿他死在他的剑下。
夏翳看着他俩眼神相对的神情,也心头火起,他咬了咬牙,就冲顾斋喊道:"可笑,你怕是不知道他其实就是……"
褚楚大惊失色,"夏翳!"
他疯了不成,竟然要当着顾斋的面拆穿自己!
殊不知这般模样落在顾斋眼中,正是那两两情深,看得他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昨晚他刚刚找寻到了自己与褚楚相投之人,今日就有了这样的落差,他必要宰了这人!
褚楚对夏翳有了怒意,他瞪着他。
知他不会走,夏翳无奈,只能从窗边离开,"你会后悔的。"
褚楚知道顾斋气得很,也是看在他的份上没有阻拦,想上前安慰,可顾斋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现在看到褚楚,便想到他将那人护在身后自己挡剑的模样。
他如何能不吃醋?他简直要醋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典故:“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
顾:他好懂我,脑子又好,我好喜欢,不如给我做军师吧~
褚:可,既如此为了不身兼二职,我再次卸任将军夫人。
顾:……
☆、第79章
"褚静翕,我看在你的份上,始终没有对你这位夏公子痛下杀手,可是他如果三番四次挑衅,你不要怨我。"顾斋强压着自己的怒意。
"还有你该知道你我是圣上钦赐的姻缘,不是我和你盖过了私印就能算作和离的,且不论这个,你还有王位在身,想要和离,得禀奏圣上,若圣上准予,你我才能真正和离,你想简简单单的逃开我,门都没有!"
见顾斋生气得很,褚楚不想同他多争辩,"我和夏公子并非你想的那种关系,顾斋你信我,我是有苦衷的。"
顾斋放下手中的剑刃道:"你说说你有什么苦衷,若你能给出一个还算不错的解释,我可以不计较,若是不能,我便要罚你,让你长长教训。"
褚楚便去繁从简的给顾斋讲了一遍,大致是说他年幼之时曾受过夏翳很大一则恩惠之类,再细却是不能说。
"你受他一个恩惠,难道就要以身相许的报答他,笑话!郡主府家的嫡子想要报恩,做什么不能报,褚静翕,你把我当三岁小娃娃耍呢~"顾斋听完后心情简直不能再糟。
原先顾斋已是能够听他解释的,如今这事怎么他越解释好像越会被顾斋所曲解。
算了,说什么他也不想再继续解释了,反正他怎么做都不对,"你要罚什么,我认。"
顾斋就看不惯褚楚这种样子,像是连替自己争辩一下也不愿意了,若他真能说出来,他兴许就真的作罢,遮遮掩掩反而更倒人胃口。
顾斋心中有了计较,如同大爷模样般道:"我想喝柿甜汤,就罚你亲自给我做了来。"
褚楚亦答好。
第二日便启程去寻柿,在越乐这南城,种柿者少,野生柿树更难寻,无奈褚楚只能向北一路寻找,他知道如今军情紧张,顾斋没有给他派车,他便自己走着去。
换了一身轻便的简装,花了些银子购了一顶斗笠,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逢人便问:何处有柿?
人人皆摇首。
褚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是他大意了,南方竟没有人种柿,不是听说柿子在南、北方都可以生长的吗?若是没有,他如何去给顾斋做柿甜汤?
茶摊前行人无一不是匆忙要碗茶水就各自去了,歇脚者少,他是其中之一。
摊主知他苦心寻柿,任旁人怎么劝都下定了决心,便道:"公子,我们这太靠南,大家都不愿意种柿的,北方天寒,霜过后柿子甜,咱这里种的柿子哪抵得过人家,您要是真想吃柿子,须得再往北走走,我这儿有马匹,公子如不嫌弃,可以借给公子。"
褚楚给了银子,向店家道了谢,上了马,出城往北,大约到第三座城的时候,终于让他找着了一户家有柿树的人家,他赶忙上前去叫门。
小小的柿树孤零零的立在这户人家的院子里,一看就是没有精心打理过的,据那家人说这树并不是他们栽种的,只因他家小女娃吃了一颗北边带来的柿子,吐了核,落在土里就奇迹般的自己发芽生根活了,自家人看这树生在院中,着实碍眼,便想砍掉它,还未动手他家小女儿就生了大病,久治不愈,后来幸得一位僧人搭救,那僧人告诫说这树一定要留着。
褚楚想这也真是稀奇事,感情这还是一颗有灵性的柿树,可惜,结的柿子个个青黄,远远比不上顾斋养的好,他付了银子买下了这家所有的柿子,感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柿汤有着落了,也不枉费他奔波这么远的地方。
还了茶摊摊主的马儿,褚楚忍住自己的疲乏,用意念支撑着自己的腿行走。
眼看着天渐渐的就黑了下来,可是距离川军扎营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褚楚咬着牙艰难行走,一天下来,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可即使再疲乏,他也没有放松戒备,这是他前世刻在骨子里的习性。
忽然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黑夜之中,他似乎被什么人给包围了,听脚步的声音大约三五人之数。
他在心中思虑:是什么人要对他下手,他刚随大军到南方来,根本没有与人结仇。
褚楚咬着牙艰难行走,即使他已经很疲乏,也没有放松戒备。
忽然他似察觉了什么有人。
黑夜之中,他似乎被什么人给包围了,听脚步声约么有三五个人。
来的人不少啊,是什么人要对他下手?
褚楚脑子里转得极快,能有什么找他寻仇之人,原来的褚小公子从出生起便是被人捧着宠着的,没有人会主动得罪他。
他想来想去,只觉得:大约是他给顾斋的那计策起作用了。
赵陶陶这么快就派人潜了进来吗?
褚楚完全没料到他们会这么轻易对他下手,所以是偷偷溜出来寻柿的,况且他出营时特意乔装打扮过了,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他只觉得自己与赵陶陶素未谋面应当还是安全的,他们找到了他,那是不是意味着顾斋的兵营里有奸细存在呢?
来不及多想,那些人已经拔出兵器来,借着那刚升暗月的一点点清辉,褚楚发觉他们用的都是刀剑,而这些人好似并不擅长用这些兵器。
褚楚从腰上抽出自己准备好用来防身的短剑,他在心里道:幸好有所准备,还能抵挡一二,非手无寸铁的命丧于此。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只听到腕骨摩擦发出的"嘎吱"响声,心想:若是换做从前,这几个人如何能难得到他,现下却为难了,这几人听脚步便知是常年习武、受过训练的,他怎么能打得过呢?
听着那几人的脚步声,他便能推测出他们可能出招的方式,用自己最擅长的剑法,抵挡他们刺向他的刀剑。
虽然不是从前的自己,但与顾斋对敌的那几年的进益是平日习武所不可得的,再好几人合力围攻下,褚楚仍然没有落下风。
可是,他的身体却吃不消,就算他曾经多厉害,如今依旧是"病弱公子",对上这些受过训练的暗杀者,怎么可能不受伤。
赵陶陶派来的那些杀手本想一击要了这弱不禁风的小子的命,却没想到这小子还能抵挡一会儿。
他们撂出狠话来:"你已经是强弩之末,扔下兵器,随我们走,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褚楚捂住手臂上被划伤的伤口,喘/着粗气道:"我到了赵陶陶的手里还能有活路?呵,你们这些南蛮怎么连唬人都唬不明白!"
褚楚心知,今日他若不拼死一战,被南蛮真掳了去更糟,横尸于此和横尸南蛮,他很快做了选择。
褚楚守了五年的盘宁城,深知自己绝对不能成为对方手里的人质,如果他是守将,绝不会以身犯险去救人。
久违的厮杀感,奈何身子不争气,最后倒下去的瞬间,眼看着对方的尖刃已经向他捅来,他闭了眼睛。
褚楚想:上天给了他重活一世的机会,竟然命中注定让他这样死去,太可悲了!
他还没有让陵地摆脱川国的控制,让母国重新站起来;
他还没有解决陵地上的天灾,让水源重流在干涸土地上;
他还没有种出粮食,让陵地上流亡的百姓都能有一口饭吃;
……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作用到他的身上,褚楚诧异的睁开眼,是有人帮他挡住了那些人的杀招吗?
刚睁开的眼睛还不能完全适应黑暗的环境,他道:"顾斋,是你吗?"
有人将他搀扶了起来,竟然是刚才那个茶摊的摊主!
将他扶起后,摊主再次和那几人打斗起来,褚楚看他武功不错,应当也是练家子。
杀手们看一击不成,如今褚楚受人保护无法解决,有了觉悟,飞速离去。
可惜了,背着的包裹早因为打斗散开,里面的柿子撒了一地,全都是摔得碎如烂泥。
褚楚望着那一片狼籍,心头很不是滋味,他原想要好好护着这些柿子的,奈何实力不济,连命都保不下来,如何保得住这些柿子?
可惜今日跑了那么远的路,全败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上,没有了这些柿子,他拿什么去给顾斋做柿甜汤?
茶摊摊主瞧出他心情低落,安慰道:"公子,切莫为这些身外之物难过了,你看您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口,必须及时敷药包扎。"
接着说:"公子不要误会,我是夏家在这越乐城留的人,今日见您身上挂着叶令,我等见此令如见东家亲至,不敢怠慢,白日人多,才未向您坦诚身份。"
褚楚道:"多谢今日借马及搭救之恩。"
摊主道:"公子身上着金丝软甲应是没伤害到要害,可是这些剑刃所伤的细小伤口,仍然需要包扎处理,您如果不介意,我来为公子打点准备。"
褚楚瞧了瞧自己的衣物被那剑刃尖刀划得是破的破、烂的烂,还有细碎的伤口正在淌血,叹了口气。
人家刚救了自己,如何拂他好意,大不了以后再向鸣笙哥哥还他的人情。
褚楚在夏家的茶仓中,用水清洗了伤口,敷好了金创药,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才告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战损媳妇儿,有点儿喜欢又有点儿心疼。
褚:我呸!
☆、第80章
昨夜褚楚那话似醍醐灌顶,顾斋后半夜只觉得自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1]"
天未亮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还在睡的褚楚,没有惊扰到他,自己套了战袍去亲自部署,"钓鱼"给饵虽然必要,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褚楚去冒险,这防守的缺口他要亲自把关,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2]
"报,夫人刚刚出了营——"守营将士来报。
顾斋疑惑的想,这天才刚刚亮起来,褚楚这么早独自出营是干什么,昨夜并未听他说今日有什么要事,他想做什么?
顾斋招了招手,唤来自己的暗卫,小声吩咐道:"去,跟上夫人,看看夫人去做什么,不要惊扰到他,顺便护好他的安危。"
暗卫领命,身形一闪就不见了。
出乎意料的是,正午之时那暗卫竟然回来了,而且一回来便跪倒在地。
"属下失职,属下将夫人跟丢了。"那暗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