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古代架空]——BY:席云诀

作者:席云诀  录入:05-03

  叶帛玉抿住唇,面容绷紧,无端透出严阵以待的意思,手下沿着对方的额角轻轻抚摸下去……
  一路经过上扬的眉峰、突出的眉骨、凹陷的眼窝、挺拔的鼻梁……再是沿着下颌线勾勒出一条紧峭的线条,到下巴尖收拢。
  过程里谢枕汀一言不发,只能听到他压着不安份的呼吸、胸腔里擂出鼓一般的心跳。
  他屏息等了一阵,静静感受着叶帛玉温柔的指触,感到对方的手指倏然停憩下来,像是没有再动的意思,忍不住把住他的手往上带,“还有这儿……这儿也很重要……”他闭紧嘴让叶帛玉摸。
  叶帛玉像是给烫了一下,指尖蜷起来,恰好此时外面的灯花爆裂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整个房间继而陷入一片昏暗,纱帐上映出的一双人影也随之隐没。
  叶帛玉欲要趁势收回手,却感到谢枕汀转过脸,柔软的唇直往他的手掌里凑,在他的某个指节上极轻地吻了一下。
  叶帛玉的双肩跟着颤了一下。
  这还不算完,眼前的昏暗忽然就壮了谢枕汀的胆,他终于做出自己肖想了一个晚上的事——他将叶公子抱在怀里狠狠轻薄了一下。
  叶帛玉感到腰身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扣住,对方的心跳贴上了他的心跳,适才从指节上拂过的羽毛又从嘴角擦过,更添了几分力道。
  他像一把七根弦都被扯断的琴,整副躯壳里都回荡着失控而紊乱的心跳。
  谢枕汀还要执着地追寻一个答案:“如何?还合乎公子的心意吗?”
  叶帛玉终于使上力推开他,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讷讷道:“你!你……该走啦。”
作者有话要说:  *定亲的凭证,男方送“过书”,纸张外红内绿。

  ☆、第 26 章

  烛火暗下去的时候,窗外同时有一道黑影晃过,只是太快太轻,无人发觉。这人身形如鬼魅,在相近的几道屋脊上起伏错落,很快穿入了其中一间宅院。
  屋子里叶沉心正秉烛对着一张棋盘闲闲敲击棋子,等人来到身后,身躯的阴影覆压在棋盘上,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俄而只听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找叶帛玉的。”
  叶沉心并不奇怪,反问道:“谢家的小子?”
  对方默认了。
  “好大的胆子,”叶沉心牵起嘴角笑了一下,意味不明,“看来他在长白倒也学了点本事。”
  “你怎不将他抓出来?”
  隔着一层面具,那人沉闷的声音里忽而泄露了一丝古怪的气音,似乎是笑了,“你弟弟正抓着人不放呢……”
  叶沉心蹙起眉,回头去看他,眼前人裹着一袭严实的黑袍,脸上罩着一张傩戏中伯奇鸟的面具,面具后的那双眼睛里不见半分笑意,一如古井无波,幽邃沉静。
  叶沉心重复道:“你说帛玉……抓着人不放?”
  叶沉心身为兄长比叶帛玉年长五岁,少时二人一起长大,自然颇了解对方,知道他受幼时大变的影响,哪怕有个柔善和乐的性子,内心仍留存着一份敏感和惶惑,叶帛玉性格的独立中也有隔绝的意思,在自己的院子里他需要保有绝对的个人属地,就是再亲近的人也不能随意踏入。叶帛玉不愿画地为牢,所以常常走出去用自己的方式观察周遭的人事物,在外面他也结识了一些朋友,他是叶家的君子,旁人也就都把握着“与君子交”的度,遑论和谁发生亲密的肢体接触。
  “他原本听到了有人来,拿出了你送他的匕首,可认出那人后就丢开了匕首,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卧房。”
  卧房?叶沉心追问下去:“他们说了什么?”
  对方沉默一瞬,语气里又带出揶揄之意:“大概……就是五年前我第一回见你时对你说的话。”
  叶沉心根本没在意当年的旧事和眼下他说这话的用意,只冷笑了一声:“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对你的?”
  “你该将他丢进西湖在水里好好泡一泡脑子,清醒一下。”
  叶沉心脸上染薄怒,眼色微愠。
  对方等的就是他这个反应,语气中的笑意更明显:“可你的表弟舍不得怎么办?”
  “怎有可能?”驳斥是叶沉心的第一反应,话出了口自己又忍不住往更深处琢磨,叶帛玉近来的表现多有反常,难道便是为了谢家那小子?
  “你的意思是帛玉回应了他?”
  “我没进去捉他出来,是怕你家表弟不方便,叶家公子的失态之处,又怎好让我这个叶家的仇人看着?”对方言辞露骨,分明在煽风点火。
  “闭嘴!”叶沉心却真真动了怒火,横眉怒目,只是这股火没一会儿就不得不泄了,他气息乱了,胸口一滞,一迭声地咳嗽起来,捂住嘴也压不下去,他脊背躬起,双肩一阵阵颤动,脸上也漫出红晕,更洇染了病态。
  他回头往桌上摸索,噼里啪啦拂落了一片棋子,抓住茶杯往嘴边送,控制着动作将茶水小口小口咽下去,整个人才逐渐平复下来。
  过程里身边的人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冷眼旁观。
  叶沉心感到有些乏了,抬起头冷淡地睨他一眼,“滚出去——”说罢起身朝室内走去,他的怒气不见得平复,没什么耐心、粗暴地扯落了腰带、外裳和发冠,一律随意丢弃在地上,穿过床帏走了进去。
  ——一个是无一招一式傍身、只有痼疾缠身的孱弱病人,一个是武道臻化境、南州冠冕的宗师。
  他默默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轻轻拭去也不知有没有的尘埃,信手搁在了一边。做完这件事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
  翌日一大早,叶沉心就将叶帛玉叫了过来。
  如往常一般,叶帛玉恭谨地向他行礼问安,叶沉心笑着接过了他沏好的茶。
  “昨夜辜轶被惊动了,”等候茶水变温的间隙叶沉心说起,“听到外面有声响。”
  叶沉心对此像是不怎么在意,“说不定是哪个院子跑来的野猫。”
  叶帛玉闻言微愕,很快就镇定下来,想想也是,昨夜的动静不可能瞒过叶沉心身边的那位。
  “你可有见到可疑的人?”叶沉心问道。
  叶帛玉迟疑一瞬,他对叶沉心只想说实话,可又猜到昨日谢枕汀在门外定是叫人给拦了下来,只能是背后有人授意他们这样做。
  他不想欺瞒叶沉心,又不想拆穿他,只得说:“谢少侠是个好人。”
  “是吗?”叶沉心只当没听懂,“那你要与他好好做朋友。”
  “但我们和谢家到底没缘分,”叶沉心递出一封红笺,“冰人们送来的,就看看下一位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年,从卡文开始。
迟来的:读者朋友们新年快乐~

  ☆、第 27 章

  长兄如父,所以此前叶沉心为叶帛玉的婚姻大事做主叶帛玉无甚异议,叶沉心将他的生辰八字递送给冰人,冰人再一一安排从江湖到生意场上的诸般人物,他也都从善如流地接受了……
  当下他言辞婉转,却是头一回表露出推拒的意思,叶沉心只说答应了冰人,已为他约见了这位曹家小姐,就在近几日,让他回去好好准备一下。
  顾全兄长和那素未谋面的曹家小姐,叶帛玉也不能再拒绝。
  只是谢枕汀那边……
  叶帛玉头一回生出种左右为难的感受。
  他应下后仍杵在叶沉心面前,又迟迟不开口。
  “怎么了?”叶沉心问道。
  “若是……”叶帛玉试探道,“我已有属意的人了?”
  叶沉心奇道:“哦,是谁?什么时候的事?”
  叶帛玉闷声道:“只怕不合兄长的意。”
  叶沉心搁下茶盏,向后靠上椅背,摆出副悠然的姿态,口中却道:“你我自幼相交,相知甚深,我知晓你不会空口无凭,你说不合我意,想必便是真的不合了。”
  “虽说归根究底是你自己的私情,可你也知道,”叶沉心沉声道,“打从一开始我就想好了,想让你接任这内派门主之位,你总得为我、为这个位置、为叶家再想一想。”
  叶家……内派……思及这一层,就不得不想到叶沉心孱弱的病体。叶帛玉不禁蜷起手指。
  叶沉心旋即轻柔地执起他的手,五指向里扣住他的掌心,他们鲜少如此亲近,叶帛玉感到对方整只手柔软而无力。
  “不扯那些空泛遥远的大事,只从你我之间说起……你在外面也听过许多,什么《拜月亭》《桃花扇》《倩女离魂》……那些风月故事的悲剧不外两种,一种是为人子女的在父母面前势弱,挣脱不了他们的掌控,一种是天真的年轻人总是贪心,一面又想得到有情人,一面又想亲情圆满。”
  “帛玉,若是你呢,你知道你是我最重视的弟弟,要出现了戏剧里那么一个‘不合适’的人,让你在哥哥和他之间选,你会选哪一个?”
  叶帛玉只有愣怔在原地了。
  不止出于伦理纲常,他和叶沉心之间情谊深厚,很多年前就已经比叶锦玉这个亲弟弟亲得多。幼时他们三个也是一个院子里出生的表兄弟,只是叶沉心为治病常年被母亲带出去四处奔波,一年回不了几次叶家,也就说不上亲近。直到后来叶家出了一桩天大的丑事,当中最大的受害者正是叶帛玉,叶锦玉也是无辜受牵连的人之一,却将自己的兄长视为罪魁。从此叶帛玉的命运可说一如浮萍,飘散零落,最后被逼上绝路,逢上的生机正是叶沉心,叶沉心对他有再造之恩,没有叶沉心,他不会有机会活到今天。
  至于叶沉心,当初会朝这个被叶家遗弃的表弟伸出手确乎怀了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叶帛玉离开叶家后,不声不响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便罢了,偏偏撞进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出手将叶帛玉从鬼门关拉了回来,没多久就觉得在身边养这么个弟弟不错,叶帛玉又安静又乖巧,很好养活。后来他也只在身边放两种人,一种是仇人,用以告诫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警醒,一种是叶帛玉这种完全信服和了解他的自家人,无论摸清了他的多少污糟事儿都守口如瓶,甚至守礼到不会当面点破。
  不得不承认,从叶存敏手中救起叶帛玉后,以近距离感受到对方微弱的呼吸重新变得如常人一般平缓有序,看着那张苍白失色的脸渐渐恢复颜色透出生机,他确实产生过“他的命是我给的”的念头,偏偏叶帛玉这些年从无忤逆的依从也在助长他的恶势。
  如今他看待谢枕汀这个横插一杠子阻碍在叶帛玉前路上的人只觉十分碍眼,一心想要将他扫除出去。
  强硬的铁腕他留待去谢枕汀身上施展,至于对叶帛玉这个弟弟,他拿捏他心软,就是要直击弱点稳稳掐住这颗心。
  叶帛玉垂下睫羽,低头凝思,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掩在叶沉心的手背上。
  “阿兄永远都是我最敬重的人。”

  ☆、第 28 章

  叶帛玉这次回来后似乎很忙,谢枕汀一直没找到时机把人约出来,他正当情热之时,可谓“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每一个结都拧在叶帛玉身上。才得到对方的亲口应承,连日来却不能见心上人一面,一颗心难免忐忑,禁不住患得患失起来,一面又为这种患得患失感到不适:他几时会生出此种优柔寡断的情绪?
  可偏偏这股情绪怎么都压不下去……
  那滋味倒比先前苦候叶帛玉回来更难捱。
  只恨不能再夜闯一回叶家了。
  总算在他按捺不住前有事儿找上他,近日谢琬婉要与她的老师到城郊踏青,取景以作画,邀谢枕汀与她们一道同行,能当护卫之责,还能帮着搬搬东西。
  谢枕汀答应下来,也想出去散散心、转移开几分注意力。临了却撞上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变数——有一个暌违已久的老熟人等着他。
  当天缪家的马车在谢家大门口停好,他帮谢琬婉将一应画具搬到车上,刚掀开车帘,坐在里面的人抬起头,一见他一双眼睛就弯成月牙盈满笑意,紧接着他只觉眼前一花,像是一团火跃过,少女一把扑到他面前,牵住他袖子,热情地呼唤:“谢家哥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见我?”
  “怎么样怎么样?你去长白学到武功了吗?是不是很厉害?到何种境界了?”
  “是否摘叶飞花,皆可伤人?”
  “‘孤鹰’当真有传闻中那般厉害?”
  “你就给我讲讲,告诉我嘛!”
  ……
  赵云荼说起话来就和她那一身标志性的红衣一样,热闹得紧。
  谢枕汀好不容易将人应付过去,安抚她回到车厢里坐好,拉下车帘转过身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正撞上谢琬婉捂着嘴在一边偷笑,便瞪了她一眼。
  “你没说赵云荼也来。”
  “她原是不想来的,不耐烦在一边苦等我们作画,”谢琬婉道,“只听说你要来,说什么都一定要跟着来了。”
  谢枕汀皱起脸,“她这性子……倒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你,”谢琬婉轻笑一声,“谁让你小时候尽逮着她讲那些江湖故事,还对她说什么你若是红拂女我便是李靖……”
  谢枕汀惨叫一声,连连摆手,“我的好妹妹,你可别再说了……”
  马车行驶到城南的玉陵河,缪先生和谢琬婉先去周遭逡巡了一圈,择定了这回作画的位置,谢枕汀留在原地搭行障帷幕,搭起来用以帮她们挡风和避开陌生男子的窥视,她们三个女子携手到附近游赏。不一会儿谢琬婉却先回来了,原来是怕谢枕汀一个人动作起来不方便,来帮忙搭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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