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你了。” 安明熙环住他的腰,额头贴在花千宇的腹部上。
花千宇闻言笑道:“无所事事等候侍寝的日子也不错,只要明熙的后宫里只有宇一人——”
“不可能。”
安明熙打断花千宇,干脆地回应后又用一贯清冷的声音说道:“大宁选贤,唯一的子嗣,不够。”
花千宇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抚摸着他的后脑勺,笑笑道:“明熙今夜格外会撒娇呢,真难得……下次也要让我看看这样的你啊。”
“傻瓜。”安明熙喃喃。
……
这段时间,安明心本就一肚子火,今早好端端走在路上还被一直跟在安明熙身边的不长眼跟屁虫撞上了,于是他借机把对安明熙的火气全发泄在阿九身上……直到阿九抱着他的小腿求饶还顺便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他的长靴里,他莫名觉得恶心,似乎靴里塞的是虫子。踹了阿九一脚正要开骂,谁知阿九竟敢抱着他的腿不放,还抢话——
“阿九可是太子未来天子身边的红人!二殿下不想归顺太子殿下吗!二殿下还不如花小公子识时务吗!”
“花千宇?”安明心抬高了音量,显然花千宇投敌的消息让他更恼怒,他正要发作,阿九又道:“二殿下不看看吗?”
看看?
“你在说……”小腿感受到的力道让安明心忽然意识到阿九话中所指,他沉声:“放手。”
阿九松开手,老实跪好。
安明心瞄向被阿九塞了东西的长靴,下裳遮着,现在这个站姿他只能瞧见鞋头。安明心蹲下,阿九低下头,小声道:“小心监视……”他的声音发颤,充分体现了他胆小的性子——这才正常,安明心想。
“花千宇派你来的?”
阿九点头。
阿九对安明心的熟悉是被打出来的,安明心的出行路线和出行时间随痛感深深地刻在阿九脑里,他不能让安明熙为他和安明心起冲突,只能躲。
“回去告诉他,我收到了——就让你这么走了的话,会被怀疑吧?”
好了,又要挨打了。阿九缩起臂膀,等待安明心的拳打脚踢。
安明心起身,看着地上发抖的人,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抬脚把他往旁边一推便走了。
第159章 159
除了大理寺,诸葛行云还会在哪儿?
这两日,安明心逛了几处曾撞见诸葛行云的地儿,但连诸葛行云的影子都没能捉着。他烦躁到了极点,随着耗费的心力增加,越来越想抓人打一顿解气,于是不知不觉间,他在街上乱窜的目的也从找诸葛行云变成抓住监视者。
两日的观察让他锁定了疑犯。他走进一家酒馆,选定里头的位置坐下后,目视大门,等着嫌疑人一同入座,随后起身,若无其事地经过嫌疑人身后,并抬手,狠狠向对方的后颈劈去,来者迅速侧身躲开,但最终还是被安明心打趴在地。
安明心踩着疑犯,无视他人畏惧的目光,唤小二给他一捆绳索 ,见之衣着富贵,武力非凡,小二不敢拒绝,急急忙忙跑去后院拆了条大拇指粗细的麻绳来。安明心用膝盖压制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的人,熟练地用麻绳捆紧了此人双手,最终像牵狗一样将人拖走。
是否还有其他跟踪者?安明心不关心,反正现在气出了,他也能借此大摇大摆地到大理寺去。途中遇见巡兵关怀,说会为他调查,而安明心丝毫不掩饰对他们的不信任,坚持把疑犯送进大理寺。
进了大理寺,安明心声明要诸葛行云亲自处理这桩案子,并为他找到幕后真凶,即便不合规范,但安明心以二皇子的身份相要挟,寺里的捕快也只能带他去见诸葛行云,而疑犯交由另外的捕快控制。
不待他人通报,安明心气势汹汹地朝诸葛行云走来,诸葛行云从书案后走出,起身正欲恭迎,但安明心挡在他身前,二人之间没有他躬身的余地。安明心将两封信塞进了他的衣襟内,只说:“状纸。”
状纸?用这种方式给?
诸葛行云不敢轻举妄动,看向带安明心进来的捕快,捕快解释过后,诸葛行云再把目光放到安明心身上。安明心从衣襟中取出一块圆形玉佩并交到诸葛行云手中,说这是“证物”。诸葛行云见玉佩之上赫然雕着“熙”字,霎时明白了安明心真正的目的。
他弯下腰,退后一步,对安明心道:“臣遵命,必然彻查到底。”
安明心转身背对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着:“有需要就来找我……对皇室出手,不可原谅。”
“是。”
待安明心走后,捕快问诸葛行云:“寺卿,这是……”
“二殿下对此事的反应如此之大,也许其中有更深的内情。”
“或许是太子派出的人呢?传言二人一向不和,极有可能——”
诸葛行云打断他:“若与太子殿下无关呢?”
捕快哑然。
“大理寺不是凭臆测结案。”
捕快低头,抱拳:“是。”
诸葛行云将玉佩收入怀中。
……
安清枫扫了一眼热闹的花满楼,用着平常的音量问:“花千树呢?”
他人的热闹还在继续,琉火听之心跳却重了一拍——这么久没见,差点都忘了安清枫这一麻烦,正愁着怎么解决,琉火下意识回头,便见花千树从楼梯上走下。他看向琉火,嘴角带着浅浅微笑,霎时让琉火安心不少。
“好久不见,”花千树对安清枫道,“王爷来此是为了给予在下关怀吗?”
安清枫也带着笑问:“我还是你的好友吗?或者,你不曾把我当作朋友。”
花千树摇头:“愿意和我深交的人可是难得,王爷不必如此看轻自己。”
花千树从来不是真挚的人,安清枫知道这一点,却也因此更受他吸引——卫澜也是。他过去未曾深思过为何自己会对这类虚假得明显的人上心,现在想来,或许是喜欢他们的面具吧——和他相似的面具。
他从不信任任何人,那些总谈论“真心”的人只会令他害怕。他不需要有人为他好,那样的“真心”倒不如虚伪的、讨好的表现……只是不知何时起,许是累了,他开始想要抓住几抹真实,并会为失败而倍感折磨。他不愿因他人受伤,于是再度将真心包裹,可只要属意之人有了向他靠近的意思,他又会试图抓住……周而复始。他活得矛盾,使人觉得他是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
安清枫挑眉,问:“或许你知道真正致使花氏遭殃的人。”
花千树向前一步,在安清枫耳边,低声问:“这么说,王爷是打算为我们平反吗?”
花千树靠近安清枫只是为了让安清枫自觉放低音量,然安清枫却把脸贴了过去,与花千树相贴,闭上眼后笑着回道:“我只是在确定该杀的目标。”
“尚书令卫忠良。”
“呵,果然。”
本以为花千树会指向安明熙,不料花千树这般清醒——安清枫对京城现状并非一无所知,如今卫氏管控朝政的程度已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结合卫澜的话,安清枫想卫澜的“父亲”并不是王孟,而是出自如今正意气风发的卫氏。
卫氏必须死,他会杀了他们所有人,然后代替“父亲”成为卫澜活下去的意义。
花千树推开扇子,掩着半边脸,仍在安清枫耳边低语:“作为曾经的上将军,王爷对禁军有何看法?”
“看法?你怀疑军队有问题?”
“也许呢?”
安清枫把下巴搭在花千树肩上,揽住花千树的腰,回道:“卫忠良,我会让他死,其他的,我不会管,除非……”那双手不知何时移到了花千树一对股瓣上,狠狠捏了把,“你求我。”花千树抓住安清枫的双臂,费了力气让那双手从它们不该触碰的部位离开——
“王爷自重。”花千树的笑容险些要碎成一片片落在地上。
安清枫举起小臂,宽大丝滑的袖子落下,露出两处泛红的抓痕,他看着落空的双手感慨:“便宜诸葛行云了。”
即使不喜欢安清枫话语中把他当作玩物的意味,花千树也没反驳,只问:“王爷还有其他吩咐吗?”
安清枫摇头,笑笑道:“需要避难的话,来本王府上。”
“谢王爷抬爱。”
安清枫不再纠缠,转身离开。看着安清枫的背影,花千树忽然能想象到失去家族权势庇佑后,自己会遭遇的悲惨生活。待安清枫消失在视野中,花千树抱住自己颤抖了几下,像是要抖落安清枫留在他身上的触感。
“公子没事吧?”琉火问。
花千树摇头,笑笑道:“他说不定是来报复我的。”
“会是隐患吗?”
“也许,但他若是想揭发我,也不必留到现在。”
察觉身后有人,花千树回身,看着一脸凝重的诸葛行云,调侃:“怎么,嫌我不干净了?”
诸葛行云蹙眉,一本正经地回道:“永远不会。”他只是心疼花千树受欺负,又恨自己只能听花千树的话躲在一边。
花千树无奈——他该为诸葛行云的深情表白而感动吗?但事实上他的内心毫无波澜。他拍拍诸葛行云的后腰,说道:“都是男人,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诸葛行云无声叹气,回道:“我希望你能更爱惜自己。”
“是是是,这不是有你爱嘛。”花千树敷衍说着,他走在前头,领着身后的诸葛行云重新走上楼。
“你真是……”
他们到了二楼,进了走廊尽头的那间客房。
花千树走到圆桌旁,坐在鼓凳上。诸葛行云关上门后,从衣襟中取出两封信以及玉佩,放到桌上,推到花千树面前。
“熙”字玉佩上雕刻着皇室家纹,信封中有两封信,一封出自安明熙之手,写给陈虎,一封出自花千宇之手,写给花千树,但两封的末尾都盖着安明熙的专用章。
“信由二皇子转交于我。”
花千树看了个仔细,又问起诸葛行云:“读过了吗?”
诸葛行云摇头,花千树便把信摆在了他面前。
等诸葛行云看完所有,放下手中信,花千树再问:“你怎么看?”
“既然太子殿下是为保三皇子和丞相他们的性命才如此行事,事情尚有转机。”
“恭亲王说他会杀了卫忠良,如果他真能做到,花家重见天日是迟早的事。”
“他……不可信。”
花千树笑着点头:“我亦有同感,因而不会求助于他。”
“校尉是否保有忠心才是关键。”
“是,太子的亲笔信若传到了卫忠良手上,卫忠良若知道能以千宇的生死胁迫太子,底细被揭个干净的我们拿什么和他对抗?”
“但没有太子的旨意,城防军不可能无端让平城军入京,外军攻城视作谋反,若禁军之中并非完全是奸细,到时候只会有无意义的交锋,危害的是苍生;若平城军只是守在城外,城中境况不会改变——殿下只能决定相信陈校尉。”
“倾之所有的赌局啊……为防卫忠良警惕,还需找到合适的时机联系陈校尉。”
“嗯,”诸葛行云点头:“交给我。”
花千树摇头:“你太过显眼,不如由我接触。推算时间,平城军抵达会是这两天的事,我会尽快。”
“……嗯,小心。”
——次日,不待花千树找向陈虎,花满楼便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花千树成了釜底游鱼。
第160章 160
“对外面的事了解多少呢,澜儿?”安清枫撑着脸看着卫澜。
卫澜不语,静然与安清枫对视,他的手掌之下压着一本《国政》,安清枫不能理解卫澜为何要费心思在这类书籍上,总不能还有参与科举的妄想?很遗憾,就算卫氏得了霸权,安清枫也不认为卫澜会受到重用。
“你是棋子,是弃子,”安清枫转了话题道,“早该死去的弃子,能活着不是因为你选择为谁活,是我不让你死——我的身边是你唯一的去处,而你一直心心念念的‘父亲’是造成如今局面的罪魁祸首……认清现实如何?除了我,这世上不会有人在乎你,而你对于‘父亲’的价值,仅仅因为我在乎。”他说着,手掌覆在了卫澜手背上,然后推起卫澜的手掌,十指相扣——
“为我而活,此生才不至于虚度。”
卫澜垂眸,鼻尖吐出一声轻盈的鼻息,他问:“享受吗?作为救世主。”
“不救世人,只救你。”
“那么……”卫澜再度对上安清枫的双眼,肃穆道,“毁了卫氏,也许就能拯救我。”
“卫氏”?不打算隐瞒出身了吗?他忽然觉得他此前有除去“父亲”的想法也是在卫澜预料之中,尽管有□□控的意味,安清枫却不怒反笑——卫澜对他的这份了解,他也是喜欢。
“前些日的‘交心’原来只是铺垫吗?我总是不知不觉就上了你的套呢,倒不如直接说出目的,我总会奉陪到底。”
像是看穿了安清枫的想法,卫澜回道:“被掌控的是我,这点伎俩对你来说算什么呢?”
“既然你把‘父亲’说得那般重要,我怎么能相信你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他的命呢?”
“那番话只是为了确认你的态度,确保……卫忠良派人找过我了,他问我兵符是否在你身上——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想到我,多少年了,你以为我还会蠢到继续指望他吗?”
“哦?在这种时候醒悟,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那我该轻易背弃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的人吗?若非我始终被置之不理,我如何仇恨他?相信你不也是风险吗?凭什么以为你会不离弃?我不过只是……”卫澜哽咽,安清枫抬手擦掉他的眼泪,说:“这么诚实,不像你。”
卫澜推开他的手,冷声回道:“你是我最后的依靠了,不是吗?就算你不打算对卫忠良下手,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那么,诚实到底吧,花千树和诸葛行云被抓捕的事,是否和你有关?”
卫澜点头:“我需要让他相信我的情报——心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