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集[古代架空]——BY:黑白世

作者:黑白世  录入:05-04

阿图弥总说乐离忧粗暴,可乐洋眼中的场景却很普通,普通得像一对缱绻的璧人,普通得令他羞臊,却也令他难过。
如果不是这样,那还能是怎么样呢?他人的房事他撞见过好些次,从一开始的痛恨、厌恶到后来只是尴尬、羞涩,他本对之有一定的了解,但主角只是换成了乐离忧他就失去了联想的能力——不过自欺欺人。
能听到。
即使把双耳紧紧捂住也能听到。
轻微震荡的地面强调着箱外世界的真实性。
原本用脑袋微微顶起箱顶的乐洋已捂着耳朵匍伏在地,并因缺氧而意识模糊,但他已分不清那窒息感是因为心痛还是其他。
耳边的喘息声在脑中无限放大,像巨浪卷席,几乎要把他吞噬。就在意识即将远走之时,乐洋脑中闪过一道声音:必须离开这里。他猛地推开了箱顶,站起,跨出箱子,抬出另一条腿时却被箱壁绊了一跤,摔倒在地。忽地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下,乐洋不住干呕。
不知何时已经披上外衣并来到他面前的乐离忧意图将他扶起,但还未说上话,便被乐洋使了浑身的劲推开,无力感霎时从乐离忧的心脏向四肢蔓延,深觉自己已被厌恶的他没再靠近,只注视着至始至终不曾看他一眼的乐洋,看乐洋在用手背擦了嘴后头也不回地向外头走去。
等人走远,本撑着脑袋旁观的阿图弥坐起,撅着小嘴,娇嗔:“躲在这儿偷听还嫌特勤恶心……特勤的温柔好意竟都不领情。”
出乎阿图弥的意料,乐离忧没有因他添油加醋的话对乐洋或者他发怒,只是微微抬起了曾扶过乐洋的双手,默然看着——
恶心……吗?
……
乐洋回到居所,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左手紧攥羊皮被,似要拿它泄愤。
怎么能……
他没能把心中愁绪舒展成话,酸楚上涌,鼻腔一热,他便不由锁了眉头,以免热流从泪腺逃出。
睡吧,一觉醒来就不会难过了。
他还不及拖鞋,双脚在床外悬空,他把被子披在身上,往上一拉便蒙住了脑袋。
他闭了眼,想放松却总不由回想,脑中闪现乐离忧与阿图弥亲密的画面,渐渐地,他的思想飘向更久远的过去,耳边是乐离忧的话语……
在收下博古多送的奴隶后,乐离忧曾问他的想法,是他把决断的工作全权交给了乐离忧,那时乐离忧明明白白地说:“既然是迎合我的‘兴趣’挑选的,我收下了。但收下后不可能只把他当摆设——我会和他做。”
乐洋即便心感异样,也仍是决定走乐离忧指引的路,因他深信乐离忧总能做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决定真是最好的吗?如今的乐洋怀疑了。
但是啊,乐离忧也曾道:“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会想其他办法。”
如果离忧也许在等着他拒绝呢?但他却“懂事”地说了不介意。他只是不想成为乐离忧行事的阻碍,却遵从乐离忧的指挥把乐离忧推向泥潭。
说不介意的是他,后悔的也是他。
他今夜做了什么?偷听本就不对,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然给乐离忧甩脸色?
他得去道歉。
……
突然从箱里冒出,把那般场面留给“阿伊迄特勤”收尾本就会让乐离忧难办,何况在此后骚扰。乐洋忍着没从床上蹦起去向乐离忧解释,但到了白天,他也没法冒着会被阿图弥笃定乐离忧更喜欢他的风险去见乐离忧。
乐洋蹲在乐呵呵面前,试图用“心灵感应”说服乐呵呵:呵呵,我等会放你出去,你就使劲往离忧身边跑好吗?
用乐呵呵制造对话甚至独处的契机原本是乐离忧常用的方法。
乐呵呵呆呆不动,乐洋便掀起它那过长的毛发,使它露出双眼,再无声地把请求复述了一遍,乐呵呵抬起头,乐洋就当它答应了,但被带到毡帐外的乐呵呵还是一如既往地稳重,仍是乐洋走一步,它走一步。
乐洋放弃和乐呵呵打商量,寄希望在偶遇上——即便只是一个笑容、一个眼神,乐洋也想要让乐离忧看见,让乐离忧收到他的心意。
遗憾的是,想见的人没有现身,现身的是阴魂不散的阿图弥。想起这些日发生之事乐洋还心有余悸,当初释放的善意现在想来还不如喂狗……但,阿图弥并没有做坏事,只是把他一直视而不见的问题强硬地塞进他眼里罢了。
他或许还得感谢阿图弥。
乐洋像往常一般用笑脸面对阿图弥,然而阿图弥却面露不屑:“呵,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能装。”
闻之,乐洋像暴雨中的花骨朵一般无精打采,他牵着乐呵呵转身向相反的方向去——反正不管东西南北,只要是开阔的地儿都能遛。
阿图弥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可本就不坚定的步伐越走越拖沓,很快,他被乐洋抛在了身后。
……
主人是否精神,对乐呵呵来说不影响。乐呵呵用鼻子拱了拱乐洋的后背,在得不到回应的情况下,它潇洒地丢下乐洋独自撒欢。
许久,升高的太阳晒得乐洋后背发烫,乐洋便在乐呵呵绕回来时拦住了它,乐呵呵乖乖停下,但令它遗憾的是,乐洋并不是要与它一块玩,而是给它系上狗绳并意图把它牵回居地。
许是这阳光太好,乐呵呵舍不得,一时不愿走,无奈它的主人力气非同凡响,被拖行一段距离后,它放弃挣扎,随他回去。
晚上再带你出来——乐洋摸摸它的脑袋,心道。
他夜里没睡好,天亮时又急着醒,这会要是闭上眼,他能睡死过去,他可不想睡在草地上落了个被羊马生生踩死的下场。
回到自己的毡帐,低着头昏昏欲睡的乐洋在撩开毡门后便感受到了他人的气息,抬头见来者是乐离忧,乐洋霎时精神了不少,可他张嘴都说不出几句招呼的话。
“误会”后能再见,乐洋欢喜现于表面,乐离忧也受他感染,头顶的阴云霎时散去,阳光随之洒下——他本以为乐洋不会想见他。
他朝乐洋走近,乐洋也松了牵绳,一把跑来扑进他的怀里,乐离忧受宠若惊。
好一会,乐离忧才能回抱乐洋并说出自己来此的目的:“我提出要趁着雪季到宁去学习兵法、到平城去打探消息,大汗答应了。”
乐洋抬头,瞪圆了眼——可以回去了?
乐离忧像是听到了他心中声音,轻轻拍了他的后背,说:“可以回去了。”
乐洋的眉眼舒展,笑容愈加灿烂,然而没一会,他便收起笑脸,离开了乐离忧的怀抱。找齐了写字的工具后,他在纸上写到:对不起,我不该偷听,不该使性子。
乐离忧看了纸上内容,欲言又止,良久,问:“不觉得我恶心吗?”
恶心?因为被推开了吗……
忽地,乐洋想起自己差点吐了的事:只是在木箱里憋久了头晕,离忧不恶心。
他确实有过“恶心”这一心理感受,但他可不会在乐离忧面前承认。
“好。”喜悦不经意间爬上乐离忧的眉梢,轻然扫走了眉心阴影。
乐洋再挥笔:为何要做这么大的牺牲?
“牺牲?”
乐洋写下:离忧应该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明了乐洋的意思,乐离忧只是淡淡道:“我从来没有干净过,谈不上牺牲。”说话间,他的嘴角甚至带着笑,但乐洋却闻之心碎,碎作颗颗泪珠倾盆落下。
乐离忧不明白他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因而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擦拭不尽的泪水。
乐洋张口试图把心中的话串成音节对乐离忧讲诉,但他做不到,即使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他仍是发不出一点声音。即便是自己的身体,乐洋也不能理解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无法表达的痛苦让泪水更加泛滥。
乐离忧慌了神,看出唇瓣不断张合的乐洋想说话,他抓了纸笔展现在乐洋眼前,乐洋接过,转头回到桌上,颤抖着用右手写下:离忧很干净。
只是因为如此便哭成泪人了吗?只是因为……
能被这般珍惜,他应该高兴,但他的心像却像被攥紧了一般痛着,那疼痛紧逼着他,逼他红了眼眶。他抚摩着乐洋的后背,说:“好,干净……抱歉,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他的声音难以平稳,使他无法说出更多的话。
乐洋摇摇头,将乐离忧紧紧箍在双臂中,像是要让乐离忧清楚自身在乐洋心中的分量。
乐离忧不懂,乐洋难过的不仅仅是乐离忧一直以来对自我的轻视,而是连站得最近的他都没能好好为替乐离忧考虑。他同情阿图弥,同情怡尔丁,同情布卡,甚至为了他们向乐离忧“说情”,但他却忽视了最该被他关心的乐离忧;他可怜那些人要为了他和乐离忧的谋划献身,却把最亲近的人的苦楚抛之脑后——乐离忧根本不曾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
胸膛湿了一大块,怀中人仍一颤一颤地抽泣着,乐离忧担心乐洋哭坏了身子,于是尝试说些好事转移乐洋的注意力:“要见到公子了,不开心吗?”
看呐,就因为他说花千宇是他最重要的人,乐离忧便使了劲把他带到花千宇身边……
为什么不能多为自己考虑呢?
想成为第一的话说出来啊!
乐洋松开乐离忧,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了床上,一把将他推倒,又跪坐在他腰上。就在乐洋解了革带,脱下衣服之时,乐离忧双手一拉,把乐洋敞开的上衣又穿了回去,这一下也把乐洋好不容易收起的泪水再度逼了出来。
——果然是嫌我丑。

第129章 129

维克死了,维克的奴隶们归阿史那所有。
被挑选好的奴隶们排成两排站在乐离忧面前,看着这些个紧张得不住发抖的男孩们,乐离忧拒绝了博古多的“美意”,倏尔,奴隶们脸色瞬变惨白,双腿一软甚至跪在了地上,但博古多不把他们当回事,表现如常地指挥士兵把奴隶们带下。
忽然有人脱离了队伍,受士兵拉扯下,来人几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幸好来得及伸出手臂缓冲,才不至于磕得满面血。那人顾不上疼痛,忙抬头用波斯语求乐离忧把他收下。
“我不想死……”波斯人道,说话间已涕泗横流,但看着乐离忧始终波澜不惊的神态,他以为乐离忧没能听懂他的语言,才试图跑去抱住乐离忧的腿以身说服,便被士兵毫不留情地拖走,看着始终无动于衷的乐离忧,他刹那心死,眼中没了光,余下绝望。
波斯人被强制带了下去,就在他们即将被带离毡帐时,乐离忧对博古多道:“我全都要了。”
众人闻声止步,博古多却挥挥手,仍让人把奴隶带下。乐离忧问:“不舍得给了吗?”
博古多笑笑,回道:“不喜欢不必强留——放着当摆设吗?阿史那可养不起这些无用的人。”
卑贱如蝼蚁的人,无用便只有死路。若非乐洋拯救,他也会是那些无用人中的一员,死生不由己。
乐离忧还想再留下奴隶的性命,但在他出口之前,博古多便说起了其他:“你不是喜欢小哑巴那样的吗?难不成你只喜欢小哑巴?”他不关心乐离忧忽然变了心意是否是想留那些人的性命,也不关心方才那奴隶用他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什么。
从博古多的语气及眼神中,乐离忧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于是乎他淡然否认:“我还没那么专情。”
博古多挑眉,问:“他到底是什么人?这儿也没别人了,和我说说如何?”
“他能是谁?”
“从他到你身边起,你根本没碰过他。你到底……”博古多未把话说尽,只抛给乐离忧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不喜欢和孩子做,”乐离忧道,“我会等他长大。”
“呵,你可真有耐心。”
“自幼圈养的话,他的世界里只有我吧?我更能把他养成我喜欢的形状。”
“哈,你不也才算成人?”
“所以我等得起。”
博古多坐在木椅上,手肘撑着扶手,扬着下巴,微微眯了眼,唇角勾出狡黠的弧度,说:“好,你果然是有意思的人……但你啊,可别对这宝贝太上心,免得惹大汗不快。”
与大汗何干?
乐离忧知道琼阿利并不会在乐洋这样的蝼蚁身上放多少心思,琼阿利担心的不过是身为臣子的他对下任大可汗——图尤瑞存有异心。
乐离忧没有接他的话茬,只说:“方才那些人做我的下人,不好?”若是乐洋,定然会为那些无辜者的性命一再行动。
“怎么?你还有心思把他们一个个养大?”
乐离忧不语。
“你喜欢成人,那我为你再挑选便是了。”
……
乐离忧无数次地想,也许该大大方方地承认乐洋是他的唯一,挺直胸膛对阿史那说:“他的命便是我的命。”从此乐洋的生死与他绑定,只要他对阿史那还有用处,他们便不敢伤乐洋半分汗毛。
想来爽心,但他不能那么做,他有要完成的任务,他不能让阿史那对他有戒心,他也不能让乐洋陪他冒险,所以他必须收下博古多送的男人,并给予他们“宠爱”。
所在之处皆是眼线,被送来的男人也不可信任,他只能做。
可笑的是,若是他宠幸男人的频率低了,博古多便会觉得他厌了,并给他送来新的男人,他不知道博古多是真的好心,或者是有意逼他继续扮好他该扮好的角色。
乐离忧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是需要被珍惜的,他所珍视的只有乐洋,因而与他人上床对他来说不过是不算繁重却令他反胃的工作。他甚至不能敷衍,必须要表现出一副乐于此事的模样,所以他总是从背后进入,不允许他们发出声音,如此他还能骗骗自己身前的人是乐洋。
乐洋和他在一起总是小心翼翼,不让他展示半点温情,但他宠幸他人并不是为了让阿史那以为乐洋对他不重要,只是要让他们觉得乐洋没那么重要罢了。
乐离忧不是热衷表达的人,不必要的事他不会说。当然,会让乐洋伤心的事他也不会说——比如死去奴隶的事,比如他的策略使平成军伤亡惨重的事,比如他识破了花千宇的计谋并派人包围的事……他猜到乐洋会被他惹哭,但不想乐洋会因他预料之外的理由哭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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