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妙处啊!戚长风每次听到燕归扶着小殿下走路,行动间体贴温柔、悉心照料, 他就恨不得在伏案工作之余痛饮两缸老醋。
醋酸味的刺激对情人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它能让想娶上司家“千金”的戚将军无视一干下属幽怨的眼神、顶着来自老丈人加大老板的双重压力,于连日加班睡眠都严重不足的百忙之中挤出一个下午的时间,专门偷渡来望舒宫、陪他的心肝在琼花园的长廊里进行户外活动。
实际上,若说戚长风在外领兵打仗算是他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和抱负,那现下这样在皇帝的教导示意下实现军权的平稳过渡倒并非他原本感兴趣的道路。只是他这样拼命工作也有理由——就看看皇帝给小儿子建得这座精巧绝伦的园子吧。等以后他真把小皇子哄回到将军府了,莫说给他提供现在的生活水准,至少也不能叫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东西跟他吃苦。
虽然但是,戚长风绝对是想多了,徽帝更可能的是让戚长风跟着他宝贝儿子住到另外一座更华丽的皇子府。这就是戚长风“嫁”入皇家的好处了。只是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戚将军此刻还是一个叫“公爹”心里不大得劲的“丑媳妇”。
时下正月已过,只是小皇子才大病了一场,限定迷信的徽帝不许望舒宫将那些绘着祈福纹饰的宫灯撤下,只是不时更换一批鲜亮的,日夜点着。哪怕是春日的廊下,华耀的灯影也映在花坛的残雪里、摇出绰绰轻红。
分明是和风送暖的天气,小皇子又已经被侍女武装得很厚,只是戚长风可能还是怕人冷,康宁走一截儿他就把人紧紧裹在怀中。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不大像是正经陪大病初愈的人重新适应走路。
戚将军行动间似乎不大老实,反正小皇子很快就开始抗议了。一开始康宁还比较委婉:
“我只是身上没力气,又不是不会走了,怎么被你搞得倒像是小儿学步?我看茁茁再过几个月学走路的时候也就是这样了吧?”小皇子被人整个扣在怀里,只能肩膀左右拧动,“戚长风,你松开我吧,我能自己走。”
戚长风好不容易偷出空闲逮着人,这会儿恨不得一只手变成两只手来把人搂住,哪里舍得松。他非但一口拒绝了,还拿康宁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当借口。
小皇子无奈,“行吧,那你起开在旁边看着,叫个宫人过来扶着我好了。”
戚将军相当委屈——明明燕归陪着小皇子的时候从来都不要什么宫人,不管干嘛都是他们两人独处——于是戚将军心情相当低落、瓮声瓮气地问他为什么。
小皇子的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热了还是怎么着。他贝齿轻咬着下唇,暗自运了两回气,然后突然把手向后背着探下去、极快地抓了一把戚长风身上某个地方。“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他被硌得都有点难受。
这一下的物理刺激加上心理刺激——戚长风:“唔……”
“若是要父皇知道,恐怕你真得出京了。”康宁心里又害羞又有几分促狭,边说边想逃。
但是戚大将军一看,既然都被发现了——虽然他原本也没打算掩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抓过康宁恶狠狠地连亲了好几口,“殿下让我抱一会儿吧,我这些日子天天看不着摸不着,每日只能埋在数不清的公务里,捞不着睡觉,连在梦里看看你的时间都没有。简直想得我浑身上下都难受。”
他说得这么可怜,这厢小皇子也正处于虚弱的恢复期,是正需要恋人的时候,夜里在榻上将眠未眠辗转反侧的时刻也不是不想他的,于是便乖乖被他抱了一会儿。但是戚长风上下动作越来越过分,小皇子体能还不算恢复了,被他揉来捏去的腿更软了,人都快站不稳当。
康宁心里有几分被惹出来的不知名火气,于是回手就掐住戚长风身上的软肉。可是戚大将军吃痛了也不停止,反倒搂着人猛地一侧身,躲在亭廊柱子后头的死角,更肆意了,甚至叼住了小皇子耳后的柔软皮肉,在康宁颈项间又蹭又嗅——是真的很像一只烦人的大狗。
戚长风当下的情状就像是在工作压力下奔波了很久的人忙里偷闲时捧住了一团小小的、极娇柔温软的猫,他已经被怀里的小东西那柔弱无骨的触感和细细绒绒的温暖毛毛迷得神思不属了,根本顾不上小猫正呜哇叫着挥着爪子对他又抓又挠——无非就是多添几条血道道。
但是小皇子自小体弱,又被帝妃养得尤其天真,对一些东西还是半懂不懂——掐戚长风胳膊内侧唯一能掐动的软肉不管用,他的手就直接了当地探下去,径自用力掐了一把那个了不得的地方。
“……”
戚长风当时就被他掐懵了。他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维持住抱着发威小猫的姿势——因为怕小皇子自己站不稳,也确实是这贼厮在这种情况下还舍不得松开手。
“你这个没轻没重的小东西!”戚长风缓了片刻,然后才两只手环握着掐住小皇子的腰,把人重重摁向自己怀里,“你现在把它掐坏了,以后还怎么用!”
“!!!!!”
如果康宁真是猫,这时候一定要炸毛了。
虽然之前在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也有过只要一朝贪欢、从此不管不顾的念头,但他当时更多的是在虚张声势地发泄心里的不舍与绝望——毕竟包括他父母在内的许多人还发自内心地把他当作一个小宝宝。
“戚长风!你这个!你这个……”小皇子那一把小腰叫人掐在手心里,这回是真的不干了,开始挣扎不休。
“嘘……嘘……乖乖,别声张,”这里毕竟是望舒宫的地界——在小宝贝的爹妈眼皮底下耍流氓,戚长风多少还是有点紧张的,他不动声色地向廊柱外瞥了一圈,然后才满含着笑意地低下头,“殿下方才真是把它捏疼了。给我揉揉吧,好不好?”
康宁叫他这样紧紧地抱着搂着,别说站不站得稳了——他双脚根本就要离地了,只好不得章法在半空中挥舞两手,真的像猫一样又抓又挠:“你发梦呢!戚长风,你敢欺负我?!回头要让父皇知道了,准保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哪敢欺负你?”戚长风声音里含着浓浓的宠溺意味。在这样的时刻,所有男人都免不了本性毕露的:他劈头盖脸地就对着小皇子挥过来的巴掌左右亲了两口:
“哎呦,宝贝儿,你就稍微碰一碰它……我好不容易偷空来瞧你,这几日忙得团团转的,待会还得连夜赶回京郊。下次再过来看你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活该,我看还是父皇让你干得活儿不够!”
——话虽如此说,这一日的戚长风到底有没有得偿所愿,只有天知道。
但是戚将军也并没有得意很久。
除了一个难搞的“公爹”,他上面还顶了两个虎视眈眈的“大舅哥”——正好赶过来看弟弟的黎承豫隔了老远就平地一声吼:
“戚长风!你跟宁宁躲在那儿干什么呢!”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当哥哥的本能让黎承豫看见这样的场景就下意识地很上头。
以黎承豫之迟钝,他终于意识到戚长风和他小弟之间不只是挚友关系必然不是他自己突然开窍:是孟白凡当时满脸震惊这个人怎么还不知道地告诉了满脸震惊于女神怎么会这么想的二皇子,导致黎承豫的世界观在那之后就长时间处于某种震荡。
从那以后,黎承豫一直很想找机会跟戚将军来一段促膝长谈,然后当面谴责一下戚长风。只是戚将军被徽帝丢在繁复的工作里,一直很忙,二皇子也很难把人逮着。
——黎承豫觉得此时此刻就是最好的时候。
第77章 热心 这世上简直没有比戚长风更热心肠……
可怜戚长风一共也就挤出来两个时辰, 还被黎承豫从中搅合了一通。
二皇子当时满面狐疑,怎么看戚长风怎么有一种不知来由的不爽:“说啊,你俩刚才躲在那儿干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还要避着人行动。”
他们三人此刻并排坐在长廊连着的石亭里,黎承豫还特意将戚长风和他弟弟左右隔开了、径直坐在了两人当中。听着戚长风模棱两可的解释,二皇子神色中好像也显出几分深沉似的、只端着茶杯不置可否。
此情此景,不禁让戚长风想起了上次他们几个人一起在萃英集看傀儡戏的时候。那时候黎承豫可顾不上管弟弟,全副身心都聚拢在孟白凡身上——这让戚长风前所未有的生出了对孟医女的思念之情。
这大好的春日, 他是军务冗沉,好不容易才挤出空闲来看他的小皇子,可没听说黎承豫和孟白凡最近有什么事务特别忙碌, 为何黎承豫不好好珍惜这融融春光,反而闲得过来打搅他和康宁?
实际上黎承豫倒是想黏在孟白凡身旁。可他今日进宫来,正是因为他跟孟白凡之间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他到自己母妃那里想要解决、却进一步激化了问题, 他不想灰溜溜就这么出宫,于是路过弟弟这里便进来转悠转悠。
戚长风连今日下午这一会儿都是好不容易才空出来的,他这段时间除了工作根本无暇他顾, 是以完全猜不透向来大大咧咧的黎承豫此时看起来心情沉郁的缘由。
一直在宫里养病的康宁倒是猜到几分, 那还是燕归告诉他的——别看阿归这个人好像对人对事从来都冷冰冰的, 可他一向能熟知周围发生的一丁点风吹草动,是以小皇子一直都觉得好友冷酷的外表下埋着的是一种充满好奇心的八卦闷骚。
而燕归告诉他的是:因为康宁终于解了体内的毒, 身体也在逐渐恢复,徽帝的心情也随之变好了,先前宫城内外无人敢妄动的警报一朝解除。两位年长皇子的母妃最近都在大张旗鼓地举办宴会、召见世家女,一点也不掩饰她们想为儿子求娶得力妻室的举动。
说句实在话,尽管大梁一向流行晚婚晚育, 朝臣贵族中终身打光棍的也有不少,但是皇子们想要继承大统,那奉行单身主义肯定不成。远的不说,便是徽帝那一代,皇帝这个人年轻时这么爱玩,还能在兄弟中脱颖而出——便是因为他另一个出身高贵的同胞兄弟不但不肯成婚,当年被逼急了差点要去带发清修。
那既然要给孩子找老婆,现成的跟自己儿子年龄差不多的对照组就摆在那里——两位母亲自然暗中较劲儿、谁也不肯低对方一头。
这事指望徽帝根本就不靠谱,看这两个皇子都挺老大了、皇帝一点也没有管他们婚事的意思就知道,他就擎等着有一天孩子自己选好了,跟他那儿说一声就行。实际上除了当年太子的婚事,皇帝对哪个孩子的婚娶之事都未太干涉过。大公主的驸马是老太后还在世时就给定好了,淑妃和大公主都满意,也就那么着了。而另一位昭阳公主自己就有主意,相中了卫国公府。剩下两个儿子先是因为储君薨逝不敢招眼,再缓过几年又遇到幼弟病重,生生耽误了这许久。
出身显贵又品性适宜的贵女都是有数的,尽管丽妃并没有定死了某个标准——但是孟白凡这样的是肯定不行。是的,黎承豫那点心思,亲娘不可能看不出。只是她跟她儿子的审美不大一样,孟白凡这样的姑娘她完全欣赏不了。
先不说黎承豫之前被皇帝匆匆揪过去陪孟白凡一起南下涉险,甚至未来得及同丽妃告别,已经让丽妃有很多不满了。她不敢怨恨皇帝和四皇子,却迁怒上了和黎承豫同行的那个姑娘。便只说孟白凡本身——
丽妃实在对儿子的口味难以苟同。
从封号也不难窥见,丽妃本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丽女子,她容貌清丽、体态柔和微丰。她一向觉得黎承豫也算继承了陛下和自己的优点,生得丰神俊朗、端得仪表堂堂。不说找儿媳妇非得找个绝世美人吧,起码也要过得去才好。孟白凡她又不是没见过,最多只能称一句清秀,周身还透出一股叫人不大亲近的清冷。
丽妃第一次见到孟白凡时,就很难想象世上有哪个男人会对这样的姑娘心动。偏偏这事不但发生了,那人还是她自己儿子。于是她非常直白地问了黎承豫:“就算咱们不以貌取人吧,但是孟姑娘她……”
——如果康宁当时在那里,肯定不会像他二皇兄那么愣。但是黎承豫这人打小就没涉猎过婆媳矛盾这一领域,又很晚了才在感情方面开窍,他不但打断了他母妃的话,还回应地非常直接了当:“什么叫不以貌取人?母妃觉得白凡还不够好看吗?”他非常震惊,“我就没见过比白凡更美的姑娘!”
丽妃目瞪口呆地盯了儿子半晌,发现这小子是认真的——她心里瞬间就更加不高兴了。
这是第一遭。
如果说容貌还只是次要,那孟白凡堪称低微的身世就更叫丽妃看不上。更有甚者,这姑娘好歹也算是官宦之女,又能跟皇家攀上几分恩情,可她一个姑娘家,居然不伦不类地操持医行,甚至丽妃也听过那些传言:孟白凡这些年里都没断过跟三教九流的亲身接触,还亲跑去岭南给那些穷山恶水的贫贱夷民解决什么热瘴。
甚至听说孟白凡去一次还不够,眼瞅着小皇子逐渐大好了,这姑娘又张罗着要再次南下,而她的这傻儿子还想要再次跟她走。
这位孟姑娘对黎承豫的影响实在太大了。若是她能影响着黎承豫做些于皇权大位有益的事情还好——偏偏这个孟白凡三不着调,在三皇子一派频频搅动风雨的当下还把黎承豫一次次拐到那些鸟不生蛋的地方。
这一切都让丽妃对孟白凡的不满情绪达到了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