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楚缨点点头:“是他”
“哦...”
谢怀玉说完后,一桌人有些沉默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楚缨拿手叩了叩桌子,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探子传来的信息,如果消息没错,四国就要开战了”
秦兆沉吟:“王兄他...”
楚缨抿着嘴:“父王到现在还没有传位给我的念头,甚至....想令立新王”
“令立新王?除了你谁还能统治好大秦?
“二皇子,他母家似乎跟槐诚达成了什么协议,所以....”
秦兆想了想:“所以你这次来,是为了江湖军?
“江湖军?
楚缨笑着看了眼行南:“对,江湖军,多亏我的尚书大人提醒,我才想到这个,大秦之前也有征兵江湖军的先召,江湖中人本就体魄强,武艺高,若是大秦能收纳这样一支队伍,对于四国混战是无往不利的”
谢愠却不赞同的看着他,秦兆戳了戳他的胳膊。
“家国面前,放下小我”
谢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秦兆嘟了嘟嘴发出了“啵”的一声,谢愠没忍住侧过头去小声笑了一下。
几人下去休息,秦兆跟楚缨对视一眼走了出去。
楚缨看向行风:“我跟国师出去一下,你自己先睡”
行风:“......”
魔教的小亭子里三人围坐,气氛浓重,天色已黑,四周黑压压的,鼻子下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被秋风吹得一缕一缕往心里钻。
谢怀玉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这件事情既然你们两个不想提,那就我先提了”
“帝星暗淡无光,凋零不过近期了,且我近日观天象有异变,能顶替帝星的未必是楚缨,那二皇子也未必不可能,但若是秦王传位二皇子,楚缨毫无活路”
秦兆看着谢怀玉:“国师现在的想的是什么”
“若二皇子为秦王,楚缨必死,天下亡,楚缨若为秦王,秦王必死,天下兴”
秦兆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从小皇室的教育让他明白有些事情该心狠时就要心狠,太多前人之鉴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秦王无上荣耀,却也只是一个称号,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必定心狠手辣阴谋算计,以天下大我为先。
秦兆脑子里一片混乱,脚却不自觉往谢愠房间走,等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已经站到他门口了。
秋风中的凉意吹得他一激灵,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吱呀”
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件外袍把他裹住,顺便推进了房里。
秦兆裹着袍子吸了吸鼻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眶跟鼻头都红红的,满脸脆弱的看着谢愠。
“怎么办啊,我要帮着别人杀了我的亲哥哥”
谢愠愣了一下,想到了之前在大殿里说的事情,伸出手把他拢进了自己怀里。
“阿兆难过是因为王位吗”
秦兆轻轻点了下头,谢愠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没忍住亲了亲他的额头。
“如果我没猜错,叔祖跟你们说的应该是杀秦王,立楚缨为王”
秦兆伸出手搂住谢愠的脖子,把头埋进他胸膛里,闷闷的说。
“是”
谢愠紧紧地抱着他,坦荡的问:“阿兆想不想当秦王”
怀里的身子一僵,继而疯狂的摇了摇头。
“那你喜欢秦王还是楚缨”
“...都喜欢”
“如果让你选一个人,他可庇护大秦的安宁,你会选谁”
“....楚缨”
楚缨,秦楚缨,才智谋略过人,手腕高明,手下能人无数且掌控朝廷,四国混战在即,唯他秦楚缨能担得起整个秦国。
明堂所赖者唯一柱,然众材附之乃立,大勋所任者唯一人,然群谋济之乃成。
家国为先,小我为后。
“阿兆,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第三十八章 白宣墨未干 未有如约期
三生万物楼
一个人影隐蔽于黑暗中,拿着手里发着淡淡光亮的随珠细细翻找,一阵轮椅转动声传来,黑衣人放下了手里的书,跳到了大梁上。
清哉推着轮椅绕了一圈点亮了烛火,看着书架上被动过得书,眼神里藏了几分受伤。
烛火明晃晃的,清哉推着轮椅拿了一本书出来,一边翻书一边念。
“岱岳剑宗由几千年前而建,据传祖师是一位即将升仙的修士,广招三千弟子后,留下颠倒阴阳书屋,于乾天峰坐化飞升”
“随着历史的变迁,弟子的资质愈来愈愚钝,颠倒阴阳里的书开始大片大片的无字空白,大家越来越看不懂,慢慢的由一个修仙世界变为了毫无灵气的普通世界,飞升通道被关闭,所有人只能生老病死,一遍一遍的进入轮回中”
“直到三百年前,那代的乾天掌门贤成天赋极佳,在颠倒阴阳中获得了一本无字天书,讲的就是修炼的功法...”
四周毫无声息,清哉合上无字书,嘲讽了笑了一下。
“还不出来吗,阿流”
清哉抬起头,正对上了房梁上那人的眼睛,清流沉默的跳了下来,站在他前面。
“二师兄”
清哉微笑看着他:“推我出去走走吧”
“好”
楼外繁星点点,砖红瓦绿,一片不夜天,草木茂盛风吹即动,安静的放了一幅棋盘。
秋风有些凉,清流下意识的脱掉外袍往坐轮椅的那个人身上搭,但是清哉的微笑让他停住了手。
清哉依旧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眼神温和清澈,跟以前看他的眼神毫无偏差,让清流有一瞬间的混乱,好似是他们以前无数次的结伴游玩,最后在一起回岱岳,一起习武,一起看书。
秋风没有放过他,徐徐吹来把他脑子里的美好一一吹散,让他清醒的明白了,他再也回不到过去,岱岳山的一草一木都成为了奢望。
“七月流火,当真是你”。
清哉在等清流开口,哪儿怕一切已经很明显,但是他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甚至他不承认,他也会违背本心去相信他。
孤风远高爽,相望愁云间,登高欲望远,已非去岁景,清秋白发生,月横渡天野,相见恍如烟,此日一时别,未有如约期。
山顶的风呼啸,吹散了沙石,吹醒了明月,吹的二人心悸悸。
清流静静的凝视着他:“是我”
清哉点了点头:“武林盟主之子,棋月,颠倒阴阳两名内门弟子同时在时才能开启,为的就是防他人窥见,清符是你的影卫,跟你一起入岱岳山,所以你们二人都是武林盟的人,之前奔走在外也是借此为武林盟采集信息”
“颠倒阴阳自认主之后,我可以自由取走书籍,哪儿怕多数是无字书,但你们仍然不放弃,时不时跑到我这三生万物楼来翻找”、
清流无声沉默。
清哉率先移到棋盘边,手持白子。
“再下一局棋吧,你先行”
清流在棋盘边的凳子坐下,看着清哉,后者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就像往日无数次他们下棋那样,跟他说黑子先行。
“啪”
一子落下,清哉紧跟一子,二人你来我往手起抬落,清哉表现的淡然棋风却一改之前,下的步步紧逼将他团团围住,不过中盘而已他就被打的焦头烂额。
清流放下手里的棋子,一双小鹿眼含着笑意看他。
“二师兄的棋越来越精进了”
清哉低头看着棋盘不语,清流自言自语。
“六岁我上岱岳山,至今一十八年,心悦你已十年”
清哉错愕抬头看着他:“你......”
清流自嘲的摇了摇头:“二师兄高风亮节,风光霁月,我都怕我的喜欢说出来脏了二师兄的耳朵....”
清哉:“不是”
清流愣了一下 :“什么”
清哉摇头不答,清流捏回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清哉问他:“当年为何下毒于我”
清流闭上眼:“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清哉的眼神充满了怜悯,看向他温柔的问。
“为何没下死手”
清流与他对视,扬起好看的小脸,像清哉印象里无数次的撒娇道。
“因为你是二师兄啊”
因为你是二师兄,所以那日他跟清符偷带棋竞上岱岳剑宗的时候,清哉发现了他们,棋竞一掌将他打晕,轻飘飘的留下一句斩草除根。
清流拿着药看着清哉于心不忍,换了另一种药,之后清哉便失去了那段的记忆,不记得那段事情了,但双腿也不再能下地行走,清流每次在山下听到什么趣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就像是一种弥补,慢慢的慢慢的,便喜欢上了他。
棋竞发现清哉没死的时候,抽了他三十鞭子,清符想帮他抗,他一把推开他,咬着牙自扛了下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却有些遗憾,自己竟然没有死。
是的,他是棋竞的亲子,但从记事起便为他做事,杀人打探情报,活的生不如死,他恨透了这样的生活,但是棋竞告诉他,他要是敢走,立马出手杀了清符,清流看着从小一起长大的清符,留下了一年又一年。
他是七月出手,棋竞连名字都懒得给他起,叫他七月,入岱岳那一年,兑泽问他叫什么,他想了想说。
我叫流火。
后来他便成了清流,岱岳剑宗的五师兄。
清流往棋盘上落子:“二师兄,下完这局棋,我们便一战吧”
清哉摇了摇头:“你已经中毒了”
清流轻笑了一下:“不愧是二师兄,下毒出神入化,无人能及”
清哉落下一子,抬头认真看着他:“跟我回岱岳剑宗”
“哈哈”
清流大笑了两声:“二师兄,我帮棋竞杀人掏心,埋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你真觉得一个犯下无数罪孽的人可以改邪归正吗”。
清哉:“你不一样”
清流摇头:“没什么不一样”
“清流!
清哉有些急也有些生气的喊他。
“噗嗤”
清流笑了出来:“很少见二师兄变脸,这个表情还挺生动精彩的”
清哉:“回来吧”
清流:“真的回不去了二师兄,就算岱岳剑宗肯接受一个出卖他们,甚至下毒毒害二师兄的弟子,江湖也不会再接纳一个杀人无数,孽障深重的人了”
清哉:“跟我们一起,把做错的事情弥补”
清流扔下手里的棋子,随意的躺在了地上,顺手摘了根草叼在嘴里,翘着二郎腿,丝毫不在意月白的袍子上沾上了草和泥土。
“二师兄你也太天真了,我杀过的人会因为我弥补其他人而重新活过来嘛,恨我的人能重新喜欢上我吗”
“能”
清流摆荡的腿停顿了一下浑身打了个颤栗,清哉继续开口。
“你杀过的人不会因为你的弥补而重新活过来,但是恨你的人能重新喜欢上你”
比如我,一直一直,喜欢你。
清流看着他直笑,撒娇的声音甜甜的传入他耳朵“二师兄怎么给我下的毒啊,我都还不知道”
清哉的声音有些清冷压抑:“书上,无色无味,我跟行风已经服过解药,除了我们三个,没人会碰那里的书”
“哦,原来是这样下的毒啊,可我现在怎么还没毒发呢”
清哉眼神晦涩不明的看着他:“调转内力时才会毒发,武功越高的人,毒发越痛苦”
“像这样吗,噗呲...”
“清流!
大片的血花喷撒在清流月白的外袍上,清流停止运转内力,一只手摸像心口处,笑的依旧灿烂,喃喃道。
“真疼啊......”
清哉的脸一下黑沉,从怀里掏出解药。
“吃下去”
“可是,药好苦啊,二师兄,我不想吃药了”清流撒娇的冲清哉嘟着嘴,眼底一片委屈。
清哉狠狠地捏着轮椅的把手,语气颇有些无奈。
“就吃一点,吃完我给你做酒酿玫瑰圆子吃,好不好?
“好想再吃一次二师兄做的酒酿,可惜了”
清哉敏锐的察觉他话里有话:“你要做什么?
清流提起轻功跳到了树杈上,因为突然的调转内力然吐了一大口血,身影晃了晃,惨白着一张脸,狼狈的扶着树。
轮椅上坐着的人看着洁白外袍上的腥腥点点,心如刀绞。
“二师兄,今晚月亮好明啊”
“嗯”
“二师兄,以后还会有这么明的月亮吗”
“有”
“二师兄,以后也会对其他人这么温柔吗”
清哉抬起头,虽然一个人在轮椅上,一个人在树杈上,看得却是同一个月明。
“以后....”
“二师兄到底会不会啊”
“不会”
再也不会。
清流甜甜一笑:“那我就放心啦”
清哉瞬间死盯着他,心脏急剧收缩,心跳加速,浑身犯了一阵寒冷,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噗.....”
“清流!!
轮椅上的人惊慌失措的跌落,跌跌撞撞的爬到树边,十指紧掐入树皮,绝望让他的声音破裂,却因为残疾的双腿,永远无法攀登上去。
一瞬间,害怕,悔恨,绝望,大量的情绪充斥着清哉,让他痛苦的哀嚎出来。
“为什么...啊...”
“二师兄别难过”
清流努力的维持着笑容,摇摇晃晃的在树上挂着,最终还是因为力气不支从树上掉落。
清哉趴在地下,十指的指甲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卑微的去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