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谢愠想到了当初在青楼里,宋秋风说过的话,升起了一个诡异的念头,不会真有人运气这么差吧?
谢愠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将宋秋风列为了可疑人物,但是究竟如何他也不清楚,此事不容声张,不然错怪了人不好收场,西方那几个将领也不是没有可疑,他们常年驻扎西方,这边油水少,虽然朝堂年年给饷银军资,但若是离国给出了丰厚的回报,他们叛变也不是没可能的。
...
长安城
自打秦楚缨回来后,便好吃好喝的被秦兆还有行风安置到了床上,并在他床两侧各自放了张桌子,秦楚缨就在床上看奏折,他们二人辅佐他们处理政务,有什么大事三人就凑着脑袋一起讨论,绝不给秦楚缨放松的机会。
对此秦兆的说法是:“大秦百废待兴,至于为什么百废待兴,都是因为你,前段时间你断断续续跑了半年,我身为一个王爷没有谋朝篡位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这次回来就好好跟你的奏折“亲近亲近”吧,别扒着行风不放了。人家晚上陪着你,白天还要替你做事已经够累了。”
而行风则是更绝,直接站在秦楚缨床边把奏折给他甩了一床,目露嘲讽的看着他:
“楚缨,我不用给你把脉,看你日益见肥的脸就知道你已经没事了,没事就下床走两步,看看奏折,再赖床上我就给你下毒,让你这辈子都在床上。”
被“逼宫”的秦楚缨只能缩在被窝里灰溜溜的看奏折,对着他的“左膀右臂”说的谋逆之言屁都不敢放。
“王上,王爷,行相”
暗卫无声落地:“方才有人传信...”。
暗卫心虚的看了一眼秦兆:“说是不让王爷听...”
“什么?”
秦楚缨大手一挥,彰显了帝王姿态:“那你便写在纸上给我们看。”
暗卫:王上不愧是王上!
“西方需要军需,江南粮仓遣送,此事秘密进行,西北混入奸细”
什么?!
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此次派出去的人都是亲信,若是这些人都出了奸细,西方边境岂不是像走钢丝一样,命悬一线?
秦兆目露严肃:“我轻功好,还是我去最为妥善。”
“这...”
秦兆嘬了下嘴:“不然谁去合适?行风?清御?清绯?他们都没在军营里呆过,就算去了那里的将士会服他们?朝中现在无人可用,难道你们还打算迷晕我?”
行风愧疚的摸了摸鼻子:“抱歉...小师兄。”
...
暗卫走到院外,小将担忧的跟了过去:“大哥,你没跟王爷说吧。”
暗卫目不斜视往前走,脚步略带仓促:“我...我办事,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麻烦你了大哥!”
江南
一连下了几日雨,站在亭子里正看着账本,侍卫走了过来。
“大人,有客人到访”
元月继续翻书,淡淡道:“何人冒雨前来?所谓何事?”
“来人未报姓名,未说何事,只带着一个斗笠,拿了把八骨油伞”
“请他进来。”
“是。”
江南小雨稀稀拉拉,随着凉风一道落下,雨珠落到池塘里,惊走几尾鱼,溅起水花,荡漾起微微涟漪。
长廊处隐约可见一个人人影,自雨中走来,带着一顶大斗笠,浑身未沾一滴雨水,身形修长,着白衣,气度淡雅,手腕处却带着一个花纹精美,镶嵌各式宝石的镯子,那镯子在他手上缠了一圈后又露了头尾,像盘蛇吞噬自己的尾尖,风撩过他时露出秀美的下巴,眼神寡淡,带着上位者的气息,配上额头淡蓝的竖纹更加艳绝,只道是惊鸿一面,瞬息间,便现身在眼前。
☆、第六十三章 军营
元月分神片刻,这人便已站到他身前,冲他点了点头。
“师娘?”
秦兆牵强的扯了扯嘴角:“西方缺军需,你且备好三日后我来取。”
元月:“师父可好,听闻他去了西方带军,路途遥远,徒弟没能去探望他。”
秦兆:“尚且安好,无需劳神。”
元月点点头:“师娘这几日便在我这里歇息吧,粮食都是现成的,我命人装好。”
“可容得下数千人?”
“自然。”
秦兆将手里的油伞递给他:“随我出府。”
“是,师娘。”
秦兆转身出府,因为顾忌元月便没有施展那神出鬼没的轻功,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了院门口。
天正阴,黑云缭绕,看起来有种窒息感,巷子口处马上约百人,马蹄不停的在雨水中践踏,马腿上尽是泥泞,数千人跟随其后,各个带着斗笠,斗笠下的双眼气势凌人,长长排过,一眼看不到尽头。
“诸位,请”
元月微微屈身,将众人迎到了府里。
粮食自然是不能被雨水打湿的,元月命人将粮食用麻袋装好,堆积到了仓库里,又命人找了些油布来遮挡雨水,所幸第二日便开始放晴了,一众人迅速装车,前往西方。
朝堂修的官道通畅无比,如今开战,连山匪都消失了个干净,唯恐惹祸上身,秦楚缨受伤昏迷一事瞒了下来,说是受伤其实也不重,就是昏迷倒地看着吓人,但这也不敢说,怕扰了民心。
他们一行人快马加鞭路上轮流倒替,不做休息是,日夜兼程,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西方边境,此时三方正在开战。
军营里的人自然是认识这位小王爷的,将人恭敬请进来,表示感谢,顺便说了下现在的战况跟军情,元月则是安排着人运粮,卸粮,计数,跟他一起的那几个小将总是边计边偷偷抬头打量这位长安来的大秦第一皇商,气度不凡,比他们一直在军营里的人俊多了。
元月不露声色的计数,却留了个心:“差不多就是这些了,我们来核对一下。”
几人核对了一下,确认无误,开始往屯粮的地方搬,虽然不需要自己动手,军营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手,但元月还是穿着他那身价值千金的“墨竹”绸衣,屈尊降贵的跟他们一起往里挪粮食,忙活了好一阵子才算是结束,他如此的亲近士兵,无形中也拉进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趁着喝水的功夫,元月佯装不在意的说道:“我来之前还没想过这军营里的环境这么艰苦,还以为都是“满城黄金甲”,顿顿喝酒吃肉,今日看来,果然传言是不可信。”
那小将跟他坐在同个桌子边,大大咧咧的拿了个破口的碗“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随意的摸了摸嘴回他:“那都是外面瞎说,别说喝酒吃肉了,实际上军营里有时候都吃不饱,穿不暖的,还不如在家里种地,我们西军还算好的了,北军更难熬,他们那边天冷,冻的人武器都拿不起来,更别说打仗了。”
元月:“确实北方地域苦寒,经常就是大雪覆盖,但我记得打胜仗后,朝堂都会发些奖赏的,不至于吃不饱穿不暖吧。”
那小将“贼眉鼠眼”的朝着他,示意他坐过去一点,元月挪着板凳,朝他挪了挪,听他压低了声音说话:“我跟你说啊,那些奖赏都进了西方那几位“大人”还有我们将军的手里,哪儿有我们的份啊!我们这些小将领还算好的,能学个一招半式,那些普通的兵什么都不会,就靠一股蛮力打,没等有军功就死战场上了。”
元月:“唉,可苦了你们了,这事你们怎么不像朝堂上报啊,大秦出了新规,边境士兵每三天就要吃顿肉补充体力的,还会派人人这里操训你们,每个人学几招保命,也能更好地为大秦出力。”
“我呸”
小将朝地啐了一口,紧张的看了眼周围的人,见没有异样,这才紧张兮兮的跟元月咬耳朵:“我跟你说啊,我们的钱全叫他们给贪了,他们就靠着死人发财,朝廷抚恤金他们都弹一半,还不如个牲口有感情。”
元月跟他一样“同仇敌忾”:“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
小将手一拍大腿:“可不!我们这些人能混个小头目就不错了,在这西大营里可都是分了派别,你看前阵子谢将军赶走的那些兵油子,还有军队里穿的整齐的那些,都是西将军的人,这西大营说来好听,为大秦镇守西方,其实那西将军在这里就是个山大王啊!”
元月紧紧蹙眉:“此话怎讲?”
小将:“这里山高皇帝远,大秦王的手伸不到这来,那西将军有兵有权,钱都让他收进自己的裤腰带里了,可不就是这西方的山大王!”
元月:“他就不怕秦王发现吗?我知道的军规可都是很严厉的。”
小将“嗤”了一声:“西方离着月国跟离国都近,要是被发现了立马就能跑路,虽说军营上下不是都跟随他的人,像我,我就是效忠大秦朝的,到时候一出事,这西将军带着几万人马装备军资直接投奔月国离国,他们哪儿国会不收?”
元月错愕:“你是说,他会带军叛国?!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啊!”
小将急忙上来捂他的嘴,想到自己灰扑扑的手掌,又讪讪的放下了,冲他“嘘”了一声:“公子唉,你可小点声,这种话要是让人听着了,我哪儿还有命活啊,你可别告诉别人是我跟你说的啊,我可怕死!”
元月轻笑,眉间皆是坦荡:“那你还敢告诉我?不怕我回头就卖了你?”
小将摇着头:“你是跟王爷来的,不像那种人你,再说了,你是大秦第一皇商,哪儿里缺那点卖我的钱,我跟你说就是想卖个惨,让你们以后多给我们送点军需,不饿死我就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说着说着小将还摸了把泪,元月刚掏出帕子来递给他,就见他一把摸过去,鼻涕眼泪在脸上摸了个遍,哭囔囔的跟他说:“以前西大军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老西将军还在,我就是崇拜他才来军营的,现在的西将军什么都不会,是前朝一个大世家放过来拿兵权的...”
从秦楚缨之前的大秦,世家独大,钱,权都有了,他们就开始盘算着手上弄点兵,但朝堂有令,除了国家不能私自组建军队,他们便安插家族里的人分派去各个军营,试图掌握兵权,也幸亏各个地方的将军都是秦王任命的亲信,所以大秦一直拿着兵权才没被那些大世家推翻。
老秦王在世时,需要依靠世家大族的支持,这才对他们将人手插入军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西将军便是如此,是世家大族安插到西军营里,伺机拿兵权的,后来秦楚缨将各世家贵族罪证调查的清清楚楚,上位的时候直接列了出来,名正言顺处理了各世家大族,抄查了大量钱财,亏空已久的国库直接填满,甚至到最后装不下。
现在的西将军本想夺权,但老西将军为人十分刚正,用兵如神,治下也是井井有条,将这西方捍卫的牢固无比,挑不出一点错,而他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只精通于吃喝嫖赌,他实在没办法,就写信回家族,家族对此也是没辙,只能让他在这里熬,老西将军年纪大了,总能熬过他。
虽然很想回去长安城享乐,但西将军一想到兵权在手的威风,硬生生逼自己忍住了,终于他熬死了西将军,以为自己可以翻身了,这时候秦楚缨上位了,直接连根拔起了世家大族,他这才庆幸自己没回去,甚至有点感激老西将军死的正是时候。
世家大族没了,老西将军也没了,天高皇帝远,秦楚缨的手一时伸不到这里,他又享乐惯了,开始收买手下,串通此地的官员,天长地久,竟然让他拉走了大半的人心,因着没人约束,先前也没什么战争,朝堂还时不时发些奖赏,他过得滋润,也成了这西北名副其实的“山大王”。
元月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无耻之徒!”
旁边的小将比他更气,直接一捶捶掉了桌子角,恼火的说:“我怀疑老西将军就是他害死的!老将军虽然年纪有些大,但身子骨一向健硕,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死在营帐里,定是这个混蛋下的毒!”
元月:“冷静点,现在没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小将的眼神一下黯淡了:“是啊...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呢,凭我也扳不倒他。”
元月心里活泛了起来,师娘来的路上跟他说了西大营有奸细,让他小心,这奸细说不定就是这个西将军,身为西方大将,却以权谋私,可疑,可疑至极!
小将自顾自的说着,时不时抹把眼泪:“真怀念老将军在的时候,用兵如神,有谋有略,治下有方,我当年可佩服他了,我大哥在北方服兵役,本来我不需要来的,在家种地做个小买卖也挺不错的,就是因为崇拜老将军我才来的,他自己过得清苦,也会让我们吃上肉...”
元月:“你在这军营挺久了?”
小将一愣,似乎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是啊,挺久了”
元月掂量了一下,下定主意:“这西将军为非作歹,大秦是不容的,若是你能找到证据,我就帮你扳倒西将军如何?”
小将后退一步,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西将军派来的人?来试探我的?”
元月定定的看着他“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若是西将军派来的人,你现在脑袋早掉地下了,还能坐着跟我说话?”
小将:“也是,那你刚才说的当真吗?”
元月:“自然是当真的,若你能找到证据,我们就能名正言顺扳倒西将军了,你不是崇拜老将军嘛,到时候你立了大功,就升你做副将军,然后你自己靠实力,看看你能不能坐到老将军的位置,替他镇守西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