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
冰湖上裂开轻微细纹,一小块冰被挤了出来,在冰面上弹了两下,发出细微声响,紧接着所有的冰在同一时间开裂“咔嚓”一声四处浮散,守卫睡意惺忪的揉了揉眼,往这看,长时间的守卫已经让他们的意识松懈,尤其是冰湖的结冰经常时不时开裂。
他们往冰湖里看了一眼,没有人出来,又耐心的等了一会,心想又像往常一样,许是春季来了,湖面的冰有些融化了,这么想着,便又放心的睡了过去,但没人知道,他们在揉眼的那一瞬间,一道修长清瘦的白影迅速消失在了冰林之中。
我想起来了,我全部都想起来了,不仅是秦兆,每一世的秦兆他都记起来了,他等了他八世,整整八个轮回,没人超度他,也没人敢超度他,他就带着自己的亡魂,一遍一遍的投胎转世,只为寻找到他。
清之浑身冰凉,心跳的却火热,他卸下了清冷的外装,只觉得心潮澎湃,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带着满腔欢喜去见他心爱的人,只不过他足足等了八世,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却还记得他,记得那个人。
一道白色的身影不知疲倦的往前赶路,有赶夜路的商人感觉到一阵冷风吹过,害怕的摸摸脖子,催促马儿快点走,而清之不需要去问别人,他的上神在哪儿里,他只要凭借着感觉走,就一定会找到他,他就是为他的上神而存在的。
秦兆就是他的方向,也是他的目的,清之感觉到心脏“砰砰砰”的跳动,激烈的情绪刺激着它,仿佛要跳出胸膛一般。
长安城观星楼
谢怀玉“噗”的喷出一口血,滴滴散落到他面前的星盘上,扶柳惊慌失措的上去扶他,却见他嘴是血,却带着颤抖的兴奋。
“师父,您没事吧?”
谢怀玉激动的看着眼前的星盘:“徒弟你看,为师的血全撒到了星盘上。”
扶柳无语的看着价值连城的星盘,平日里他师父连碰都不让别人碰,说怕别人的手坏了因果,而普通人是受不了因果的反噬,怎么今日把血喷到了上面还这么高兴?
“师父,我带您去御医那里看看吧,怎么好端端的吐了这么多血出来?”
谢怀玉摸了摸花白的胡子,连眼角褶皱都仿佛带着笑意,浑身散发着一股喜悦之情,令扶柳都跟着他高兴了起来。
“师父,您是占到了什么喜事吗?是不是西方前线事情有了转机?”
谢怀玉:“非也非也。”
扶柳纳闷道:“那您是怎么了,既然没喜事又为什么会高兴到吐血?”
谢怀玉此时兴奋极了,手舞足蹈的看着扶柳,随机眯着眼故作深沉。
“确实是天大的喜事,但是有的事,我不说你也明白的。”
扶柳无辜摊手:“师父,我还真不明白,您到底在说什么呢?什么天大的喜事,我应该明白什么?”
谢怀玉的笑僵了僵,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扶柳一眼:“我怎么有你这么个蠢货徒弟!”
扶柳不满道:“这不是您收的我吗?您还说是师徒缘分,逃不了,抹不掉呢!”
“哼!”
谢怀玉从鼻子里哼了出来:“还不是你全家求着我我才肯收你,你当为师愿意收一个这么蠢的徒弟吗?不仅如此还每天挂着鼻涕泡哭,惹的别人都以为我拐带你!”
扶柳无比委屈的看着他,谢怀玉破天荒的揉了揉他的头,欣喜道:“去,给为师拿宫里最好的酒来!”
“师父,您刚吐完血,还是别喝酒了吧?”
“让你去你就去,废话那么多!”
“好好好,我去我去!”
...
扶柳倒了倒地下的几个酒壶,几滴晶莹的酒水落到了地下,一旁的谢怀玉毫不顾忌形象,大次咧咧的盘着腿坐在地下,腮上挂着两团大大的红晕,正抱着半壶酒傻笑。
扶柳一脸难以启齿的看着他;“我说...师父,要不我扶你回去休息啊?”
“小柳啊...嗝...”
谢怀玉拽着扶柳的手,脸上的笑意喜不自胜,时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柳啊,为师虽然觉得你蠢,人笨不机灵,做事不灵活...”
“师父,您不用说这么多,就说个蠢,我就明白。”
扶柳拿另一只手嫌弃的扇了扇空气里的酒味,另一只手试图从谢怀玉手里抽出来。
“嗝...柳啊,师父虽然觉得你蠢,但你是师父唯一的徒弟,师父心里还是向着你的...嗝”
这难闻的气味...扶柳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别说了别说了,师父我太感动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谢怀玉固执的拽着他的手,还摸了两下,嘴里念念有词:“你看师父把你养的多好啊,这细皮嫩肉的,怎么脑子就不灵光呢....”
扶柳面无表情的把手强制抽回:“是是是,对对对,师父我把你的枕头被褥给你拿到观星楼上来!”
手没了,谢怀玉的脑子缓慢的转了两下,直接把胳膊搭到了扶柳肩膀上,冲着他的脸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
“嗝~~”
“呕...”
扶柳身子往前一拱,差点没忍住吐自己一身,头疼的看着谢怀玉。
“师父,我跟你商量个事,我一掌把你劈晕了,让你睡个好觉,你醒来别怪我成不成?”
谢怀玉似乎没听明白,冲他眨巴了眨巴眼,双手托起扶柳的脸认真端详。
扶柳的手背绷直,颤抖了两下,又攥成了拳头。
谢怀玉幽幽的叹气一口:“就算你这样,也是师父最满意的一个徒弟...”
扶柳心想,您就我一个徒弟,还能去满意谁呢?
“等为师走后,你便顶替为师这国师一位,好好辅佐那秦楚缨,此人气运缠身,定是千古一帝,你辅佐好他,于你也是大有福报。”
扶柳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问道:“师父,您要去哪儿里?”
谢怀玉从他身上抽离,瘫软的倚靠在观星楼的栏杆上,半眯着眼冲他神秘一笑,抬手指天。
“天上。”
扶柳瘪了瘪嘴:“那不得等您百年归老之后啊,还有好几十年呢!您今晚真是喝醉了。”
“哈哈哈哈,对,你说对了,我真是喝醉了...”
谢怀玉抬头望天,爽朗的笑着,袖子一挥:“走吧,让为师一个人安静呆会。”
“那师父你呆完记得回去睡觉,这上面风大。”扶柳叮嘱完后转身往外走,第一节台阶还没落脚,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扶柳倒吸一口凉气。
“你下去把为师的被褥带上来。”
“...哦”
...
秦兆正满怀心事的站在外面,西将军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王爷,不好了,我收到消息,离军埋伏好了,准备偷袭我们,我先带兵前去了!”
“消息可准?”
西将军的步伐迟滞一顿:“准!”
秦兆思索一瞬:“我跟你一同前去!”
西将军脸色不善,扭过头来时却一脸讨好:“王爷,您什么身份啊,出点事我们不好交代啊,末将镇守西方多年,您就放心吧!”
“不可!离军总是突袭不是个办法,我跟你一同去!”
秦兆满脸严肃:“另外,我现在的身份不是王爷,我是皇命在身的大将军,我的指责就是统兵作战,若是人人都贪生怕死,国则无宁日!”
“是是是,您说的是。”
西将军满脸阿谀奉承,再扭头时一脸难看,该死,这可怎么办,两边都得罪不起!
秦兆跟西将军走后,元月总觉得哪儿里不太对劲,但是又没想出来,合衣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先前那个小将鬼鬼祟祟摸进了他的帐篷。
夜已深,小将的前来让元月更加不安,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小将有些吞吞吐吐:“元公子,我发现了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元月吐了口浊气,安慰自己无事:“说!”
小将犹豫道:“先前我一个兄弟看到西将军跟温将军好像在聊些什么,便告诉了我,我也不清楚他们有什么关系,毕竟将军之间交谈些东西也是正常,我也不敢妄加猜测。”
元月问道:“有没有听清说什么?”
小将摇头:“我那兄弟没有武功在身,而西将军跟温将军他们武功都极高,所以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而他也是恰好在那里才听到的,直到两人走远了才敢动。”
元月皱眉:“那个士兵现在在哪儿里?”
小将小心道;“他早已随秦将军跟西将军上战场了,但是我之前看到温将军也跟着离开了,虽然我不清楚他们之前说了什么,但还是知道没有命令副将军不能随便离营,我这才觉得不对,想了想过来告诉公子你。”
元月暗道不好,急忙往谢愠的帐子里跑。
谢愠正在不爽秦兆没点他上战场,而是带着那个西将军,那个西将军肥头大耳的武功也不好,他哪儿点比不过他,正想着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他刚要发火,在看清来人后眉眼柔和了几分:“徒弟啊,这么晚了来找师父有什么事?”
元月攥了攥拳,脸色发白:“师父,我怀疑那个奸细就是温飒!师娘已经带兵出去了,我觉得这是一场早就打算好的阴谋。”
谢愠沉默一瞬:“你可知在军营里构陷副将是什么罪?”
元月焦急点头,然后一五一十把刚刚小将跟他说的事情,还有他自己的推测跟谢愠说了。
谢愠听完后没有表态:“你去江湖军那里,让他们穿好盔甲准备好马匹干粮保持备战状态,我去找宋将军。”
元月走后,宋秋风走进谢愠的营帐。
“喝茶。”
宋秋风挠了挠头:“正好我有点渴了,找我来什么事?”
等他一杯茶见底,谢愠淡淡道:“茶水里我下了毒。”
“靠?”
谢愠不满的看着他:“坐好。”
宋秋风不解的看着他,又指了指自己:“不是吧,我这么信任你,你还给我下毒,你给我下毒干什么,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仇?”
谢愠用手叩桌子:“我随时会离营,到时候这营里就剩你一个能发命令的人,我必须保证你绝对忠诚,等事情结束后,我会把解药给你。”
宋秋风虽然直率,但人不傻,一下就听出了话里的重点。
“王爷出战,点了西将军走,你方才说你若是离营,营帐里便只剩下我一名将领,所以...奸细是温将军?”
谢愠冲他阴森森笑了笑:“他当然可疑,但这西大营里,除了王爷跟我,其余人都可疑。”
宋秋风无语的看着他,因为被下毒心里还有一股气卡着:“你凭什么不能是奸细,而我就要被怀疑?”
谢愠挑眉看着他:“我是王妃你是吗?不是就别说话,可疑人物。”
宋秋风:“......”
哦。
☆、第六十六章 过往烟云
秦兆带着军队到了山峡间,周围空无一人,他谨慎的派出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皆是离国没有军队偷袭,甚至连前段日子就调走的驻扎军也没半点痕迹。
莫非?
消息是假的。
他抬头看向西将军,后者正谨慎的环视四周,看起来紧张无比,时刻防备着敌人偷袭,看着也不像是装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秦兆的打量,西将军抬起头来无比慎重的看着他。
“王爷,许是小兵消息有误,或者离军改变了策略,我看此地不像是有人埋伏的样子。”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原因,而且想的也跟他一致,完全是一个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的表现,秦兆把疑惑埋进了肚子里,决定先看看再说。
五万西营军蹲守着,预备伺机而动,直等到天开始朦朦亮都没见一个敌人出现。
秦兆心里也正打鼓,开始想各种推测。
“我们大营处可有异样?”
“回将军,并无异样。”
这就奇了怪了,谎报军情可是大罪,一般不确定的事情是不会往上报的,莫不是离军也在埋伏着等他们先动?这不可能啊,斥候已经打探了多次,不可能离军毫无动静,要说绕后偷袭大营也不对,偷袭主要钻时间上的空子,可他们带了五万兵出来,要说偷袭趁这段时间早就开战了。
正在这时西将军满是怒气的开口:“王爷,我看这离军一直都耍咱们玩呢,不如趁这次我们带够了人马去偷袭他们,正好趁天还没亮他们都在休息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赶紧撤退!”
秦兆的眼咕噜咕噜的转着,显然西将军这话说到他心里去了,他早就窝了火,既然这次出来了,不如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现在没有防备,一来可以将秦军伤害降到最低,二来可以削弱他们的部分兵力。
但若是离军突袭的消息是真的呢?会不会他们也在等这个时机,唱一首空城计,然后将他们瓮中捉鳖?再者军营里的奸细还没找出来,万一...
秦兆不着痕迹的扫了不远处的西将军一眼,如果奸细就是西将军,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不应该里应外合将秦军一网打尽吗?为何迟迟没有发兵?
西将军一颗心都悬着,七上八下的扑腾着,眼见天快亮了秦兆还不出兵,到时候这位爷治他个谎报军情罪,那位爷交代的事情也没办妥,两边都得罪不起。
想到这他咬咬牙,装作生气的样子:“王爷,这离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们麻烦,您身份尊贵,趁现在天还未亮,就让末将带兵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吧!若是末将活着回来,您也别怪那小兵谎报军情,毕竟也是为了咱们大秦着想,若是末将没能活着回来,就麻烦王爷帮我照顾这西大营的诸位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