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是对顾恒,有什么心思……
手里的剑都捏紧了, 顾恒目不转睛地盯着卫明桓,眼神中透着满满的戒备与警惕。
卫明桓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的目光落在顾恒持剑的手上, “你若心中无愧,为何这般紧张?”
顾恒正色道:“我自然是心中无愧,可陛下却偏偏要牵扯那等乱臣贼子,难不成还想将从前的谋逆案再翻出来?”
“你知道朕说的是谁。”卫明桓道。
顾恒道:“陛下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有什么敞亮地说, 要是陛下非要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无话可说。”
顾恒决定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就此一遭,大不了同卫明桓鱼死网破。
在方才那几瞬之间,顾恒脑海中想过许多个念头,就算被卫明桓识破了身份, 可从前那几十年的相处, 除了夺嫡时的阴谋算计明争暗斗, 好歹还有一些别的情份吧。
顾恒觉得还不至于让卫明桓直接下令砍了自己的脑袋, 当然也可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妖魔鬼怪,说不定特地关起来研究长生不老之术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只要给他机会,给他时间, 他总能说服卫明桓,总能跟对方达成共识。以他多年对卫明桓的了解, 至少有一两成的机会。
顾恒想到这里, 心里有些失落,眸色也黯淡了些许。
卫明桓瞧见了顾恒的神色变化,很是纳闷,不知道这人方才还恶狠狠的,一副要杀他的样子, 转瞬之间就没了意志,干脆连持剑的手也松了。
“朕从未想过,要将刀架子你的脖子上。”卫明桓道。
顾恒扔了手中的长剑,只听见剑身哐当落地的声音,在寂静而空旷的庭院里,显得那那般明显。
卫明桓看着眼前的男人,对方的神情,仿佛是将自己的性命都交了出来。
果然,听到对方说:“这六年来,长亭侯府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我父兄皆是有才有德之人,陛下的江山宏愿,总需要他们出一分力,便不要再牵连他们了吧。”
最后的一个语气词,仿佛是在叹息。
顾恒多少有些认命了,方才被卫明桓一语叫出他的名字,他还有几分一拼到底的勇气,大不了持剑与人干到底。
可转念一想,若是他豁出去了,那他的父兄亲人呢?
他们早已经过了六年战战兢兢的日子,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荣耀繁华,而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他要为四皇子卫明楷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否则以长亭侯府的尊荣,何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便连父亲,都被京都城的谣言抹黑。
若是这一次,再让他们为了自己而失去如今还算平稳的生活,顾恒只觉得自己是大不孝了。
他垂下眼眸,默默地想着被卫明桓拆穿后的一系列后果。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卫明桓却突然道:“珩公子是忘了几日前的那个夜晚,你同朕说过的话么?”
“什么?”顾恒抬眼。
卫明桓继续道:“你不是自请要做朕手中的刀?如今又是什么意思?”
“我……”顾恒没大明白卫明桓的话,难道不是对方识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不是彼此对峙,然后分出个头破血流的下场么?
卫明桓弯腰,从地上将顾恒的那把旧剑捡起来,他缓缓抚摸了剑柄上的那个恒字,好似在与故人叙旧一般,神色带着几分缱绻。
顾恒愣呆呆地看着,更加搞不清楚了。
卫明桓将那柄旧剑递到了顾恒的面前,“阿珩,这柄剑,朕给你了,就不要轻易丢弃了。”
顾恒仿佛从卫明桓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怀念,他十分不解,“不过是一把破剑……”
“剑如君子,也是有它的风骨的。”卫明桓捉着顾恒的手,让他紧紧握住剑柄,“你既然如此了解你家嫡公子,又怎能随意丢弃他的佩剑?”
“?”顾恒听着话音儿,猛地回过神来,难道卫明桓并没有认出他来?
卫明桓扯着嘴角,微微一笑,不知怎么,看起来有一丝苦涩的样子。
“阿珩,你与顾恒当是十分亲近吧?”
“不,也不算……”顾恒听着自己的名字,多少有些吞吞吐吐了。
卫明桓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天边的白云,目光显得遥远而飘渺。
“朕一生所求,走到这个地步,却发现仍是遥不可及。”背对着顾恒,卫明桓的声音很轻,好像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听清楚。
顾恒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
卫明桓停顿了片刻,继续道:“阿珩,你这般抗拒朕,又如此亲近顾恒,你是……”
顾恒心里突然不妙。
“你是对顾恒,有什么心思么?”卫明桓忽然转过身,看着顾恒的脸,一字一句地问。
第49章 脸是什么东西,朕何曾有……
顾恒听到这个问题, 很是不解,他再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卫明桓看着顾恒, 眼睛一眨不眨,从这样对视的眼神中,顾恒知道了,他想的没有错, 就是那个意思。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顾恒禁不住发出一声嗤笑,“陛下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么?”卫明桓眉头紧锁,不肯错过顾恒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顾恒摇了摇头,实在无从说起,这条疯狗可真是疯了,怎么会怀疑他与自己有染?
“陛下以为我对顾家嫡公子的了解是什么?”顾恒不答反问, 瞧着卫明桓脸上无法掩饰的困惑, 忽然之间他觉得眼前这个夺嫡之争的胜者, 外人眼中深不可测的君主, 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琢磨。
甚至还有点,嗯,怎么说呢, 傻得可爱。
顾恒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又想幸而这疯狗坠入了情爱深渊, 一时失了智只想着情情爱爱, 否则教对方猜到了自己身上的端倪,那可就是覆灭全族的危机。
“当真没有半点心思?”卫明桓又问。
顾恒摇了摇头,“若非说有什么心思,崇拜之情可算一二。”
卫明桓听到这话,顿时放下心来,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崇拜那猪头?还不如崇拜朕,朕比他厉害多了。”
已过三十而立的君王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几分争强好胜的神色来,撇着嘴角,大有你再夸那猪头,朕就将他的糗事抖露个干净。
顾恒与卫明桓相处多年,一看那小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憋什么坏水儿,于是不接那茬儿,什么也不说了。
只顾着看那柄旧剑,从前那么多年,想要从卫明桓手中讨回来,费尽了功夫花光了心思,对方总是能想着法子不给,如今却这般轻而易举,也不知是当初着疯狗故意折腾自己玩,还是今日他昏了头才许下这等诺。
他忍不住笑了笑,口中多了一分玩味,“陛下有多厉害?”
卫明桓脸皮倒没有厚到睁眼夸自己,“反正,日后你就见识到了,要真想知道,成日看山海经做甚?不如同楼涤玉聊聊,或者从校书令那里拿些书。”
顾恒挑了一下眉,似乎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他可听说最近校书令在修史,特别是在制今史,说不定还会研究十年前的故事。
“拿什么书?”顾恒故意问。
卫明桓听出来了,这人就是在揶揄他,他瞪了一眼对方,“贵妃殿下,不若今晚朕在你屋里歇息,你侍寝如何?”
顾恒顿时脸色一僵,“那倒是不必了。”
卫明桓道:“反正你与朕同榻也不是一两日了,这么多日睡下来,也不见你不自在。向来,你心里还是有朕的吧?”
顾恒能说什么,“陛下怎么又扯这些?”
卫明桓淡淡道:“心上人在侧,你以为哪个男人能受得住?”
顾恒扭头,“陛下再说这样的话,恕臣不奉陪了。”
言罢,提着剑就要走,卫明桓连忙扯住了他,“阿珩,那日朕与你亲密,你也半点儿不觉得恶心,既然能接受,何不更进一步?”
顾恒不否认,那日被卫明桓亲了,当下并不觉得如何接受不了,甚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如今隔了几日被对方再提起来,他更没法生气发作了。
“要不试试看,让朕再亲亲你?”卫明桓顺手就往顾恒腰间揽去,用力一收紧,将人揽在了怀里。
顾恒方一愣神,竟被卫明桓整个拥住,偏是这幅身体过于孱弱,他连挣扎都费些力气。
“卫明桓!”禁不住直呼其名。
卫明桓反而将人搂得更紧了,埋首在对方的脖颈间,呼吸轻轻落在顾恒的耳垂。
顾恒不由自主地发现,他的耳朵竟然,可耻地红了。
“你放开我,卫明桓!”
卫明桓也瞧出来了,他故意问:“咦?阿珩,你这耳朵,为什么红了呀?”
这疯狗明知故问,顾恒简直气死,这副身体想来是比较敏感的,任谁在耳边撩拨,怕也是受不住。
更何况,姓卫的,就是故意的。
顾恒回手一个手肘捅向卫明桓的胸口,卫明桓换了个姿势,灵巧地躲过,将人抱着不撒手,“阿珩,要亲亲。”
“卫明桓,你要不要脸啊!”顾恒气炸了。
卫明桓笑得很开心,他可算找到了对付这小子的方法,“脸是什么东西,朕何曾有过?”
第50章 朕现在就要咬回来。
还真是, 这姓卫的疯狗,脸皮真是没有过。
当年抢了他的佩剑,要了好几回都想方设法地赖了过去, 如今又这般作态,偏偏让对方抢了先机,这副身子柔弱得很,不像以前还能同对方打个来回, 逃脱了去。
偏生这疯狗,好几十岁的年纪了,还跟个小孩子耍赖皮似的,一个劲儿地圈住自己,挣都挣不脱。不光挣不脱,还故意缠着他不放手, 一味在他耳旁说话, 像是瞧出了他的敏感, 特意问:“怎么脸红得这般厉害?”
顾恒气得半死, “你才脸红了,我这是被气的,你不要脸还有理了?快放开我, 让别人瞧见成什么样子?”
卫明桓被骂得发笑,非但没有生气, 反而听出了一番意味, “阿珩,你是说,不让别人瞧见就行了?”
“我……”顾恒顿时气结,“我没这个意思,你先放开我。”
这可是勤政殿, 虽是皇帝的寝宫,可有时外臣还是会过来议事,更别说周遭宫人来往,他方才一瞥眼,就见楼涤玉刚好路过,虽是眼不动眉不斜,可以对方的武功,怎么可能什么都没看见。
顾恒简直又羞又怒,手脚并动,直往卫明桓身上招呼。
连力道也不收着了。
卫明桓连连喊痛,惨叫一声,“你谋杀亲夫啊!”
顾恒冷眼相对,“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定然不客气。”
“如何不客气?”卫明桓的犟性也来了,他偏不放手,反而将人搂得更紧了。
顾恒这副身体还比他矮上一些,简直有种被禁锢的感觉,连双手都被死死压住了,愈发挣脱不得,“你,你不讲武德,怎么还用上蛮力了?仗着武功比我好是不是?”
“你那三脚猫功夫,朕不屑于武力压迫。”卫明桓笑道。
顾恒怒极了,哪里还想得到今日差点儿露馅儿的事情,纯粹是被这疯狗气笑了,他盯着卫明桓看了两眼,对方还待纳闷,“你那什么眼神?”
话还没说完,卫明桓避闪不及,哎哟一声,“你是疯狗吧?”
年轻的君王终于松了手,揉了揉脸颊,“你咬朕脸做甚?”
顾恒连忙退开两三步,觉着安全距离之后,得意地扬了扬眉,“小人自有小人之道,谁教陛下非要圈住我不房的,活该,哼。”
卫明桓揉着脸,真是气得没话好说,特别是对方还故意挑着小眼神,冲他得瑟了两眼,然后一别脚尖,轻快地往内殿走了去。
“还说朕是疯狗,你才是吧?好好的,咬哪儿不好,非要咬脸!”卫明桓嘟嘟囔囔地骂了,恍惚间又想起这句话似乎很多年前说过。
他揉了脸颊,盯着顾恒远去的背影,刹那间,他仿佛觉得眼前那个人竟不是旁人,而是那争斗了十数年的死对头,那个傻得跟猪头似的家伙!
“顾恒……”他喃喃自语。
没人听得见这声名字。
再一晃眼,看清了眼前人,比那家伙身形单薄些,哪里是那可恶的家伙啊!
卫明桓在心中摇头叹息,自己真是疯魔了,怎么这几日尽都想起那死对头?死了六年了,不曾入梦来,不曾怀念过,如今倒是日日看谁都像他了。
“混蛋玩意儿,死都死了,还阴魂不散啊!莫不是看朕成双成对,他便心生嫉妒,想要朕给他找个对象不成?”卫明桓揉了揉太阳穴,也跟着往内殿去。
进了内殿,他第一时间去找了面镜子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脸。
那咬痕不深,只是留下了印记,倒没有咬破皮。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法在出门了,想到明日顶着一脸齿痕无上朝,恐怕那些世家老顽固又得有话说了,还不得那唾沫星子喷死他?
卫明桓心中不得劲,气哼哼就冲去找顾恒,顾恒正拿了块绢布擦拭自己的那柄旧剑,像是一粒灰尘也不忍让其染上。
见那般珍视模样,卫明桓又哼哼唧唧起来,“呵,瞧你那样子,朕这把剑,就不送你了。”
说着就要上前去夺,顾恒好不容易才得回来,这才用了两次,连忙往怀里一抱,“陛下九五至尊,金口玉言,这会儿倒出尔反尔了?不怕天下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