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长欢赞叹的是,谢锦亭敢作敢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一不二,为了能与覃子衿在一起,离开谢家,与他远走高飞。真是一条好汉,也是自私了,这是一条不归路,不出两日,谢覃两家就会成为舆论的中心,成为所有人的笑柄,他们是快意了,可他们的父母却是无颜见人了。
老夫人中毒未醒,谢厚远担忧不已,今日的军务就休了一日假,留在谢府侍疾。安阳郡主回去了一趟,给谢厚远带了衣物然后也留在了谢府,不过没有时时刻刻候在床前,而是在谢厚远的旧院子里歇息。长欢凑去了其他谢家子弟那里,想打听打听具体的情况。而覃家人闹够了也回去了,两家人合力派人出去逮私奔的儿子。府里的人都认定了下毒的人是谢锦亭,因为谢锦亭的性向,老夫人处罚过他,是以觉得他可能是打击报复,然后趁机下了毒,又与覃家公子私奔了,算是畏罪潜逃。
“谢锦亭这一步棋走错了。”长欢叹息,谢锦亭走的不是时候,如果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他就是杀人犯,到时全国通缉,他也就完了。
“公子,您也别担心了,奴婢瞧着郡主都挺……自在的。”
无忧是说的大实话,现在,就算整个府里的人都在瞪大了眼睛担忧着老夫人的病情,唯有安阳郡主最不上心了,长欢觉得,要是老夫人一口气上不来西去,郡主都不会掉两滴眼泪。他可都听说了,那老夫人当初可是欺负得他母亲逼得她不得不离开谢府,一个人住在郡主府里,幸亏父亲在孝义与情义上选择了感情,要不然,他母亲得多伤心啊。
“你不要说了,别人听去不好。”
“公子,奴婢还给您打听到一件事。”无忧很会打听消息,这是一种手段。
“有下人说,老夫人昨夜里根本没有吃晚膳,晚饭是提进屋里的,可都没怎么动就又撤走了。”无忧悄声说,她这是特意去打听了番,然后回来说与长欢听的。
“你又是打哪听来的”长欢蹙眉,要是老夫人没有吃晚饭,那就不关谢锦亭的事了,下毒之人另有其人,下毒途径也另有蹊径。不过这种事无忧是怎么听来的,都已经发展到这个局面了,所有人都认定了谢锦亭之罪,还有一个亲眼所见的下人作证,怎么还能有这一茬事。要是真有其事,怎么不事先就交代了?老夫人中毒,肯定是要问责厨房的,他们怎么能独善其身?
“厨房一个打杂丫头说的,给了她一串珠子才肯说的。”无忧想起了那一串珠子就心疼,这人也真是势利眼,一句话的事还要抠去一件好东西。虽然在郡主府,过得也好,拿得东西也值钱,可好歹也是一样样凑起来的。
“她还说,说是老夫人自己吃药的。”最后这一句,无忧本来不想说,可是觉着或许是真相,也就没有隐瞒了。
“这等胡话怎可听来!有谁能给自己下毒的!这可是要出人命的!”长欢蹙眉呵斥她。不说这种事的真实性,单说这毒药,稍有不慎就是药石罔顾,她一个深宅妇人怎会有如此狠毒之心,是男儿都下不去手呢,谁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再说了,一个厨房下等下人,不知事实,恶意揣测,怎可信来。
“奴婢省得,可是,这下人那,有时候就是一语中的。”
“他们的意思差不了,反正下面都传的有声有色了。说老夫人是想撵谢二老爷家离开谢府,不是分家,而是撵出去。”无忧在某些字上说得很直接,这都是下人们众口一词得来的。无风不起浪,看来,老夫人是有这个心思的,不然怎么会被人流开了去。
“听听就行了不要当真了。谢家家大业大,老夫人还在乎那点产业吗。这种腌臜事也就上不得台面的才会胡乱臆测。”长欢虽是这么告诫无忧,可心里却也是动摇了。老夫人不是什么仁厚之人,对庶子一家不说是从未上过心,相反是厌恶至极。
她心胸狭窄,可又管不住丈夫的心,对偏房是铆足了劲的苛待,庶子就恐怕了会来分她儿子的家产,因为在她眼里,谢家都是谢厚远的,因为谢厚远才是嫡子。
要说,如果真是老夫人自导自演,那,她也太有手段了。姜还是老的辣,谢锦亭的确斗不过她。由此可见,当年她是怎么打压郡主的,难怪郡主看见奄奄一息的她,也岿然不动。
这谢府里,尽出人才,有勇有谋、坚贞不屈的谢锦亭,胆大过人、心狠手辣的老夫人。
下人们传得如此绘声绘色,做主子的怎么可能会闻所未闻,怕是,他们知道,却,置身事外,漠视老夫人的作风,如果谢二一家真的因此脱离谢府,那么,谢府就是老夫人的天下,那些偏房的,就只对老夫人马首是瞻,哄得老夫人开心,便是能在谢府里为所欲为了。
这一府里,人多了,心就乱了,也最容易出乱子了。
辰时后,老夫人才悠悠转醒。下人过来请他们过去,于是他们又聚集在了一起。
一屋子的人,翘首以盼的看着那喝药的老妇人,如众星拱月似的。
谢厚远正服侍着老夫人喝药,老夫人刚刚经历了九死一生,此时看起来一脸病态,喝口药得喘上好些时候。不说她病情已稳定,这一剂毒也要了她半条命,得缠绵病榻些时日了。
就算如此,她仍旧有力气算计别人。这不,看见郡主和长欢进去,她就一通咳嗽,咳得撕心裂肺的,就要提不起气来了,急得谢厚远赶紧给她拍背顺气。长欢也给她突如其来的咳嗽给慑住了,随后就明白了缘故。长欢心想,看吧,能不狭隘吗,婆媳不和到这种程度了都,不过是见个面而已,还这么大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来的是仇人呢。长欢微微观察了下郡主的神情,只见她似笑非笑,似乎是心知肚明老夫人此时的举动是为何,却一无所惧。她和她斗了大半辈子,老夫人也只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早就看透了她的龌龊手段,小伎俩。
“我这一病,你们都舍得回来看看了呀。”自从他们另立府苑,就很少回谢府了,就算是见面了也相看两不言亦生厌。老夫人可不是真的多希望郡主能多有空回谢府来,是故意说给谢厚远听的。果然,她这一句似埋怨的话让谢厚远愧疚了。
“是儿子太过忙碌未尽孝道。”谢厚远挺自责的,他由于军事,一天都在军营里,回家了也很少陪家里人,更别说老夫人了。自从跟郡主出去住,可是伤透了老夫人的心,没办法,情孝不能两全,他只能两头兼顾,又不免得冷落了她们。
老夫人眼珠子转了一圈,打量了下外面的晚辈,来得挺整齐的。却是臆想了,觉得他们是来看自己好不好的了,怕是他们心中都在诅咒自己一口气上不来,撒手西去。
“我年纪大了,可能哪一天就醒不过来了,这祖上留下来的基业,是时候交出去了。”她攥了一辈子的东西,这时候却也愿意松手了,而谢家的其他人无不露出了想要分一杯羹的念头。不然怎么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来凑热闹表现孝敬。 她这时候有意说要分家产的话为的就是试探他们,看看她养了多少白眼狼。
“婶母可别这么说,您这不是病,是中毒了。”
听见自己是中毒,老夫人表现出激愤不已,凶态毕露,一双眼睛亮怔怔的扫视着屋子里的所有人,仿佛是要找到给她下毒的凶手。
“中毒!是谁想害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她气得拍着床板大叫,怒目圆睁,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母亲息怒,不要动气了。”谢厚远温声安抚她的情绪,病中的人最忌情绪激烈,不然病情会有起伏。
老夫人老泪纵横,看着谢厚远扼腕叹息。“远儿,为娘已经老了,却还是有人巴不得我早点死。”老夫人悲伤的诉说,眼睛却瞥向了安阳郡主,却正好对上了安阳郡主看戏似的目光,两人目光交汇,安阳郡主笑了。
“老夫人看我做什么,我还要你那点钱契吗?”安阳郡主可不会因为她是病人就对她客气一点,照样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这一屋子的人,看谁不好,偏生来看自己,怎么,是觉着她吃撑了没事干给她下毒惦记她的那点产业啊。她堂堂郡主,要啥没有,谢家的东西不值得她惦记。
安阳郡主说话直,不留情面,这一句话下来,着实让老夫人吃了个哑巴亏。
谢府其他人无不为她们的婆媳关系捏了一把汗,有的人却是暗中摇旗呐喊,插科打诨,看她们反目成仇。她们婆媳不和,世人皆知,别说他们一府里人了,不过,老夫人斗不过郡主却又不安生,屡屡受挫。安阳郡主的性子他们都见识过了,治老夫人最好不过了。
郡主生来尊贵,怎会任她拿捏。
她这一句呛得好,老夫人一噎,脸上转而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郡主说笑了。我只是觉着郡主能来真是出乎意料。”
“哦,那是肯定的,听说你病得不轻,所以抓紧机会来看看。”安阳郡主说话也很犀利,这一句话可是让老夫人怄得面上依旧要保持微笑,眼神却流露凶意,后槽牙都咬疼了,也还得忍着。
“有劳郡主屈尊了。”
“不妨,我自己情愿的。”安阳郡主回答得也快,完全是由着自己心情来,一点不给老夫人面子。这几个回合下来,让老夫人心气不顺了,躺回去瞪着帐子大口出气。
第77章 炸堤
每次老夫人与郡主的交手她都是完败,明明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但还是要和郡主斗上一斗。每到最后谢厚远就会站出来调和了。
“您中毒的事孩儿一定会查明真相的,母亲放心,郡主也是担心您,昨儿晚就来了。”谢厚远无时无刻不给郡主说好话,这是他的执着,希望母亲与郡主能够和谐相处,毕竟两人于他来说至亲至深。
“这事,现在是怎么个结果了啊?”
“锦亭不在,要他回来才能下结论。”谢厚远也不好说认定谢锦亭的罪名。
“那小兔崽子不在去哪了”老夫人对谢锦亭的称呼已经不再和气了,谢锦亭她是看着就闹心。自从他的癖好暴露后,又与覃家退亲,谢二家被他搅得乌烟瘴气的,她是偷着乐,可同是谢家人,让谢府受了牵连,她又恨得牙痒痒。看见谢二一家子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就闹心,眼不见为净,看不见才是最好的。
“和覃家公子一同离家出走了。”谢厚远也不隐瞒,这种事他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一家里。
众人都以为老夫人听见后会痛骂一顿,没想到她居然会拍手叫好。
“好!好好!”老夫人乐开了花,不是之前的虚伪的假笑,而是真真切切的开怀大笑。不过这时候大喜让人觉着她约摸是为老不尊、幸灾乐祸了。谢锦亭也算她的孙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居然能因为他的离家出走而大喜过望,真是让人无以言说。
“那小子,我当初就知道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果然啊,走了好!走了好!他走了,谢府就太平了。”老夫人依旧认定谢锦亭的存在只会给谢府带来麻烦与不堪的流言蜚语,而他的离开,或许会让这一切平静下来。她对谢二的厌恶上升到他的家人,只要是和谢二一家有牵连的她都是看不顺心。
虽然谢厚远没有指责谢二一家什么,可是,他当着他们的面说了,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谢府所有人不可以离开谢府。此事先自己侦查,不交由刑部,毕竟事关重大,恐会影响谢府名声。府内众人人心惶惶,唯恐会受无妄之灾,而谢二夫妻无疑成为了众人诋毁的对象,老夫人也肯定了毒手是谢锦亭,对二房言辞恶劣,谩骂不堪。致使他们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每日去老夫人处请安成为了最煎熬的事。
谢厚远一心为了他母亲,致力于查明真相,看着他日日军营谢府两头跑,安阳郡主心中不快却也没有说什么。老夫人中毒的事,她也听了点门道,就说谢二一家子伏低做小这么多年,外出经商不常留在府中也是为了不碍人眼。可那老婆子依旧不愿放过他们,拿下毒之事逼迫他们自动脱离谢府。一个人的虚伪能有底线吗,在谢老夫人那,完全看不到。不说这下毒之事的真相,反正不是所谓的证据面前的真相,谢锦亭已经离开故里了,暂时找不到人了,所谓的真相就会成为时间的沉淀。众人心知肚明的答案,于谢厚远来说就是无稽之谈,他对老夫人一如既往地看好,不相信她的所作所为。谢厚远的性子就是这样,他只要没有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就绝不会相信。安阳郡主也放弃了要开导他的意思,由着他折腾去了。
天将黎明,所有人都在等着夜幕褪去,大放光明,可是,一声巨响,让他们再也没有等到天明。
大坝堤岸崩溃,蓄水一泻千里、倾巢而出。大水过处,一片汪洋,皆覆没于此。瞬间就吞噬了还在睡梦中的整个泰安县城,等他们一睁开眼就已经身处异处,或是,再也没有了睁开眼的机会。
那一日,雍南依旧是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不知不觉的已经夏季,这个太阳照人身上会感到灼热了,夏花开遍了漫山遍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么普通的一天,对于雍南的百姓来说,是一场浩劫。
天灾人祸最是无情,他们带走的最是无辜。
泰安县大难,故里的人一无所知,照样过自己的日子,直到驿使的急报登入朝会。
“雍南急报!雍南急报!”
朝会上,他们本来正商议着南湖祈福之事,雍南的急报就来了。
“宣!”
驿使急匆匆的进来,一来就跪地禀报。“泰安大坝奔溃,泰安、和平、健康全遭灭顶之灾,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