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准备要走,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们是谁?"
容呈猛地回头,只见那名要查看的木桶的小太监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直勾勾盯着他和苏洗。小太监似乎认出了容呈,再看他身旁的苏洗,忽然意识到什么,张嘴就要喊人。然而下一秒,一道寒光闪过,细瘦的脖子骤现血痕。
小太监被割了喉,身子僵直,瞪大了眼看着眼前寒气侵体的面生男子,接着往下一倒,半点声音都没发出,顿时没了气。苏洗冷漠地看着他,接着蹲下去用小太监的衣裳擦去匕首上的血迹,手在脸上一抹,小太监的眼睛便合上了。他回头,只见容呈目光复杂望着他,"苏洗,你....有那么一瞬间,容呈觉得眼前的苏洗无比陌生。以前的苏洗再如何桀骜不驯,也从不杀人。可如今,他手上沾了血,却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苏洗垂下眼,将匕首放好,"我也是被逼无奈,若是他喊出声,我们都完了。"他这幅样子看着和以往没什么两样,杀人那一瞬间的戾气仿佛是错觉一般。也许是他看错了。
容呈没多想,"我们快走吧。"
若是其他人发现小太监不见了,很快便会找过来。
苏洗点点头,带着容呈去了小路,那儿有他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然而二人来到小路,容呈只看到一名马夫等在原地,他掀开马车帘子,里头空无一人。容呈转头问∶"予安呢?"
他紧张看着苏洗,只怕对方告诉他,并没把予安救出来。苏洗轻轻一笑,"我已将予安救了出来。"容呈愣了愣,心尖儿跳得厉害,"当真?"苏洗笑道∶"骗你作甚,难道你信不过我么?"容呈追问∶"那他人呢?"
苏洗解释道∶"我已让人先把他送出了京城。"
话落,便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信,"这是予安让我交给你的,你看看。"容呈忙拿过信打开,予安在信里说他先出城去了,会在香阳贡国和他汇合。的确是予安的字迹。
苏洗说∶"若是一起走,我怕太招眼,反而不利于大家离开,所以便擅作主张了。"苏洗的顾虑不无道理。
容呈将信还给苏洗,"是你考虑周到。"
苏洗回头,看了看四周,"上马车再说吧,那具尸体很快就会被发现了。"容呈点头,握住苏洗伸来的手,上了马车。寅时,杨公公唤皇帝起床上朝。
关鸿风脸上带着困意,他下了龙床,站在原地让宫人伺候他更衣。
杨公公说∶"皇上,您昨夜批折子批得太晚,奴才特让御膳房做了点养神的早膳,您吃了也有精神上朝。"关鸿风嗯了声,穿好龙袍后,来到膳桌,瞧着眼前的早膳,目光落在边上的一道果子粥上。他心里动了动,不知想到什么,吩咐身旁的杨公公说∶"你,去把龙伎叫来陪朕用早膳。""是。"
杨公公退了出去,往承欢宫的方向去了。
关鸿风坐到膳桌前,亲手舀一碗果子粥,放到对面的空位上。就当他施舍容呈吃了。
然而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杨公公突然惊慌失色跑了回来,紧张道∶"皇上,大事不..……不好了。"关鸿风睡意未散,听杨公公如此聒噪,顿觉烦躁,不悦道∶"大喊大叫做什么?"
他抬眼望去,只有杨公公一人回来,没见到容呈的身影。"龙伎呢?"
杨公公跪倒在地,支支吾吾道∶"龙伎他...他....
关鸿风眉头越皱越紧,沉声道∶"他没睡醒?还是又不愿意来陪朕用膳?"杨公公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慌和无措,胆战心惊地说∶"龙伎他,他不见了。"关鸿风脑袋"嗡"一声响,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杨公公手下的小太监跑了进来,跪在地上说∶"禀告皇上,有名运水的太监死在了玉泉山的林子里。"
第51章 你走不了了
关鸿风来到了玉泉山。
在林子里,他见到那个死去的宫人小云子,是一刀割喉毙命的。能有这手段的人,定是有武功在身。关鸿风沉声道∶"是谁干的?"
那名发现尸体的老太监余惊未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回皇上,奴才找到这的时候,只见到尸体,没看见凶手。"关鸿风转身打量这蔽日的林子。
容呈在这个时消失不见,偏偏来玉泉山运水的太监又死了,未免太过巧合。他目光幽深,"你今日来,有没有发生什么怪异的事?"老太监摇头,"没有,和往常一样。"
忽然间,他脑中闪过什么,忙道∶"对了,上山的时候,小云子突然说听见木桶里面有动静,可是奴才没当回事,后来我们在前头打水,小云子突然不见了,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关鸿风眯起眼,"木桶?"
他转头看向运水车,大步走了过去,打量片刻后,命令杨公公将木桶全部打开检查。除了已经装水的木桶外,另外几个木桶全被打开检查。里面空空如也。
不经意间,关鸿风瞧见其中一个木桶里有什么东西,他弯腰拈起,发现是一根头发。容呈果然是从这儿跑的。
他直起身,森寒道∶"吩咐下去,让守卫巡查城门出入口,每个出城入城的人都要检查,若是抓到逃跑的龙伎,马上带回皇宫。""是!"
在皇帝下令查城时,容呈和苏洗已离开了京城。马车上,容呈问∶"你怎么将予安救出来的?"
苏洗轻描淡写一笑,"我连皇宫都能闯,更何况是王府。"
容呈若有所思点头,他掀开帘子,望着沿途的风景,此时他逃跑的事应该差不多暴露了,加上予安也消失不见,恐怕皇宫里有得闹。
想到关鸿风发疯的样子,容呈心里有种报复的快感。也该让皇帝尝尝失去的感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马车已赶了一日的路。二人只好暂且在一处客栈落脚。
容呈坐在木凳上,看着苏洗与店家交谈,他望向窗外,马夫正在院子里栓马,远处一棵被雷劈过的枯树显得寂寥阴森。
一晃神的功夫,苏洗来到他面前。
苏洗说∶"只剩—间房了,我们将就住下吧。"
容呈顿了顿,他看了看这破落的客栈,连个鬼影都没有,生意境然如此好?
苏洗像是看出容呈想法,解释道∶"在这落脚的大多是经商的商人,长年住着,所以空出来的厢房寥寥。"
"若是你为难,"他又说了句∶"我今晚就歇在马车里。"两个大男子,睡一间房也属寻常,若是太扭捏反而矫情。
容呈淡然道∶"无事,以前又不是没睡过。"
苏洗似乎是想起往事,忍不住一笑,可过了会儿,脸上的笑意变得阴沉。容呈走在前头,并没瞧见苏洗脸上的变幻莫测。店小二领着他们去了厢房,离开时将门带上。
屋里只有一张床,苏洗先开了口∶"你累了,上床睡吧,我在地上歇一晚。"
容呈上了床,拍拍身侧的被褥,"你上来睡吧。"
苏洗忽然露出痞里痞气的笑,"你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啊?"容呈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是断袖?"
苏洗顿时哑了火,没好气道∶"我和你去过那么多回怡红院,难不成是看姑娘唱独角戏?"容呈说∶"那不就是了,我怕你作甚?"
苏洗无法,只能上床和容呈躺在一起,两人同盖一床被褥,望着房梁。容呈闭上眼∶"明天到了两国边界,你便将我放下来吧。"苏洗身子一僵,转头问∶"你不同我回香阳贡国?"容呈摇了摇头,"不了,我想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苏洗问∶"你有什么打算?"
容呈想了想,"太招摇的地方不适合过日子,我打算找个深山老林,等予安来了,就和他一起过日子。"
苏洗沉默了很久,"如今你不见了,皇帝肯定派官兵四处寻你,这些时日恐怕不太平,就算你躲在深山老林,难道能保证不会被寻到?"见容呈沉默,苏洗说∶"你先同我回香阳贡国,等过了这风头,我再送你和予安走。"
容呈转头,只见苏洗眉眼温柔看着他,带着几分惆怅,"你我几年未见,如今好不容易重聚,难道不想和我待多一些时日?"一他极少在容呈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容呈一时间不知如何拒绝,心想苏洗说的也有道理,便道∶"好吧。"苏洗笑了起来,如春风拂面。
唯一的一盏烛火灭了,厢房陷入黑暗,看不见彼此脸上是何神态。
容呈昏昏欲睡,今日又是逃跑,又是舟车劳顿,他实在困极了,像根绷紧的弦骤然松开,整个人疲惫不堪。屋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迷迷糊糊间,容呈隐约听到苏洗说了句∶"若是我做错事,你还会像以前一样原谅我么?"接下来的话,容呈什么也没听清,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第二日醒来,卯时一刻。
窗外的天蒙蒙亮,楼下隐约传来动静,容呈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身旁的苏洗不见了。正疑惑之际,苏洗推门而入,笑道∶"醒了?"
容呈看见苏洗手里拿着热腾腾的包子,掀开被褥下床,"怎么没叫我。"苏洗说∶"想让你睡多一会,昨夜看你不太安稳的样子。"
容呈接过苏洗递来的包子,对昨夜做的梦还有模糊的影子,他梦见关鸿风带着侍卫找了过来,把苏洗一刀杀了,将他又带回了皇宫里。即使这个梦只是一闪而过,也足够他心惊胆战。忽然想起什么,容呈疑惑问∶"你昨夜和我说话了吗?"苏洗面色如常,"没有啊。"容呈没多想,许是做梦了吧。
不敢耽搁太久,吃完包子后,二人再次启程。
一路上,他们谈笑风生,就像回到了以前在赤国的日子。容呈问∶"你在香阳国可娶妻生子了?"苏洗摇头,--脸哀愁。
容呈忍不住说∶"你向来眼高于顶。"
苏洗眼光极高,不仅要国色天香,门当户对,还要温柔体贴,容呈以前常说苏洗,恐怕只有天上的仙子才能入得了他的眼。不知不觉,过了两国边界,而后到了香阳贡国。他们顺利入了城,容呈悬了一日的心终于落地。关鸿风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苏洗在宫外有处宅子,他带着容呈住了进去,让下人安排了最好的厢房。
"我带你逛逛,等你闲暇时,自己也可随意走走。"
容呈跟着苏洗四处闲逛,瞧着这气派的大宅子和摆设,看来他在这里的确过得风生水起。然而他们逛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予安的身影。容呈问∶"怎么没见着予安?"
苏洗随手折下面前枯萎的树枝,"他闷得太久,所以我让手下带他去城里逛了逛。"
予安向来爱玩,在赤国当陪读时,就整日求着容呈偷偷带他出去,挨了训还是没心没肺的模样。容呈不疑有他,随着苏洗去正厅饮茶。
苏洗迟疑道∶"我今晚要进宫一趟,你.....要不要随我一起?"容呈如今身份不便,不想给苏洗平添麻烦,"不了,我就在这儿等予安。""也好。"苏洗修长的手指摩掌着杯沿,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也好。"
容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想到予安说不了话,心口微紧,"予安出去恐怕多有不便,不然我去寻他吧。"
苏洗伸手抓住容呈,抬头笑道∶"我派了下人跟着,你不用担心。""可他...."感
苏洗打断道∶"放心吧,出去之前他还告诉了管事的,说要买糕点给你吃,而且街上人太多,我怕你出事。"容呈只好作罢,然而他一瞬间意识到什么,转头道∶"你是说,予安告诉给管家听的?"苏洗一顿,茫然点头。
容呈呼吸变得急促,"你确定他是用说的?"苏洗扯起嘴角笑了下,"你突然怎么了?"
容呈轻吸一口气,"予安是个哑巴,他如何同管事说的这些话?"苏洗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容呈脑海里浮现。若是苏洗真的救了予安,怎会连他是哑巴都不知情。容呈手指微微颤抖起来,"苏洗,你告诉我实话。"
苏洗面色凝重,避开容呈目光,"应当是我记错了,他是用写的。"容呈紧紧盯着苏洗,"你骗我?你根本没救予安,对吗?"见苏洗迟迟不开口,容呈愤怒之下要走,苏洗却快一步挡在门口。
"容呈,你听我说。"苏洗停顿了下,做出痛心的表情,"其实予安他…………他死了,我怕你伤心,才撒了谎。"
容呈失望地看着苏洗,"你还在骗我?"
若是予安死了,关鸿风绝对不会瞒着他,那人从来以他痛苦为乐。更何况,予安是绍南王亲弟弟的替身,绍南王怎舍得让他死。然而不知一切的苏洗还在圆谎。容呈冷冷道∶"让开。"
苏洗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一动不动。
容呈眼睛都有些发红,"你救不了他,若直说,我绝不怪你,可你骗我,究竟为什么?"苏洗微微握拳,低下了头,依旧不语。
容呈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了心中的焦躁,声音缓了下来,"苏洗,我很感激你救我出来,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让开。"容呈重复了一遍。
苏洗喉结吞咽了下,沉默很久后,他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沉声道∶"容呈,你走不了了。"
第52章 苏洗的目的
一群下人涌进了前厅,个个拿刀。
容呈看着眼前这阵仗,意识到不对,沉下脸说∶"苏洗,你这话什么意思?"苏洗复杂的眼里夹杂着内疚,冷声道∶"我带你来这里,就没打算让你走。"容呈眯起眼,不明白苏洗的用意,"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洗没回答,他闭上眼,声音里难掩沙哑,"把他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