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彧抱着阿平往外走:“那就麻烦你了。”
裴凛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萧彧的背影,有些失落,那么美好的回忆,只有自己知道。
今日搬家,裴凛之与关山都没去营地练兵,闵翀也只让水师们操练了一早上便放了假,他也要跟着去新宅看看,以后他也会去住的。
朝饭后,所有的行李都搬上了马车。萧彧带着几个孩子坐在唯一的厢式马车上,这马车还是收缴了赵仑的,里面甚是宽敞,装饰得也很华丽,座位还包了锦缎。
临出发时,闵翀掀开马车门帘,说:“还能坐人吗?”
萧彧忙说:“可以,闵当家上来吧。”
坐在外面赶车的裴凛之黑了脸,但也不能将闵翀赶下去,只得一甩马鞭,喝一声:“驾!”驱使马儿奔跑起来。
闵翀还没站稳,马上一跑,差点就摔了,他一把抓住了马车门边,探出头来:“裴郎君,你都不问一声坐没坐稳就赶车了,不怕郎君没坐稳?”
裴凛之没理他,殿下都进去多久了,早就坐好了。
闵翀又补充了一句:“万一我没站稳,撞到郎君也不好吧。”
裴凛之:“……”拽住缰绳的手指关节白了一些,但又安慰自己,不要理他,自己跟殿下的关系是他无法比的。
萧彧掀开车窗帘,看着路旁送行的家人和村民,强颜欢笑着与大家挥手道别。
送行的人们追出了好远,才渐渐不再跟上来,目送着车队离开。
萧彧的脸朝向窗外,许久都没收回来。闵翀看着他,也没说话。
进了城,几个孩子都开始兴奋起来,小声讨论起新家来。
阿平察觉到萧彧情绪低落,一直都偎在他怀里不说话,还不时伸手去摸摸萧彧的脸。
几个孩子的童言童语拯救了萧彧的情绪,他打起精神来,接过话头:“新家非常大,也很漂亮。”
居岩说:“郎君,新家离街近吗?”
“就在街边。”
居岩兴奋起来:“那我是不是可以买小泥人和糖油果子了?”
鱼儿插嘴:“你有钱吗?”
居岩顿时萎了:“没有,下次叫我阿叔给我一点。”
萧彧听见他这么说,便说:“回头我给你们每人发几个铜板,去逛街玩。”
闵翀说:“郎君,你可别怂恿他们上街了,街上并不太平,到处都是拐子。”
居岩说:“我会武功,我不怕拐子!”
“你再厉害,能打得过你师父那样的大人?”闵翀白了他一眼。
居岩顿时不说话了。
萧彧说:“也不用担心,街上没那么乱,到时候,尽量别一个人上街便好。也不能随意带阿平出去玩,家里挺宽的,可玩的地方很多。”
新家终于到了,他们从车上下来,看见门口的匾额已经改成了“萧府”,看字体,就知道出自裴凛之之手。
大家将东西陆续搬进去,宅子里原来的仆人都被打发走了,所有的人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毕竟萧彧身份特殊,不得不防着点。
萧彧自然住的是主宅的主卧,闵翀转了一圈,指着萧彧左边的房间说:“我就挑这一间,郎君没意见吧?”
正在给萧彧搬东西的裴凛之探出头来:“那个房间是我的。”
闵翀说:“右边这间呢?”
裴凛之说:“右边是阿平的。你可以去前面的院子挑一间,那边都是客卿住的。”
言下之意,闵翀是客卿。
闵翀看着裴凛之:“那裴郎君为何住在主人的院子里。”
裴凛之说:“我是郎君的贴身侍卫,自然要时刻近身守卫。”
闵翀听他这么说,竟无从反驳,算了,还是去前面找个屋子吧。
向阳听见裴凛之这么说,便提着自己的包袱进了主院的一个屋子,裴凛之说:“向阳,你的房间也在外院。”
向阳说:“我也是郎君的侍卫,自然要住在郎君旁边。”
裴凛之说:“这个房间是赖峰的。你和关山的房间都在外面。”
向阳咬着牙关不服气地看着裴凛之。
萧彧从自己房里出来,问:“怎么样,你们都挑好房间了吗?”
裴凛之说:“我都安排好了。他们直接搬进去就好。”
“那就好。凛之办事我最放心了。”萧彧笑眯眯地说。
向阳只得默默转过身,到前面的院子去了。
裴凛之虽然将萧彧隔壁的房间占了,但是他并不住,而是将自己的东西也都搬进了萧彧的房间。
就算不住,他也要宣示所有权,并且将其他对郎君有非分之想的人都摒弃在安全距离外。
第67章 文工团
新家非常大, 房子足够宽敞,院子也足够宽敞。房子并没有他们家的青砖瓦房结实,是土砖砌成的, 不过门窗显然比他们花的心思要多得多, 都是雕花门窗, 所以整体看起来还不错。
院子里有几棵高大的桂树, 崖州气候炎热, 桂花到了十一月才开, 此时已经开过旺季, 米黄的花瓣落了一地, 院子里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
有桂树有荷塘, 说明这宅子的原主人也不是个俗人。萧彧还比较满意这个宅子。
阿平特别爱桂花的香味, 在树下流连忘返,还从地上捡了花瓣往嘴里塞, 然后涩得“呸呸”直往外吐, 这傻孩子还以为花也是香甜的。
萧彧笑着将傻孩子抱起来, 对吉海说:“吉海, 找两个竹匾来, 摇一点桂花下来, 回头给你们做桂花糕吃。”
阿平听说有吃的,欢喜得直拍手掌:“要吃糕。”
“小馋猫, 就知道吃。”萧彧点了点他的鼻尖。
他们搬过来第一天,姚陶就亲自上门来拜访,送了一副绢绘山水屏风。同时送来的,还有崖州的律法和各类卷宗。
这是萧彧要求的, 既然接管了崖州, 就不能全盘按照原来的政策律法来, 得适当做出调整和修改。
也就是说,搬到这里之后,他就要正式处理崖州政务了。
跟着过来的几个孩子依旧要上学,虽然赖峰和向阳可以授课,但萧彧还是决定送他们去学塾上课。
一来,他要积极支持自己倡办的学塾,二来,他估摸着学塾里不会有女学生,让晓春和鱼儿去起个带头示范作用。
虽然很多大户人家的家塾里,男女子弟都会接受教育,但外面的学塾与书院,是不会接收女弟子的,他要让自家的孩子去带这个头。
学塾只有半日课程,孩子们上午去上课,下午回来习武,由赖峰与向阳教授。
翌日一早,萧彧便领着几个孩子去学塾报到,顺便也去看看这边学塾的夫子教授水平。
这家学塾就是州办的蒙学改的,里面收的都是城内大户人家的子弟,还有一些经济条件好的富户子弟。
穷人是上不起学的,因为每年需缴纳不菲的束脩费,还得置办笔墨纸砚,对穷人家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更关键的是,穷人家孩子读了书也没有出路,索性就不读了。
不过明年就不一样了,学塾免学费,应当会有不少穷人家的孩子来上学。
姚知县早就打过招呼了,萧彧会领着几个孩子过来插班。所以他一到,学塾的管事就过来迎接了,态度还很热情。
他一看萧彧几人:“是这两名弟子?”
萧彧指着身侧的四个孩子:“是四个,两男两女。都来见过夫子。”
他带了鱼儿和晓春来城里,一是为了帮忙照看阿平,二是家里有什么缝补类的细致活儿,可以交给这两个小丫头来做。
四个孩子站成一排,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见过夫子。”
管事愣住了:“萧郎君,我们这里没有女弟子。”
萧彧说:“以后就有了。新政要求学塾男女兼收,明春开新班,也会招收女学生。”
管事犹犹豫豫:“我们这全都是男弟子,我怕这两个女娃娃受欺负。”
萧彧微微一笑:“这就需要夫子引导孩子们了,要友爱同窗。”
“我们是这么教不错,但我们也不能时刻盯着他们,要是弟子们私下里做些什么出格的事,那该如何是好?”管事还是不太愿意接收两名女学生。
吉海说:“夫子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我妹妹,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
鱼儿说:“我也不怕他们!”
居岩说:“谁敢欺负姐姐,我揍得他满地找牙。”
萧彧笑着摸摸孩子们的头:“好了,不能主动打架,除非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孩童生性顽劣,就需劳烦夫子尽心尽力教导了,辛苦夫子。”
管事无法拒绝,只好领着几人进课堂。他们几人的到来,果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第一次有女同窗,真是太稀奇了。
萧彧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在后面听起课来。
课堂上大约有三十几名学生,年龄参差不齐,大的十五六岁,小的才三四岁,这些人学的进度是不一样的,跟当初他教的混合班级是一样的,甚至更为复杂。
这帮弟子中,多的已经学了三四年,短的则只学了几个月。
萧彧初时还担心自家孩子在这里会跟不上,现在看来,倒是该担心他们会不会被影响了学习进度。
这样的学习环境,最锻炼的就是学生的专注力,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不被周围其他事物影响。
学塾的夫子年纪有点大了,思想也比较古板,他原本就是这里的夫子,也就没经过萧彧的面试。
不过萧彧也不打算换了他,思想转变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成功的,他想改变崖州人的思想观念,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听了半堂课,萧彧发现自家孩子表现还不错,鱼儿跟夫子对了诗,居岩还主动提了个问题,吉海和晓春年纪稍大一点,比较内敛,没怎么表现。
萧彧放心地从学塾出来,怀里抱着阿平,在赖峰和向阳的陪同下回去。
离开的时候,阿平一个劲地回头看学塾:“哥哥、姐姐。”
萧彧说:“哥哥姐姐要上学,不能陪你一起玩了。”
阿平伸着胳膊指着学塾的方向:“上学。”
“阿平也要上学?”萧彧问。
阿平努力点头:“嗯。”
萧彧摸摸他的脑袋:“阿平是个好孩子,等你长大了也去上学。”阿平天生爱热闹,现在家里没孩子陪他玩,以后不知道要寂寞成什么样呢。
赖峰看见路旁有人卖麦芽糖,便去买了一根过来给阿平:“郎君,我来抱吧,阿平也怪沉的。”
“好。”萧彧便将阿平交给了赖峰,这小子来他家后长了不少,已有二十多斤了,抱久了怪沉的。
刚转出巷子,走到正街上,人就多了起来,其中有一处挤满了人,阿平见到人多,便指着那儿要去看热闹。
赖峰是个称职的侍卫,人多的地方决不能去扎堆凑热闹,因为存在着很多的不安全因素:“我们不去。”
萧彧说:“去看看吧,到底是什么事。”
赖峰听他这么说,便只好跟着过去了:“郎君不要往人堆里去,站在外面看看得了。”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有人摆了摊子在街边卖艺,耍杂耍、变戏法、戏猴,内容挺杂的,也不怎么精彩,但围观的人还是围了外三层里三层。
一个娇俏的小娘子端了一个木盘朝围观的人讨赏,一个着锦衣的男人说:“听闻小娘子曲儿唱得好,唱一曲,爷觉得满意,就重重有赏。”
那小娘子走南闯北,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倒也不露怯,等戏猴人戏完猴,便往中央一站,亮开嗓子唱了起来。
那嗓音如黄莺出谷,甚是明媚动听,萧彧听不出是什么调子,只觉得好听,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多久没听过歌了。
那小娘子唱完,围观的人无不欢呼鼓掌。
萧彧摸出一把铜钱,对向阳说:“替我拿去打赏了。”
向阳便朝人群中挤进去打赏。
萧彧听见围观的人议论:“这小娘子唱得真不错。”
之前那点曲儿的锦衣人接话:“还能听罢,比起春晓院的百灵姑娘可是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是吗?百灵姑娘唱曲儿比这还好听?”
“那是自然,那真叫黄莺出谷、千娇百媚。可惜啊,这杀千刀的官府,这春晓院说关就给关了,肯定是将百灵姑娘收自家后院去享用了吧。”那锦衣人往小娘子的盘子里扔了一小块碎银子,摇着头走了。
萧彧听到这里,心中一动,自己放出来那群姑娘中还有这样的人才?
赖峰看着向阳从人群中挤出来,便说:“郎君,咱们回吧。”
萧彧说:“先不回,再去个地方。”
萧彧去的地方便是安置青楼女子的宅子,其实他并非无缘无故就封了青楼妓馆,那日鲁大和金良打架,他提了一点要求,严禁军士狎妓。
其实历朝历代都有营妓制度,专为慰藉军士而设,后来某倭国更是搞出了臭名昭著的慰安妇制度,多少无辜女性受尽欺凌屈辱。
安国自然也是有营妓的,萧彧作为一个现代人,是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这种事存在,既然严禁军士狎妓,营妓就完全可以取缔了。
不过他将这个取缔面扩大化了,顺便将所有的青楼妓馆全都查封了。毕竟在现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中,女人入青楼,几乎不可能是好逸恶劳自愿进去的,都是走投无路才去的。
萧彧敲开院门进去,守门的婆子打开一条缝隙,探头一看:“你们是何人?我们这里是私宅,不见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