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交州军在这次战争中一败涂地,周冠英是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萧繇之所以这么高兴,也就是这个原因,有了铁矿,就意味着完全不用担心兵器,每扩充的一个兵力都是实打实的战斗力。
他们就有了跟萧祎正面作战的资本。
第93章 番禺
治平元年十一月初五, 萧彧登上了广州水师的战船,出发去番禺。
船缓缓驶离海岸, 萧彧立在船头,送行的百姓一声声挽留逐渐远去,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登上这片热土。
他热爱这片土地,对这里充满了留恋不舍,但也知道,他身后的那片辽阔土地,才是更需要耕耘的土地。
这次离开崖州,萧彧带走的人并不多,除了裴凛之、闵翀、赖峰与向阳,还有阿平、吉海兄妹、孟思归与小春,以及青悠霜落姐妹。
此外还有裴凛之为他精心挑选的一支护卫队, 主要是从白沙村和当初闵翀去北边买回的家仆中选的,他们以后就会是萧彧的护卫。
余下的人都留在了崖州, 毕竟崖州也需要好好经营。
萧彧从崖州带走了不少东西,包括从海外带回来的各种作物的种子以及他亲手培育出来的杂交水稻种子。
这一季种下去的杂交水稻还没有收割,他已经托付给了可靠的人, 嘱咐待收获之后, 便做好记录,并将一半稻谷送到番禺来。
以后将会在崖州与广州两地进行杂交水稻试验,等到水稻种子的特性稳定下来,就挑选最佳的稻种在崖州与广州两地大面积推广种植。
一日后,水师船只进入珠江。船逆流而上, 两个多时辰后, 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番禺城外, 闵翀早就开了最快的楼船先到了广州,安排驻守在城内的将士们出来迎接。
城内的百姓看着如此浩大的阵仗,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忍不住驻足观望,这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萧彧不是没有来过广州,但跟他记忆中那个广州没有一处能够重逢的,就连珠江,都跟他记忆中的不一样,原来珠江竟还有这么清澈的时候。
番禺城相较于崖州来说,已经是一座大城市了,城内住户已经超过八千户,是整个岭南地区最为繁华的城市。不过就算户均人口多,番禺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万人。
萧彧从闵翀这里得知番禺人数的时候,也是意外了一把,不过一个番禺城的人口就接近整个崖州的人口,也算是很繁华了。
慢慢来吧,发展人口才是硬道理。
萧彧从船上下来,上了闵翀为他准备的六马车,直奔刺史府而去。
“上次过来,就让人将刺史府腾出来了。吉山早已着人打扫干净了,能换的都换了,只等陛下入住。”闵翀说。
吉山上次跟着闵翀过来之后,就没再回去,被留在番禺驻守,所以他没参加过萧彧的登基典礼。
萧彧问:“那原来刺史府的人呢?”
闵翀说:“被安置到了别处,着人看着呢,等陛下过来发落他们。”
以前赵仑带来的人全是裴凛之处置的,至于怎么处置,萧彧从没过问。
赵仑的立场和王启不一样,赵仑是要杀他的仇人,而王启则是不愿意归顺他的前朝官员,处理的方法自然不能一样。
番禺城规划明显要比崖州城合理多了,屋舍俨然,鳞次栉比,非常繁华,城内的主干道是用碎石铺就的,只是许多地方已经被车马压得坑坑洼洼了,也没人填。
马车行走其上,根本无法避开这些坑洼,颠簸得实在难受。阿平坐在萧彧怀里,不舒服地扭了扭身体:“郎君,想吐。”
这孩子坐了一天多船,刚开始还挺兴奋,后来被海浪颠得晕船了,吐得七荤八素的。还是孟思归给他弄了个简单的方子,让他睡了一路,快上岸时才醒来,没想到刚上岸又被颠得想吐了。
萧彧连忙对赶马的赖峰说:“赖峰,走慢点,车子颠得厉害,阿平要吐了。”
赖峰赶紧一拉马缰绳,放慢了车速。
一旁骑马随行的裴凛之说:“陛下可要骑马?”
萧彧看了一下坑坑洼洼的路面:“也好。”
裴凛之让赖峰将车停下来,然后将萧彧直接从马车上拉到自己身前,又将阿平一手抓过来,放在萧彧身前:“坐稳了啊,要走了。”
阿平特别爱骑马,一上同样颠簸的马背,他顿时就不吐了,兴奋得小脸通红。
孟思归见萧彧和阿平不坐马车,也在马车上坐不住了,提议说:“师兄,我们下去走吧,这马车坐得太遭罪了。这破路怎么比咱们崖州的还烂啊。”他显然忘记不久之前,崖州城的路还不如这个呢。
吉海没说话,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以行动来支持孟思归的提议。
坐在后面马车上几个姑娘看见前面马车上的人都下去了,有些羡慕,她们也想下去走。
鱼儿和小春练过武还好,但青悠和霜落的脚力是绝对不跟不上马车速度的,她们央求两个小丫头别下去,陪她们一起坐车。鱼儿和小春无奈,只得陪着两个姐姐一起坐车。
几个姑娘在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兴奋地讨论着:“番禺城好大啊,没有看到茅草房,比崖州人有钱。”
“哇,天都快黑了,街边还有那么多店铺都开着呢。果然要比崖州繁华多了。”青悠啧啧称赞,崖州是一到晚间除了青楼基本不会有店铺开门的,青楼取缔后,晚上基本就没有开门的店铺了。
“哎哟!”随着一个颠簸,鱼儿伸手揉着自己被磕到的后脑勺,“番禺是挺好,可路怎么这么破,还不如我们崖州呢。”
霜落笑着说:“这倒是。不过我觉得用不了多久,番禺的路就会平整了,陛下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那是,咱们陛下从来都是说做就做的人。”青悠骄傲地说。
“陛下来了番禺,那就是番禺人民的福气。”小春说。
番禺也不大,萧彧骑马很快就到了刺史府,刺史府中负责接待的全都是熟面孔,是闵翀之前带过来的崖州水师。
见到萧彧,众人纷纷下跪行礼:“参见陛下!”
裴凛之从马上跳下来,一把将萧彧连点阿平一齐抱了下来。
萧彧整了整衣服,笑着说:“都起来吧,谁教你们的。我在崖州就说过了,以后谁见了我也不必下跪,我这里是不兴跪礼的。”
众人面面相觑,紧随他们身后过来的闵翀说:“陛下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吧,不必行跪礼。”
吉山带头站了起来:“陛下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经非常累了,我们已经备好了热水,先去沐浴吧。沐浴之后就可以吃饭了。”
闵翀赞许地抬眉:“不错,安排得挺周到。”
萧彧由吉山领着去刺史府的后院洗澡更衣,没想到这刺史府大得惊人,这里还只是刺史住宅,并非是办公地点。
院子分为四进,还有东西跨院,以及一个巨大的后花园,后花园中有亭台假山,还有一个湖,是他们在崖州那处宅子的数倍大。
不仅大,这宅子在细节方面也非常讲究,回廊曲曲折折,雕梁画栋,到处都是做工精致的十二图章纹饰,极其奢华。
不知道这是刺史专属的还是王启自己修建的,总而言之,就是钱堆出来的。
萧彧自己虽然能够赚大量的金银,但也不舍得这样花钱,他觉得还不如将钱花在更有意义的事上呢。
到了后院的沐浴间,萧彧再次惊了,居然是一个洗澡池,可以游泳的那种。夏天洗澡姑且不说,毕竟放冷水就可以了,但冬天灌满这么大一个池子,得烧多久的水,哪怕是直接在下面加热也要很久吧。
吉山说:“陛下请沐浴。水已经烧好了,需要加热或者降温都直接吩咐我们。”
萧彧看着这么大一池子的水,顿时心痒难耐,看着裴凛之:“我想洗澡了,可是换洗衣裳还没到呢。”他们的行李还在后头呢。
裴凛之说:“无妨,晚点自然会有人将衣服送进来,你想洗就洗吧。”
萧彧闻言,便开始宽衣解带。阿平的动作比他更快,小家伙已经快速将身上的衣服扯掉,坐在了水池边上,开始用脚丫子撩水,阿平是属鸭子的,特别爱玩水。
萧彧看着阿平,不由得失笑,他穿着衬裤走到水边,在阿平身边坐下来,将脚放进水池中,水温刚刚好:“洗澡咯!”他抱起阿平,一下子跳进水中。
阿平激动得大声尖叫,一如萧彧猜想的那样,池子也就是及腰深的深度,旁边还有台阶,坐在里面泡澡是再舒服不过了:“凛之,下来一起泡啊。”
裴凛之本来还没准备和他一起洗,打算帮他擦擦背。听见他这么说,便也除了自己的衣服,下了水池。
萧彧抱着阿平在水里游了一个来回,说:“有钱人的快乐真是想象不到,太奢侈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担心自己就此堕落,再也不思进取了。”
裴凛之看着他,忍不住笑起来,古往今来有这样的皇帝吗?仅仅因为泡个澡就觉得自己太奢侈了,这难道不是帝王的标配吗?
“这是陛下应得的。”裴凛之说。
萧彧摇头:“不,有个伟大的诗人写了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感觉自己现在过的就是酒肉臭的朱门生活。”
裴凛之说:“这宅子和浴池也不是陛下修的,怎么能算到你头上?”
“但我现在正在用啊。以后洗澡就不要用这个浴池了吧,浪费水,也浪费柴,像从前那也给我做个浴桶就行。浴桶已经够奢侈了,无需浴池。”萧彧说。
“好,我回头吩咐人去做。”裴凛之点头。
第94章 立威
大浴池里洗澡, 奢侈是奢侈了点,舒服那是真舒服。
阿平适应了浴池的环境,克服了最开始的恐惧, 开始在水里扑腾, 将水花扑得四溅,兴奋得不行。
“臭小子, 居然敢泼我!等着!”裴凛之冷不防被萧彧教唆自己小徒弟泼了一脸,然后用力在水面上一拍, 阿平和萧彧都被泼了个透顶。
萧彧赶紧朝裴凛之还手,一边泼还一边大叫:“阿平, 快泼他!”
于是三个人在水池里打起了水仗,泼得水花四溅,尖笑声不断。
闵翀过来请他们吃饭, 在外面听见里面的笑闹声,问吉海:“陛下还没洗好?”
吉海抱着几个人的衣服站在门外, 摇了摇头。
闵翀敲了敲门:“陛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你洗好了吗?”
裴凛之和萧彧终于停下来, 笑得还有点喘不过气:“马上就好,先等会儿。吉海将衣服拿进来吧。”
裴凛之说着,将阿平抓过来, 用帕子像搓小白猪一样将小家伙搓了一遍。然后将他抱起来, 递给吉海:“先将他擦干净穿上衣服带出去。”
吉海将阿平接过去,抱到一旁去擦水穿衣。
萧彧胳膊架在水池边, 看着裴凛之的动作, 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
裴凛之忙完, 回头看着萧彧有星星在闪烁, 心跳不由得加速起来,柔声说:“我给你搓背吧。”
萧彧笑着点头:“好。”
裴凛之先拿过皂角,给他洗头。
萧彧满足地叹息,这算是浮生偷闲吧,过了今日,明日就该打硬仗了,广州可不比崖州,地方大,人口杂,刺头也多,关键是自己身边也没几个可用之人。
裴凛之问:“缘何叹息?”
萧彧说:“叹息现在这难能可贵的平静。”
裴凛之替他按揉着头皮:“辛苦陛下了。”
萧彧往脸上泼了把水:“不管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办法的。”
“我会竭尽所能协助陛下。”
“我知道。”
晚饭时,萧彧看着桌上摆着的十道菜,说:“往后就不必弄这么多菜了,每日两荤一素便已足够。”
安排饭菜的吉山愣了片刻,诚惶诚恐地说:“可是饭菜不合陛下口味?”
萧彧说:“倒也不是。眼下正是用钱的时刻,需要养兵、修路、修桥,百姓生活那么困苦,我们在衣食方面简单一点吧,省一点算一点。也不必将我的饭菜特意与大家的分开,一同吃便是了。”
萧彧又说:“往后这府中的事宜都交给青悠与霜落姐妹,吉山也不必在后院中打转了,跟着闵尚书去出海贸易吧,别把你的才能浪费在后院中。”
吉山连忙跪地谢恩:“谢陛下。”
闵翀临走时,将刺史府的事交给了他,让他张罗这里的一切。可把他愁坏了,就连今天的晚宴也是绞尽脑汁,他又不习惯做这些,只想起从前跟着闵翀去一个波斯商人家中做客,金银杯盘摆了满满一桌,好不好吃先不说,至少排场是到了。
他以为萧彧当了皇帝,怎么也不能比一个商人差吧,便准备了这么多菜色,结果马屁还拍到了马腿上。
菜色虽然很丰富,但萧彧觉得,番禺的饮食不如崖州的。番禺不在海边,吃海鲜就没那么容易了,水产以河鲜居多,而且番禺的蔬菜种类不如崖州丰富,得等将崖州带来的种子播出来才能改善。
既然到了广州,那还是要将食在广州的名头给打起来,让广州百姓的菜篮子丰富起来。
晚上,萧彧躺在陌生的床榻上,以为自己会失眠,然而并没有,虽然换了床,但睡在身边的人没有变,他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萧彧便让人去给番禺城内各级衙门发通知,通知各级官员巳时来刺史府汇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