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剑[古代架空]——BY:薜荔藤萝

作者:薜荔藤萝  录入:05-30

  郭靖远动作很轻,然而很坚决地甩开了她的手。“我不去。”他说。
  金阁惊讶地看着他,仿佛没预料到他会拒绝这个邀请。“你不去?”
  “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郭靖远说。“看人杀人,这……有什么乐趣?”
  金阁揉了揉眉心,看着指尖沾上的绯红,对这个问题甚至感到疲惫。“世上每天都在人杀人。你我的父兄,无论在朝堂还是战场,杀百人千人,都易于覆手。这又有什么乐趣?”
  郭靖远:“那是……是不得已而为之。”
  金阁:“你见过那么多江湖人,天天没事也要打上两架,动辄损伤性命,有多少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不能这样。”郭靖远突然提高了音调,有些情不自禁的急切,不是因为他已经发现这少女的无法说服;他本来也没有抱说服的希望。“你不能因为别人做了,自己就也要做。为什么和他们做一样的事?”
  “一样的事。”金阁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她眼中讥笑的神情已变为愤怒。“我什么时候和他们做过一样的事?他们能进退,能纵横,能杀人。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见谁就见谁。你不会以为我喜欢看几个草莽相争,就能和你做一样的事?”
  她再次拽住了郭靖远的衣袖。郭靖远没有挣开。
  “你来看。”她说。“你想救他出去是不是?那这一场你必须要看!”
  任剑还睁开眼。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个铁笼之中。
  笼子新近才经过彻底的擦洗,但黝黑的铁条仍旧透出一股腥臭的,仿佛腐烂内脏一样的气味。任剑还皱眉看着被铁条分割均匀的外界,看到九脊顶之上初升的晴日,庭院里梅树虬劲的枝干,铁笼四周的青砖地面,还有廊下坐着的严妆少女和一个看起来有些窘迫的青年公子。
  他动了动身体,发觉手脚并没有什么异状,但是头脑却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地方,这些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要做什么——统统是一片空白。他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笼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朝他一笑。
  他微微上挑的眼尾给任剑还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之感。任剑还直觉此人一定知道有关自己的许多事情。他想要开口询问,但那个人向他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
  他递过一柄剑。这剑已经用了很久,剑鞘外侧的珠纹几乎磨平。任剑还握住剑柄的刹那,仿佛血脉里有什么东西忽然贯通,脑内轰然一响。他抬头看向来人,来人却只是对他笑着,往上指了指笼外没有尽头的天色。
  “杀了我,明白吗。”来人说。“杀了我,你就可以出去了。”
  任剑还愕然地看着来人。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这句话的意思,来人已经出了剑。
  没有试探,没有客套,第一剑,就是要置他于死地的剑。
  任剑还本能地举剑一挡。双剑相交一刹,双方同时被震得后退了一步,剑身各自发出尖利的哀鸣;他耳中回荡的那股轰响越来越剧烈,终于将外界的一切完全遮蔽了。
  金阁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遥遥望着笼中两道难以分辨的身影,感叹了一声:“这模样很适合他。我觉得这才该是他本来的模样。”
  巧姑娘接过她手里的橘子皮。“小姐说的是任剑还吗?”
  金阁点了点头。“我惊讶的倒是简凤箨。既然他提出了那样的条件,我其实没有指望过他还有这样的发挥。”
  巧姑娘瞟了一眼双手放在膝盖上,树干般僵硬笔直的郭靖远,叹了口气。“小姐觉得他会留手吗?”
  金阁道:“我觉得他应该是没打算骗我,但这是连他自己也不能控制的事情,就如同求生的意念也是他自己不能控制的事情。”
  巧姑娘笑道:“小姐以前也曾经指明要看那种至交好友的戏码。”
  金阁脸上显出一种不堪回首的表情:“是的。那实在很难看。从起初假惺惺的处处留情,到发现无可转圜,终于撕破脸皮,看得我几乎睡着了。我记得还有一次,有个人怎么也不肯出剑,巧姐姐也用了这样的办法。可惜两人差距太过悬殊,一开始就分出了胜负,这样又过于短,不太尽兴。”
  她忧伤地缩起了肩膀。“我今后大概永远也不会看到比这更精彩的戏了。这出戏里可看的东西比单纯的厮杀要多得多。”
  任剑还剑出无方,闪烁的剑尖将半身要害全部笼罩。这似乎是浣剑山庄的出岫剑法,但又不太像。出岫剑法简凤箨很熟,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剑不像缥缈无定的云,倒像吞噬一切的熊熊山火;简凤箨猛然拧身,于毫厘之间避过,背后的冷汗已湿透了衣衫。
  但他的掌心和额头却火热。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都要燃烧起来。
  当初任剑还携来的凤凰剑,意味着一个旁人看起来或者可笑,但对他来说沉重到可怕的代价。
  他与简凤箨因剑相识,却或许永远也不能在一次以性命为赌注的剑决中,对简凤箨使出全力。
  这个代价使得简凤箨庆幸之余,更觉得憾恨。但这未必是他自己声称的自惭形秽,隐隐的另有一种不甘之意;他替任剑还不甘的同时,也替自己觉得不甘。
  即使在之前点到为止的那些玩笑般的比划中,他也明了自己负多胜少。任剑还高高在上的欣赏,本就来自于对自己实力的绝对信任。
  他难道就不想撼动这份让人牙痒的自信,堂堂正正地赢任剑还一次?
  风华会的失之交臂已经过去太久了。而今他们居然又有了这个机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为完美。简凤箨深知他必须使出全力,才能回应任剑还这份连自己都几乎遗忘的期待。任剑还即使清醒过来,也不能因此责怪他——这本来就是他最想要的东西。
  但是使出全力这话,实在很狂妄,仿佛他在这场合下还能有什么慎重的保留。他甚至连采取守势的机会也没有多少。每一剑都只能是反击,若不能逼得任剑还改变剑路,胜负即刻分明。一剑渡川那一次,是他挣扎着从死亡的河流中露出头来,他只要坚持得够久,总有换气的机会。但如今他是每一步都踩在悬崖的边界上,一剑应对不妥,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甚至现在还毫发无损。这不能给他增添丝毫的欣慰;这只证明迄今为止的每一剑,他都几无选择的余地。随后嗤的一响,简凤箨右臂近肩处中了一剑。虽然他立刻左掌拍向任剑还将他逼退,但伤口已经深及见骨。简凤箨捂住伤处,有点可惜地扫了一眼金阁和郭靖远的方向。
  “这样的一战只有这么少的观众,实在是太可惜了。”他说。
  这好似是一个喘息的暗示,但现在的任剑还不会等他。任剑还只会抓住一切的机会。他已经完全投入这酣美的一战中,眸子明亮到一种骇人的地步。
  终于尝到鲜血滋味的剑,叫嚣着要求更多。
  剑光再次扑面而来。简凤箨剑尖一动。他似乎想刺向一个地方,一个任剑还露出的破绽。但也许那只是一个诱饵。也许在他击中之前,任剑还就已经会砍下他的胳膊。但他不可能坚持更久了;疼痛已经使他的动作开始迟钝。他只能赌。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刺出了这一剑。任剑还果然回剑来格,今日已经交击过上百次的两柄剑铿然一响,居然同时从中断折。任剑还丝毫没有停顿,一掌拍向他右胸。简凤箨半身麻木,向后飞出,脊背撞上了铁条,单膝跪地,一口血已经冲上喉咙。
  任剑还的剑不会因此停止。一道寒光间不容发地逼近他颈侧,简凤箨甚至好像已听见冻结的血液被震碎的声响。
  他抬起头笑了一笑。“任少主,好剑法!”
  金阁站了起来。她眼中的画面突然完全静止。
  任剑还不动了。仿佛突然被割断提线的木偶,他手中的断剑跌落在地上。他惊异地看着简凤箨,似乎想说什么,脑内的空白成了一团芜杂的线条。
  简凤箨却完全没有管他,左手骤然从怀中抽出一柄匕首,甩去刀鞘,转身平削数下,五根铁条齐齐被斩落一截,露出一个两尺来宽的洞眼。然后他拾起地上的断剑,往任剑还手里一塞。
  任剑还下意识地挽住他,两人从洞中钻了出去。离铁笼最近的卫士挺枪欲刺,还未伸直手臂就被任剑还割断了喉咙。
  庭中一片混乱,其他卫士立刻朝两人围拢过来,忽然听见有人拍了拍手:“够了。”
  是金阁。她看着任剑还和简凤箨,眼中只剩下一片黑白分明的淡漠。
  “够了。”她说,既无欣赏也无恼恨。“我看戏最不喜欢人窜改结局,因为改出来的往往更难看;但戏如果没有一点遗憾,反而不能算是完美。不管怎么说,你们演得并不坏,也很卖力。这次有郭三公子求情,你们就走吧。”
  她凑近郭靖远,湿润的吐息带着一种恶毒的酸涩。“你最好是劝劝他们和他们的朋友,不要再报仇了。送死并没有什么好处。有点耐心,我很快就会让大家都满意的。”
  

  ☆、第 25 章


  寒云拥雪,低矮云层下出殡的队伍稀稀拉拉拖得很长。天色已经非常浊重,行人身上的麻衣却更如车辙中被碾做泥浆的初雪,只显出一种越发污秽的灰色。
  简凤箨走在队伍的末尾。他明知自己来得晚了,应该赶上前,走到自己应在的位置去。但又怕受到斥责,所以只是这样鬼鬼祟祟地低头跟在最后。
  他并非不知道棺中之人是谁。他也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断断续续的呜咽箫声,跟这场景甚至很相配。简凤箨没有急于清醒的意思,他甚至知道这梦境里不会出现恫吓的成分。他少年时经常梦见跟公冶治争执,醒来心绪都是清醒而恶劣。如今他坦然做好受拷问的准备,但无论梦中的公冶治表现如何,他心中只觉荒谬和疑惑。仿佛在梦中也时时刻刻有人在耳边提醒他一样;他没有一次不能意识到公冶治已经死了。
  他身边有一个人与他并排,简凤箨碰了碰他的手肘,搭讪着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今天难道不是你的生日?”
  “好家伙。”简凤箨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的生日。”
  他覆在眼睛上的左手慢慢挪开。屋子里空空荡荡,仍旧是他离开郭三公子府上后找寻的临时安身之所,任剑还和佐良也来这里凑合过一日,讨论那个空中楼阁一般计划的细节,反正无论最后成功与否,他们都必须离开瀛洲城。当时他和任剑还相处得倒是十分自然,完全没有意料中久别重逢的尴尬,因为佐良实在太过活跃,宋一凡的惨死更激发了他誓报此仇的热情,有几次简凤箨都想一枕头闷死他。
  最后天快明时三个人才挤在一块合了合眼,在简凤箨三令五申你再说话就闷死你的情况下,佐良躺在他们两人中间,还是冒着生命危险说了一句:“多谢。”
  这不过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但感觉上不能说像是过了几年般漫长,而是一个时间段的彻底结束,就与现下划开一道鸿沟。戏只有在台上的片刻才显得激烈。临时凑起的班底,散场之后若大家有幸不死,也只好分道扬镳,免得想起自己满脸油彩的尴尬情状。
  要是任剑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简凤箨动了动被子里的右手,脸上的笑意突然一僵。
  他坐起身。床头的木柜上放着一把茶壶,还有一个粗瓷杯。任剑还推门进来时,正看见简凤箨试着伸手去拿那个杯子。
  他慢慢握住杯身,然后让它离开桌面。任剑还冲到床前,却突然站住。杯子从他手中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简凤箨怔怔地看着自己不听使唤的右手。他用左手握住了那只手腕,但颤抖却无法止住。
  他发觉任剑还在看着他,于是抬头朝他笑了笑。
  “如你所见,我已经不能使剑了。你走吧。”
  任剑还压根不跟他一般见识。“你的手怎么回事?”
  简凤箨慢慢弯曲手指,又依次张开,如此反复几次后,苦笑道:“用不上力。”
  任剑还抓住他手腕,将袖子往上卷起,直到露出包扎伤口的白布。“是裂开了吗?”
  简凤箨:“不是。真气到右肩以下,就窒碍难行。可能是经脉的问题。”
  任剑还拔腿向外走。“我去叫大夫。”
  简凤箨道:“等等。”他过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任剑还,如果我从今往后不能使剑了,你怎么办?”
  任剑还皱眉。“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
  简凤箨:“不,这只是凡事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任剑还咬紧牙关。简凤箨依旧平静地看着他,那目光里并没有等待审判的乞求意味,仿佛早已知道了答案。他心下雪亮:这才是简凤箨真正惧怕的东西!
  简凤箨见他许久不答,低下头笑了笑,看着被面上苍白的手指。“我说过,如不是剑,我在你眼中一文不值。但是我并没有真正担心过这件事;那是因为我很明白,若失去剑,我首先不会放过自己。”
  任剑还冲口而出:“我放过你。”
  他说得太快,过了一会才意识到这句话的傲慢。于是又急切地改口:“我可以放过你吗?”
  简凤箨:“你不失望吗?”
  任剑还:“你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
  简凤箨笑道:“说谎。”
  任剑还:“……我又不是你。”
  这话就很重,简凤箨气势陡然一落。“也行吧。”过了一会他自己找补着说。“虽然你放过我和我放过我不是一回事,但有总比没有的强。”
推书 20234-05-30 :犹怜草木青[古代架》:简介:(入库时间2021-05-29) CPVIP2021-03-02完结收藏: 3,225 评论: 1,283 海星: 11,160 谢无风也是江湖的一部分。cp:谢无风x纪檀音(放浪形骸攻x天真单纯受)。纪檀音十八岁了,辞别师父,闯荡江湖。刚下玉山不久他便救下一个文弱书生,二人结伴同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