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廿则是闭目养神。
起得早真困,待会儿拿了奖金,还了师兄的债,回去睡觉吧。
今日楚朝颐没出宫去宗祠,大概率也不会有潜入承元殿的机会。
正闭目养神,傅廿突然听见众人的声音响起。
“陛下万岁,龙体万安……”
后面很长一串傅廿懒得听,但还是睁开了眼睛,发现忍冬也跪在地上,朝着正南的方向磕头。
楚朝颐来了……
傅廿方才闭着眼睛,完全没看见。
还没爬起来,就被忍冬止住了,“没事连大哥,你这个角度有擂台挡着陛下他们看不见你,所以才没打扰你睡觉,没叫你起来行礼。”
傅廿:……
的确,擂台的高度完全够遮住他的身体。
想到这儿,傅廿便放心,继续闭上眼睛休息。
听见李公公命大家起来之后,紧接着判官便叫了他们八个抓阄,准备进行剩下的回合。
按照约定,最后一位会与傅廿打斗的时间稍微长一点。
“最后剩下的二位,请吧。”判官看着场上剩下的两个人,说道。
傅廿和对方相互行过礼之后,这才拿起短兵。
这次交手的时候,傅廿明显感觉到对方并没有遵守约定,刻意放水让他胜利。
傅廿早预料到可能有人会出尔反尔,到最后一场的时候,突然变卦,不放水试图私吞所有奖金。
没想到暴露的这么快。
傅廿也没说话,只是对方出一招躲一招,也不还手,但也绝对不给对方打到的机会。
“李公公,这是上次那个被马车压断手脚的连念?”坐在高台上,楚朝颐看着擂台上的打斗,突然发问,“就是熙王身边那个。”
“正是。这还是您钦点入宫的侍卫,连念。”李公公赶忙回答。
又看了一会儿,楚朝颐才发话,“刚才看他打斗的水平就十分普通。这一场他一招都不还手,怎么熬到最后一场的?”
李公公犯难,“奴才也不知道。”
穿龙袍的男人没说话,继续看着擂台上的“盛况”。
一方猛烈进攻,一方毫不还击,躲闪倒是快。
这种无赖式的格斗,看着就来气。
看了几分钟,越看越来气,楚朝颐便没再注意擂台上的情况。刚端起茶杯,想喝口茶解解暑。
没想到端起杯子,茶还没喝到口,就听见判官喊道,“连念胜!”
他赶忙摔下茶杯,只见方才还一直进攻的一方,现在突然倒在地上,肩头上别说铃铛没了,直接少了块肉,鲜血不受控的往外冒。
不过一瞬的时间,发生了什么……
“李公公,方才这个连念怎么瞬间扭转局势的?”
“奴才也没看清。”
楚朝颐的眉目更蹙了几分,拖着脑袋,不解的看着擂台上的局面。
获胜的一方也没有任何激动,只是一言不发的擦着护腕上的血迹。擦完护腕,又换了一张帕子擦脸上的血迹。
“去和判官说,再加注黄金百两。让楚幺上去和他打,这次换真的兵刃,朕倒要看看,这个奇人是怎么出招的。”
“楚幺!”说完,楚朝颐喊了一声,又吹响了手指上带着的玉哨。
几秒间,楚幺就落在了附近的地面,把脑袋审过去,恭候听命。
楚朝颐吩咐了几句,见着楚幺蹙眉,“怎么,不愿意?”
“这,可是您不觉得他的手脚,很像——”
“用你提醒?”
楚幺闭嘴。但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若能胜连念,大影卫的腰牌和官印会正是授予你。从前你做的那些事,朕只当没发生过。上次你弄丢浮光匕,扣例银的事情,也一笔勾销。”楚朝冷冷的说道,“如若不愿意——”
“属下领命!”
第21章
傅廿在擂台上擦完血迹,便安安静静的站着。
方才判官说,为了公平性,奖金只能被当场授予,所以才拜托傅廿在台上多留一会儿。
不然按他的性子,早钻进人堆里找不见了。
等了好一会儿,傅廿才听见判官开口。
“各位,方才接到陛下旨意,陛下先是恭贺连念侍卫摘夺第一,顺便还说了,再加一百两黄金的奖金,希望连念侍卫能再比试一场。”
擂台下都是欢呼声,可傅廿高兴不起来。
果然,遇见楚朝颐就没好事。
“连侍卫,请吧。”
傅廿没动,轻声和判官说了一句,“属下拒绝。”
“陛下的要求,由不得你拒绝。快过来。”判官没想到这个人会不配合,直接上手,一把把人拽了过来。
傅廿自然是不会被拽动。
站在原地,面色冷淡的看着判官。
僵持间,突然,一个嘹亮的声音出现在擂台的另一头。
“连侍卫,有请了!”
楚幺?
傅廿听到这个声音,不禁蹙眉抬头。目光不善的看着面前的人。
沉默对峙间,傅廿已经听见台下议论纷纷。
“居然是让楚幺和他打……”
“再怎么爱惹祸,好歹也是陛下身边的大影卫……”
“我曾和楚大人交手过,会死人的……”
傅廿原本想逃避,一见是楚幺,瞬间改了垂头丧气的样子。
上一世,他未离宫的时候,很多属于他的差事,楚朝颐就这么给了楚幺。
再往前数,楚幺也是从小就在王府里,当真和楚朝颐是从小长大的。
后来,他给宫中影卫制造了暗器,为了不违背君命,傅廿还不得不耐着心思,手把手教楚幺。
死后,果不其然,楚幺替代了他的职位。无论怎么闹腾,都会得到包容。
哪怕抛开楚朝颐,傅廿也看他不顺眼多年了。
“规则?”傅廿平视着楚幺,冷冷的问道。
楚幺没急着说话,向着旁边人使了个眼色。
紧接着,几个公公搬上来了一个沉重的兵器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宝刀宝剑,还有细小的匕首。
“真刀实弹,脖颈以上和心脏不得攻击。直到认输为止。”
傅廿没接话,扫了一眼兵器架。
最终选了一把剑。
剑虽不是他最擅长的兵器,可打楚幺,用最擅长的兵器都是给他颜面。
而且,不用匕首,傅廿就有把握不暴露出招套路。
果不其然,楚幺选了匕首。
傅廿笑不出来。
楚幺最擅长的兵器也是这些灵巧的短兵,说明这次格斗,对方是下了决心不放水的。
“楚大人,失礼了。”
“连侍卫,有请。”
行过礼后,等到锣鼓的敲击声,就看见楚幺冲了过来。
出击很快,和普通侍卫完全不一样。
傅廿不敢放开打,只能不断地的躲闪对方的出招。
不过很快,普通的躲闪已经对付不了了。
即便速度再快,衣服还是被划破了好几处。
而且这种快步贴近的打法,傅廿拿着长剑根本不占优势。
傅廿拉开距离,思索着要么先出击一次,打伤对方,减缓对方的行动速度。
刚拉开了两步距离,傅廿只见楚幺凶猛的穷追不舍,匕首直直要朝着他带义肢的右臂刺去。
可正面暴露破绽又是难得机会。
傅廿思考片刻,还是没躲。
匕首插/.进右肩的瞬间,傅廿几乎是同时弯腰起剑,直接刺入面前男人腹部,顺势把楚幺带倒在地。
说是刺进腹部,其实是侧腰,而且傅廿刻意留着手劲儿没刺深。毕竟是楚朝颐身边的大影卫,要是伤的危及生命,他也难堪。
可是那只匕首,是实打实的刺穿了他的右肩。
把楚幺按在地上的时候,傅廿拔.剑,“再往下一点,就刺穿肺部了。楚大人是真的想属下死在这擂台上啊。”
“怎么会,就是但看你四处躲闪,不敢出招,出招也不敢下狠手的样子真好玩。”
傅廿蹙眉,忍住继续下手的冲动。
刚说完,只听见锣鼓的声音又一次敲响。
“停!”
傅廿不情愿的放开被他压在地上的楚幺,扔了手中的剑,目光不善的看着楚幺。
只见楚幺也爬了起来,捂着腰间冒血的位置,稍微弯腰。
“他们谁赢了?”
“不知道,但能刺伤陛下身边的大影卫……”
“楚幺只是腰间伤了一点吧。倒是那个连念,肩膀都被刺穿了,他不疼吗?”
傅廿听着台下的议论,心说疼。
但是再疼,也不可能在楚幺面前表现出来半分疼痛。
“多谢楚大人指教。”傅廿咬牙,尽量不让声音颤抖,抱拳道。
手抬起的时候,肩上的刀刃几乎疼的把人撕裂。
楚幺缠好布条,稍微止血后,也站直,面带微笑的开口,“也多谢连侍卫指教,楚某甚少见过武功灵活之人。”
不就是说他只会躲吗……
这种明褒暗贬阴阳怪气的话,傅廿也不是第一次听面前这个人说。
“连侍卫,去陛下坐着的高台前领赏吧。”判官见着傅廿不动,赶忙提醒道。
傅廿这才反应过来,该领赏了。
抬头,楚幺人已经看不见影子。环顾了一圈下擂台下,发现大家的目光全在他身上。
下了擂台,傅廿看见忍冬想来扶他。
还没走到,就被拦住了。
走向楚朝颐的方向时,傅廿也尽量昂首挺胸。
御校场很大,擂台走到高台这段路虽不算远,但身上插/着一把刀,度秒如年。
除了肩上的刀刃,傅廿完全没注意到,他腰侧的衣服也是被破开的。
若隐若现的腰窝,和紧实到没有一丝赘肉的线条,就这么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外,加上血迹斑斑,还强撑着面不改色,努力站直,冷峻的容貌上难得露出几分痛苦之色,可呼吸却是不自觉的加重……
傅廿完全看不见现在他在别人面前是一副什么样子。
还没走到台前,傅廿就被拦住。
“御前不得携带带兵刃。”
傅廿疼的听力都不太灵敏,缓了好几秒,才反问道,“属下身上并无兵刃。”
“肩膀。”拦路的侍卫看了一下面前人的肩膀。
傅廿这才想起来,肩头上还插/着一把匕首。
可是拔/出匕首,必然要大出血,而且还是双面出血,根本捂不住的那种。
“……好。”傅廿说完,还是把手附上肩头的匕首,正准备心一横,咬牙取出匕首的时候,突然听见有脚步声快步朝他走来。
傅廿下意识抬眼。
发现是那个穿着龙袍的男人,快步从高台上走下楼,后面跟着的公公根本没他跑得快。
“您怎么下来了……”
楚朝颐?
傅廿看见熟悉的脸,疑惑了一下。
对方…是朝他跑来的吗?傅廿不敢深想,但还是一咬牙,直接拔/.出了肩头的匕首。
疼痛瞬间充斥四肢,傅廿下意识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失神片刻,傅廿便缓过神来,顺势俯下’.身子,想着跪都跪下了,干脆行礼掩盖一下。
还没开口,傅廿只感觉到肩头一热。
他反应了好几秒,才看见面前蹲着男人身上的龙袍外披不见,看不见面前男人的脸,但能听得见焦急的声音。
“脑子都是水吗?让一个被刺穿的人自己拔刀?伤的重就去找大夫,还让他来领赏?那么多规矩不懂得变通?楚幺那个二愣子都知道先止血包扎!”
楚幺,二愣子。
这话,傅廿挺爱听。
紧接着,傅廿突然感觉到一双大手焦急的捂在了他的前肩后肩上,试图替他捂住不断往外冒的血液。
“喂,还清醒着吗?”
楚朝颐焦急的声音……
至少傅廿上辈子,没被如此关怀过。如若不是御前不能直视圣颜,傅廿真想抬头看看楚朝颐失态的样子,能失态到在众人面前,为别人批龙袍,甚至蹲下替别人捂着伤口……
此等失态,傅廿还真的从未见过。
真想好好嘲笑一番。
“止血散,止血散…朕随身带了的……”
傅廿伏在地上,听着面前的男人焦急的碎碎念。
这点伤痛还不至于让他昏迷,只是觉得,现在抬头会十分尴尬。
哪怕没看,傅廿也猜到了,他身上披着的大概率是龙袍。周围全是人,肯定都看见了,虽说是圣恩,但不妨碍傅廿觉得十分丢脸……
而且一想到要正面面对楚朝颐…傅廿宁愿再伤的重一点,直接昏过去算了。
突然,傅廿感觉肩头一疼。
是药粉的触感……
傅廿疼的不敢乱动,但还是没忍住咳嗽出声。
“止血的,马上好。稍微忍耐一下,马上好。”
这是…楚朝颐的声音?
什么时候回这么细声细气的哄人了?
傅廿没动。
突然觉得上一世自己是真的亏。他原以为楚朝颐就是个石头,那些温言软语根本不会说。
没想到,只是不屑于对“傅廿”这条狗说罢了。
“陛下,太医来了,担架——”
楚朝颐瞥了一眼竹制的担架,先一步拒绝,“不用。”
不用担架?
傅廿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以前他伤的不重,他都会尽可能站起来走路,不用担架。
久而久之,楚朝颐也养成了只要他还清醒,就让他自己站起来走路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