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是师兄,傅廿才从草丛里出来。
“听说你刚得了些钱,原本是来找你还债,没想到你倒是自觉。”
傅廿急着回话,只是把手里的钱袋丢了过去,倚在树干上。
“哟,怎么伤成这样了?”傅桢看见他右肩上的木板,故作惊叹的向后闪了一下,“装的还是真的?”
傅廿:“真的。钱还清了,可以拜托您下一件事了吗?”
问完,傅廿见着对方迟疑了好久。
沉默良久,傅桢才回答,“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记得……之前和你说过,离那头老狐狸远一点,更别在他面前献媚,你忘了?”傅桢问完,没给他回答的机会,继续追问道,“早些时候,那头狐狸龙袍都披在你身上,还抱着你,这可没看错吧?”
“自然没忘,早些时候那是…属下也不知道陛下搭错哪根筋,反应过来后就自觉滚下地,还挨了一脚,”傅廿低头赶忙答道,“而且,迁升殿前的圣旨属下已经违抗,为的就是和您的约定。”
说完后半句,傅廿感觉到师兄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虽说不必他人提醒,傅廿也会自觉远离承元殿里的那位煞神,不过傅桢如此刻意要求他…傅廿还是摸不清头脑。
傅桢:“算你聪明,说吧,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傅廿面无表情的回应道:“属下希望能够,潜入承元殿的寝宫一探究竟。”
“啊?”傅桢被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呛了一下,“这什么要求?我说过,只帮忙打听消息,你要去哪儿我可帮不了。”
也是。的确这件事超出了原本约定的范围。
不过让对方代为打探……傅廿想眼见为实,没亲眼见到,总归有些不甘。
“你去哪儿做什么?”傅桢又问了一句。
“不便告知,”说完,傅廿又加了一句,“事成之后,大人需要多少银两,属下自会去筹。往后给大人做牛做马——”
一听到多少银两都可以,傅桢不耐烦的打断,“行了行了,给钱就行。我和那头老狐狸不一样,没有养狗的兴趣。”
“……”
连师兄都认定,上辈子的他就是条狗,根本算不上人,可见上一世活的有多凄惨。
“多谢大人相助。”
“事成之后再找你索要报酬,先说好,这次的事情有风险。如若被逮住,我自然有办法逃出生天,至于你会怎么样,我不敢保证。”傅桢说完,见他脸上没有怯色,“承元殿守卫原本就森严,寝宫更是。今日是中元节,这会儿陛下不在宫里,择日不如撞日,你说呢?”
“也好。不过这个时辰,陛下为何不在宫中?”傅廿小心翼翼的套话道。
提起这件事,傅桢眼里不禁露出嫌恶,“可能去我前师弟死的地方烧纸去了吧?毕竟爱犬死在外面,饲主难怪也是应该的。”
傅廿看着对方蹙眉,识趣的没再追问。
原来中元节,楚朝颐一向都会去祭奠他,而且是在宫里处理政务或是陪那位恩爱非常的皇后。
一路跟着傅桢来到承元殿附近,一路上傅廿几乎是被提溜过去的。除了不想让人看见武功招式之外,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带义肢的右臂断了,动弹不得。
到了承元殿寝宫附近屋顶,傅廿才感觉到傅桢停了下来。
低头,下面比平日多挂了好些宫灯,亮如白昼。提刀侍卫也多,比上次傅廿的至少多两倍,把寝殿为的密不透隙,根本没有潜入的机会。
“这么多侍卫,怎么潜入?”傅廿心说今日无雨,怕是连凿房梁都会被人发现。
“干嘛潜入?光明正大的进去不就好了?”傅桢疑惑的瞥了一眼,手还在不停往镶金镂空金属球中塞着什么。
傅廿大概明白了。
从小,师兄虽说刀法剑法平平,但用药用毒上可谓不世之材,虽比不得师父,但和同门比绰绰有余。
“可是他们倒在地上——”
傅桢没等旁边人暴躁的说完,直接打断,“管那么多后果做什么?我又没本事潜入这种地方。”
不一会儿,傅廿只见傅桢递过来了一颗药丸,示意他服下。
紧接着,袖子一拂,顷刻间,无数镂空金球无声的消失在夜色中,也不知这些金球是什么做的,落地竟是一点声音都没。
傅廿眼睁睁的在屋顶上看着下面的侍卫一个个无声倒地,寝殿毫无守卫的大门就这么暴露在眼前。
“走。”
听到令下,傅廿迫不及待跳了下去。
终于要见到皇后的真面目了。
说不激动是假的……上一世,要不是突然听闻楚朝颐大婚的消息,也不会突然毒发身亡。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傅廿打开了寝殿的大门。
映入眼帘的屏风还是熟悉的样式,屋内的陈设、装饰、都和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如若不是外面倒着的一地侍卫,和伫立在身旁的师兄……真的会恍惚回到当年在这儿生活的日子。
“你要进去做什么赶紧。我站在门口等你。药效有限,快去!”傅桢催促道。
傅廿回神,快步朝着里面跑去。
没有人的脚步声,甚至听不到呼吸声……傅廿想了想,上次在寝殿看到人影,似乎就是在了龙床上,想到这儿,傅廿不禁朝着龙床的方向大步走去。
越是接近龙床,傅廿心里越是忐忑不安。
到底会是什么人,才能如此得宠。
是他以前也认识的人吗?
还是说……一直是楚朝颐的心头朱砂,他连认识都不配认识?
大阳穴青筋一突一突的疼痛,转瞬,已经走到了龙床边上。
四周的帷幔都是放下来的,虽说都是一层层轻纱,但叠在一起,还是能做到几乎不透光。
傅廿深吸了一口,伸手拨开了几层薄纱。
是人!
隔着若隐若现的薄纱,只见一个人影,安安静静的躺在龙床内侧,双手交叠在心口前,就这么平躺着。
——身上穿着的是傅廿从未见过如此华丽厚重的婚服,头上的凤冠金钗是皇后的规格,且比历朝历代皇后头上的都更为璀璨夺目。手腕上的宝石美玉金银更是不计其,脸上蒙着一块儿正红色的盖头,盖头周围有珍珠作为流苏点缀。
傅廿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若隐若现的人影,准备掀开床帘的手忍不住的发抖。
自幼,周围几里开外的人迹傅廿都能察觉到,或者说,只要会呼吸的生物,他都能捕捉到踪迹。
——可是,面前躺着的这个人,几乎是面对面的距离,却是感受不到分毫呼吸和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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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傅廿抖着手,掀开了最后那几层半遮半掩的薄纱。虽然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但呼吸却急促的不成样子。
看着龙床上穿着婚服头戴凤冠的“人”,傅廿伸出手,叠上了那个“人”的手。
玉石的触感,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冰冷,反倒有些暖暖的。
暖玉制成的人?
难道所谓恩爱非常的皇后,居然是个假人?
傅廿带着疑虑,手继续顺着“人”的袖子,一点点的往里摸,摸了两寸,就因为袖口过窄,限制了进路。
的确是暖玉做的假人,傅廿确认道。
——如若真是见到皇后真人,这道夙愿就算彻底了了,报完恩就能死的瞑目。可现在,眼前躺着一个假人,傅廿心中的疑问不减反增。
带着疑问,傅廿的手缓缓移向面前“人”脸上覆着的盖头,一把掀开。
掀开的瞬间,他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顿的很久。
——和他上一世长得一模一样。
不仅是五官,甚至连脸上的伤痕,都和上一世如出一辙。
傅廿呆滞的看着这个和上一世的自己长得完全一样的“人”,脑子里一片空白。
眼前的画面,和他猜想过的所有结果都毫不沾边。
明明……他活着的时候连一点温情都没从楚朝颐那里尝过,最多相拥而眠的时候,能听几句逢场作戏情话。
甚至温存的时候,也没听楚朝颐为了哄他提过半点要给他身份、给予官职的意思。
愣了不知道多久,傅廿才麻木的把盖头盖了回去,手缓缓下移到这个“人”身着的婚服上。
金绣层层叠叠,绣工更是不用说,甚至比龙袍都奢华百倍。
正看的出神,傅廿突然听见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诶,别惊讶啊,前段时间听说之前那条狗的义肢被您找了回来——”
“他叫傅廿!”
“知道了知道了,早就知道您的爱犬叫——”
屋里正对着龙床发呆的傅廿,听到外面传来的争吵,瞬间反应过来是寝殿的正主回来了。
他赶忙理了理面前这个“人”的衣服,又用义肢压平了床榻上的褶皱,最后匆忙把层层薄纱床帘整理好。
从大门出去肯定是行不通。
环顾了一圈,急情之下,傅廿顾不得右肩上有伤,赶忙一跃上了房梁,借着雕梁画柱的遮挡,静悄悄的伏着身子。
这个时辰,楚朝颐肯定不会就寝,最多来寝殿看一眼就回正殿继续处理政务。等楚朝颐走了,再想办法出去会比现在强行出去要安全很多。
伏在房梁上的时候,傅廿只能依稀听见外面有争吵的声音。确切的说,暴怒的只有楚朝颐一个,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说话欠揍的要命。
等了半晌,傅廿终于看见楚朝颐快步走进了屋子。进屋后,所有侍卫公公都自觉的停在屏风外面,只有楚朝颐一个人大步走进了内屋。
傅廿看着这个穿龙袍的男人呼吸沉重,大步朝着龙床的方向走着,拨开云纱床帘,定定的看着龙床内躺着的“人”。
——紧接着,上一秒还神色阴鸷的男人,下一秒突然轻柔的贴近龙床上“人”的脸颊,像猫一样,轻柔的蹭了蹭,“乖,今日休息的还好吗?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嗯?好啦,我不是凶你,别生气啊……”说完,又在那个“人”的额前,虔诚的亲吻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慢慢起身,“还有些政务没处理完,晚些时候再回来陪你,好吗?”
傅廿看的双眼都直了,不禁攥紧拳头。
气血上涌导致大脑一片空白,手脚不禁发抖,人也差点失去平衡,直接从房梁上摔下去。
这么肉麻的话,楚朝颐原来不是说不出口,只是没对他说过……
等着楚朝颐大步离开后,傅廿听见寝殿外的骚动不减,想必是那些被药晕的侍卫还没处理完。
哪怕满腹疑虑,傅廿也只好迅速离开。
场面混乱之时,溜出寝殿还是十分容易。
出了寝殿,傅廿找到没人的角落,刚准备跃墙而出,就感觉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提溜了起来。
余光中,装束能辨认的出是师兄,面遮已经被扯掉了,神色肃然。
到了一处屋顶,傅廿才被放下。
“这次满意了吗?”傅桢板着脸,开口问道,“满意的话结一下钱。”
傅廿调整了呼吸,“十分满意,多谢大人相助。需要多少银两?”
“不多,黄金一千两。被那头老狐狸逮个正着,上次说好要给我的赏金封地全都没了,看在你没什么钱的份上,已经找你少要了很多。”傅桢说完叹了口气,“被你坑惨咯,以后沾上这头老狐狸的情报,我一概不打听,晦气。”
一千两,叫不多?
傅廿心说方才在房梁上没能偷听到他们具体的争吵内容,这会儿想辩驳都无从开口。
而且,方才在寝殿里看到的场景太过震撼,以至于现在还没消化。
“听见了吗!一千两!”傅桢见他没反应,故意放大了声音。
“听见了。先压给您一百两,剩下的钱,属下慢慢筹——”
傅桢没好气的打断,“别慢慢筹,一个月内。”
一个月内?傅廿心说这哪怕把自己卖做菜人,都不可能有这么多。干回老本行……上一世他就是作孽过多,地府都不收他。
“觉得自己筹不到,就自觉来我府上帮忙做活。”傅桢见他一脸迷茫,又补了一句,“府邸的具体位置,过两天会想办法通知你。”
“属下遵命。”拿人手短,傅廿只好答应道,“大人如此恩惠,属下愿做牛做马报答。”
答应完,傅廿还是心里念着寝殿里看到的场景。
师兄既然知道上一世他的义肢回来了,肯定多少也知道寝殿里的事情。傅廿决定套套话。
“还有大人,您……见了天子,为何丝毫不怕?属下实为佩服。”
“他也有求于我,我也有求于他。相互依存的关系,暂时谁也离不开谁,怕他做什么?这种人,你越是伏低做狗,他越是轻视你。”傅桢说完,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也不怕他,之前我也在宫里给这些姓楚的伏低做小,因为那个时候我对他们可有可无。”
傅廿低头,虚心的说道,“属下明白。”
虽然不知道师兄和楚朝颐之间为何相互依存,但可以肯定,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还有一事,属下进入寝宫的时候,无意中看见……龙床上躺着一个假人,着实疑惑,不知大人可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