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时云璟险些没握住筷子。他怔怔看着面前这一桌子菜,渐渐摸清了头绪。
“你向定远侯禀明我的身份了……”时云璟怔怔问道。
陆折玉点了点头:“这事也瞒不住,我本来想寻个机会告诉他,结果被他自己查出来了。”
时云璟心想,这事儿怎么查呢?定然是那个封扬说的。时云璟越想越气愤,这人果然是除了武功好,别的一无是处。
“你爹没骂你吧?”时云璟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看你刚才回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
陆折玉轻叹口气,回应道:“未曾,不必担心我。”
时云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方才收回来视线,点了点头。
“我以后不翻墙了就是。”
陆折玉放下碗筷,扯出一抹笑容,抬手置于他发顶轻拍了两下:“那你以后听话些。”
时云璟笑了笑,故意拿头发蹭了蹭他掌心,可陆折玉哪里会再给他这个机会,马上就收回了手。时云璟却得寸进尺,凑上前去,飞快地亲了一下他唇角。
陆折玉一蹙眉,正想推开他,时云璟也同样不给他机会,迅速抱住他的腰,脑袋枕在他肩上。
“以前的时候,想着要是你永远都留在楚国就好了。现在看来……能这样一直在你身边也不错。”
陆折玉闻言,微微一怔。本来想推开他的手却僵住了。
“你养着我吧。”时云璟又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神色。“我吃的很少的。”
陆折玉敛眸,他想起今日下午在书房中,与他爹的对话。
他答应了陆迟,再过些时日,等萧涵煦回到荥城,他就将时云璟送回去。
“好不好啊。”时云璟摇了摇他胳膊。“陆哥哥。”
陆折玉无奈一笑:“殿下,你皇位都不想要了么?也不愿兵变了?”
时云璟噘了噘嘴:“皇位和你养我也不冲突嘛。若不然,将来登基后我养你也行。”他抬眸冲他一笑,“将来即便是兵变,也少不了你,一开始就说好的,你要为本王效犬马之劳。”
陆折玉实在受不了了,他既不想拒绝他,可是又不想再骗他,只好将胳膊抽离出来,把人推一边去,刻意避开了他的问题:“行了,这大逆不道的篡位之事,别带我一起送死。”
陆折玉本就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之后便放下了碗筷,站起身来想去屋外清净清净。时云璟见状也不吃了,起身跟在他后面纠缠不清,不断撒娇装可怜要某人养着他。
月上枝梢,夜凉如水。
三月初,春寒料峭,夜风拂面而来,两人也不嫌冷,一个坐在院中塘前的石头上对月饮酒,另一个躺在对方的腿上闭目养神。
“给我喝点。”时云璟睁开眼睛,仰着头向身旁的人伸出手。
陆折玉哪里会给他,只偏头望向立在一旁的小厮:“再取一坛蔷薇露来。”
小厮领命,躬身而去。时云璟却不依了,直接趁他不备伸手将他手中那小酒坛夺了过来,冲他得意一笑:“我就要喝你这坛,怎样?”
陆折玉来不及阻止,时云璟仰头便灌,清冽醇香的酒流过咽喉,他不由赞叹:“真不错,楚国怎的就没有这么好喝的酒?”
陆折玉瞧着他没见识的模样轻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时云璟将小酒坛递还给他,陆折玉瞥了一眼,并没有接。
时云璟见状,伸手推了推他,示意他接酒。
陆折玉:“你喝了罢。”
时云璟气愤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小厮刚好在这个时候将一坛新的蔷薇露送了过来,陆折玉接过去,取下酒封,仰颈饮了一口。
时云璟见状,重重地哼了一声,举坛喝下一大口,却因躺着的姿势实在不便,一个不慎狠狠地呛到了。
时云璟猛地坐起身来一个劲儿的咳嗽,陆折玉见状急忙放下酒坛,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罢?”陆折玉微蹙眉。
待缓过来些许,时云璟回头,恼怒地盯着他,不知道被摁了什么开关,又开始赌气。
“你自己不小心,这也怪我?”
“……就怪你。”时云璟噘了噘嘴,重新躺回了他腿上。
经过这么久的朝夕相处,陆折玉从最开始抵触这位骄纵六殿下,到后来练成了一身忍术,终于到如今的对他习以为常,弹指之间,不觉半年之期已经转瞬而过。
夜色渐深,月亮愈发明亮,在侯府别苑的庭中倾洒下一地清辉。
小酒坛中的清液已经喝得一滴不剩了,时云璟本欲再饮,却被陆折玉拦下了。时云璟只好一边躺着赏月,一边把玩着手中的空酒坛。
陆折玉敛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一会儿你若是失手将这酒坛砸到脸上,可别喊疼。”
时云璟抬眸睨他,轻声哼哼:“你就是嫉妒我生的比你好看,才巴不得我毁容。”
陆折玉没理他。过了一会儿,时云璟将酒坛高高抛起,陆折玉趁机借住,轻轻一抛,酒坛滚到了一旁花丛的泥土中。
“陆折玉!”时云璟坐起身来,愤怒地看着他。
陆折玉面色淡淡,正好站起身来,却发觉腿已经被某人枕得有些发麻。只能佯作无事,向屋子走去。
“夜凉了,进屋罢。”
时云璟噘噘嘴追了上去,方才还愤怒的神色已经一扫而净,如今跟在陆折玉身侧,拉拉衣摆揪揪袖口,嘴里还振振有词。
“今晚能不能再陪我一起睡啊。”时云璟换上一副乞求的神情。
陆折玉一边走一边侧目看他:“怎么,这都好几天了,棠梨轩的床还没睡惯?”
“是啊,估计还得适应上十天半个月呢。”
“……”
“再陪我睡一夜好不好啊。”
“……”
“陆大哥?”时云璟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陆折玉并不为之所动。
时云璟改口:“陆哥哥?”
陆折玉仍并不为之所动。
时云璟拉着他袖口左右摇摆无比婉转地唤道:“好哥哥~~”
陆折玉脚下一个踉跄,停了下来。
时云璟见奏效了,眨了眨眼睛,瞧着四下无人,凑到他耳边唤了一声:“夫人?”
陆折玉突然双眉紧蹙,甩开不断拉扯袖口的那只手,沉声道:“你不想睡棠梨轩,就滚到侯府外面睡觉去。”
时云璟一跺脚,又开始围着他无理取闹起来……
月已中天,时近子时。
陆折玉被他闹得无法,最终还是留在棠梨轩陪他一起睡了。
毕竟,不知何时就要送他回荥城了,这样的陪伴,又能剩下几日?
【作者有话说:写到感情线我的节奏就特别慢qaq结果发现这一章居然连主线都没推进一下……
后面可能就进展比较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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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在邺城的这些日子以来,陆折玉一直都是卯时准时醒来,收拾收拾准备去上早朝。
时云璟以往在楚国之时,一直是雷打不动地至少睡到辰时,才能充满起床气地醒过来。可是住在侯府的这几日里,每当陆折玉醒来之后,纵然动作再轻微,时云璟还是能醒,而且仿佛起床气也被治好了。
所以这几天每次都是陆折玉先起床,他窝在被窝里,悄悄地看着他穿上中衣,再披朝服。起初,陆折玉还会把他塞回床帐里去不让他看,但是时云璟自然屡教不改,久而久之,陆折玉便也随他了。再过些时日,时云璟也不再“悄悄”地看,取而代之的是光明正大地看。
直到陆折玉穿好朝服,洗漱毕,走出屋子,时云璟才会继续回到床榻上补眠。一直睡到辰时二刻,起床用早膳,然后等着陆折玉下朝回府。
自从时云璟来了侯府,到了傍晚时分,陆折玉也没有机会再去前厅陪着他爹一起用晚膳了,被某人缠得无法,他只能次次吩咐厨房将饭菜送来别苑,与时云璟一同用膳。到了晚上,陆折玉本该去别苑的暖阁歇息,然而次次都被时云璟纠缠,只得去棠梨轩陪着他一起睡。
不知不觉,两个多月过去了。
到了暮春,天明显变长了,早晨卯时一过,天便大亮,雾气渐散,院中竹林露水沾衣,竹笋冒出嫩芽,盎然生机一片。
这一日,陆折玉收拾好衣着便乘马车前往皇宫,时云璟继续睡着。辰时刚过,他便被一个声音吵醒。
“殿下,殿下?”
时云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隔着床帐,看见外面是楚珩,他不由又闭上了眼睛,迷蒙地道:“何事?”
楚珩上前一步,低声道:“方才属下在府外遇到了缪行,他交给属下一封信,让属下务必带给殿下。”
“缪行?”时云璟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了此人是谁。他揉了揉眉心,突然恍然大悟,撩开床帐看他:“他怎么突然来了陈国?我都不找他麻烦了,他居然主动来找本王。”
楚珩低声回应:“属下也不知晓。他应该是担心暴露身份,不宜久留,将此信交给属下便走了,估计是有事要单独与殿下相见。”说着,楚珩躬身双手递上那封信,时云璟撩开床帐接过信打开,楚珩将床帐拢起挂在两侧。
信上仅一句话,时云璟扫了一眼便将信装了回去,递还给楚珩,淡淡道:“这封信处理掉,别被旁人发现。”
“是。”楚珩将信重新接了过去。
时云璟坐在床榻上思忖片刻,最后轻吐出一口气,吩咐道:“把我衣裳拿来。”左右已经没什么睡意了,索性就起床得了。
楚珩将悬挂在椸架上的中衣和外衫取来,陆折玉不在,时云璟也不需要别人帮着更衣了,他自己把衣裳穿好,一边道:“缪行要跟我见面,信上说了时间地点。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不知何时回来,你不必跟着我了,若是陆折玉回来我还没回来,就说我闲着没事出去四处逛逛。”
“属下遵命。”
自从上次陆折玉跟他说要出府不必再翻墙,直接走正门就是,时云璟也就不再刻意避着了。侯府的下人各个安分守己,知道能住在侯府别苑的人,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人,于是都对时云璟礼貌有加。
这些时日以来,时云璟一个人闲着就在邺城四处游逛,早就对城中十分熟悉。他从侯府出来之后,很快就寻到向东一里处的一家客栈,轻而易举摸索到一间客房,随后推门而入。
屋内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来者没敲门就进来了,惊讶之余,赶忙走到门口四处张望一番,见并无尾随,然后关上门,单膝跪地行礼:“属下缪行,参见殿下。”
“起来回话。”时云璟挑了个地方坐下,打量一番这间屋子。“这儿安全么?”
“属下已经排查过了,并无隐患。”缪行恭敬回应。
时云璟点了点头:“本王不是给了你一笔钱让你走了么,怎么突然来陈国了?”
缪行低着头,低声道:“属下本打算带着弟妹们离开荥城,可是又怕遇到皇上的人认出属下,东躲西藏了好几天。再加上属下只会杀人和刺探情报,又没有别的可谋生的手艺,走投无路之下,被夙宁公主收留,送到了萧府任职,如今在萧大将军的副将傅青行手下做事。”
时云璟闻言,神色若有所思,歪着脑袋疑惑道:“你说你只会杀人和刺探情报,可是你武功这么差,傅将军是怎么放心得下让你在他手下做事的?”
缪行的头垂地更低了,被前任主子这样评价,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自行了断得了,他咬了咬唇,低声道:“属下惭愧。”
时云璟也不再在此话题上多做纠结,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淡淡道:“你方才所言,如何证明?你无处可去,大可以去找皇帝,然后皇帝派你来此处做暗线也未尝不可能。”
缪行大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额头叩地:“殿下明鉴!属下的家人得殿下照拂,如今绝无二心!属下早就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行了行了。”时云璟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什么叫你是我的人。”
陆折玉是我的人还差不多……
“哦对了。”缪行急忙从腰间取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双手呈给时云璟。“殿下,这是属下在萧府的腰牌。”
时云璟接过去一看,样式材质看来,确实出自萧府。
“起来罢,本王信你便是。”时云璟瞥他一眼,淡淡道,“楚国现在是什么情形?我舅舅是何时回的荥城?我姐在宫里近况如何?”
缪行听着主子不再怀疑自己身份,总算放心了下来。又听他一连串问了这么多问题,定了定神,一一回应:“自从上次定远军袭城,陛下就一病不起,上个月立了四殿下为太子,已入主东宫,平日里协助处理朝中大小事宜。大将军半月前已经回到了荥城,但是陛下未曾下什么旨意,只令大将军驻守荥城,部分兵力调到了宫里,但是兵权还在陛下手中。至于夙宁公主——”缪行顿了顿,继而道,“一切安好,大将军在荥城中,陛下自然不会对公主怎么样。”
时云璟又问道:“我如今身在邺城之事,有几人知晓?”
缪行回答道:“殿下尽管放心,自从荥城被袭,陛下一直心神不宁,已经彻底相信了殿下死于乱军之中的事情。至于殿下身在邺城,我想……除了公主和大将军,应该无旁人知晓了,属下也是被公主派来寻殿下之前方才知晓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