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歌本想问你怎么还活着,你来这里干什么,可到最后真正说出来的也只有你过得怎么样。
乔七忍不住嗤笑一声,说道:“我过得可好了,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记得我了吗?”程歌这一副受伤的模样看得乔七皱了皱眉。
“我需要记住你吗?”
程歌很想问,你怎么不记得我了,你发生了什么,可是,又怎么都问不出口,明明就是眼前这人,可是又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乔七见程歌半天也没说话,就说道:“我走了。”
说罢转身就走了,结果被程歌一把抓住了胳膊。
“我叫程歌。”
乔七若有所思道:“程哥?你这名字还挺占别人便宜,谁都得喊你一声哥啊。”
还没等程歌说什么,乔七抬了抬胳膊,接着说道:“小粘糕还舍不得放手吗,我可比你大不知道多少个辈分,你喊我哥还差不多,小,粘,糕。”
小粘糕几个字说的程歌气色一直不好的脸都通红了,赶紧放开了乔七的手。
“邵霜月!”江落撕心裂肺的声音穿透而来。
程歌猛地扭头担忧地望去,又回过头看看乔七,有些舍不得这边。
“你还不去?”乔七说着,然后探过身子在程歌耳边轻轻说道,“真的是一个小粘糕啊。”
吓得程歌捂着耳朵后退几步。
“拜拜。”乔七说道,转身离去。
“是再见!”程歌纠正道,然后看着乔七头也没回地离开,只是在他说完“是再见”后挥了挥手。
乔七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来拿东西的。
来拿什么呢?
来拿啊,拿邵霜月的灵魂。
邵霜月的愿望实现了,灵魂归乔七所有。
邵霜月的愿望是江落可以原谅自己,那么,在江落真正原谅邵霜月的一瞬间,他的灵魂将不复存在。
程歌回到江落所在的院子时,就看到了眼前一幕——江落跪在地上抱着邵霜月的衣服痛哭,邵梓令环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江落痛彻心扉的声音引来了在府里瞎逛的揭佩辞,以及在房间喝牛奶的邵梓令。
揭佩辞赶到时,江落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弓着背紧紧地抱着邵霜月的衣服,揭佩辞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转眼揭佩辞看到了不远处坐在草地上受伤的周嘉姝,周嘉姝嘴角粘着血渍,一脸担忧心疼地望着江落。
看到邵梓令的到来,揭佩辞便走到周嘉姝身边,搀扶起她,带着她离开院子,周嘉姝走几步就回头看下江落,眼里藏不住的担心,但还是乖巧地和揭佩辞一起离去。
邵梓令好像知道了什么,但不想接受,还是问了出来:“嫂子……我哥呢?”
“七七……”江落抬起头,满眼泪水地望着邵梓令。
邵梓令有些跌跌撞撞地朝江落走去,与离去的揭佩辞和周嘉姝擦肩而过。
“七七,对不起,你哥他……你哥他……对不起!对不起……七七,对不起……”
江落不知道说什么,除了对不起,除了哭泣,真的毫无办法。
邵梓令也有些不知所措,楞楞地走到江落面前蹲下,安慰着:“没关系的,没事的……”
邵梓令很难过,很想质问江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他现在不可以,老哥不在了,他是家中唯一的男生,他要保护这个家,包括江落。
邵梓令轻拍着江落的背,让她放声大哭,自己默默地流下泪水。
原来哭泣真的可以哭到昏迷……
江落在昏过去时也依旧抱着邵霜月的衣服不放手,邵梓令很累,真的很累很累,累到毫无力气抱江落回房。
好在程歌一直守在院子门口,邵梓令招来程歌抱起江落回房。
邵梓令在打算离去时,看到了地上的一条黑色的手链,这个手链是那么的熟悉,就是邵霜月一直戴在手上的青丝手链。
邵梓令捡起手链,然后慢慢地走向屋内,江落抱着邵霜月的衣服躺在床上,站在床边的程歌看到邵梓令进来便走到了一边。
邵梓令走到床边,替江落掖了掖被角,并将青丝手链放在了床头。
转而对程歌说道:“走吧。”
说罢便静静地离开了。
抓狂,暴躁,难受,邵梓令回到房间后迟迟静不下来,看了眼门口,还是选择去问清楚。
邵梓令推开了周嘉姝的房门,周嘉姝突然的尖叫声惊得邵梓令赶忙望过去,一瞬间又赶紧蒙眼转身。
“好了。”听到周嘉姝说好了后,邵梓令才回过身。
周嘉姝受了伤,揭佩辞把她送回房后,就离开了,周嘉姝脸皮薄,不好意思让揭佩辞一个男生帮自己清理伤口,徐羽桥没在,就只能勉强自己包扎,没想到邵梓令突然开门,也是吓了一跳。
周嘉姝有些紧张地坐在床边,低着头,偶尔抬头悄悄瞟两眼邵梓令。
邵梓令拖过一条凳子到床边,坐到凳子上说道:“你别紧张,我只要把你刚刚看到的说一下,你说完我就走。”
周嘉姝还是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把自己看到的和知道情况说了出来,说完后有些唯唯诺诺地看着邵梓令。
邵梓令脑袋有些嗡嗡作响,留下一句“我走了”后,便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小跑了出去,磕了一下凳子,慌张地离开了。
为什么会是嫂子杀了老哥?
为什么老哥会变成鬼?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路音醉!
邵梓令突然看到了路音醉,赶紧朝路音醉的方向跑去。
路音醉在府里的,为什么他没有过来?为什么他没有救老哥?为什么他没有制止这一切?明明他一定可以的。
明明知道路音醉没有理由救邵霜月,自己也没有资格质疑他,可是,可是现在邵梓令真的找不到除了路音醉的其他办法了。
邵梓令跑到路音醉的面前,一把扯住了他斗篷的帽领,话还未说,路音醉就先开了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路音醉拿开邵梓令的手,整理了下自己的斗篷,然后示意邵梓令去不远处的庭院。
邵梓令跟着路音醉到了庭院,坐在石凳上,撑着脑袋看着路音醉,等着他说什么。
“你冷静点。”路音醉坐下淡然地说着。
邵梓令木讷的往房间走去,脑子里全是刚刚在庭院中路音醉所说的话语。
“邵霜月变成鬼是他自己选择的。”
“我救不了他,也不想救。”
“就算江落没杀他,也会有其他十之者杀他。”
“十几年前救他只是为了路音遥。”
“我不是个好人,当初没有杀了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现在还继续帮你,但不代表我会帮其他人。”
“我愿意出手是我心情好,不愿意出手只是我不想。”
“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原因的,我不会干预所有事情。”
“我本性恶,因他而善,如今不过回归罢了。”
“邵梓令,你可不能哭啊,你现在可不是女孩子了。”
路音醉说的话真的很过分,但是他又真的很好看,好看到他说的所有话都怪罪不起来。
邵梓令知道,路音醉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只是路音醉真的太厉害了,救过邵霜月,救过自己,救过很多很多人,让他误以为路音醉本该做这些,其实他没有义务做任何事。
邵梓令跌躺在床上,感觉很累很累,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什么都好了。
江落缓缓醒来,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人,手中的衣服已经没有任何邵霜月的体温了。
看到床头边的青丝手链,江落将它握在手中。
原来万劫不复是真的,可是,明明我已经原谅他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泪水又从眼里流淌而下。
不知是什么风竟吹开了窗户,伴着沙沙作响的铃铛声,悦耳动听。
“主公大人。”千音的忽然到来,江落还未来得及收好情绪,刚打算下床迎接,千音便制止住了她。
“别动。”
不同于江落之前见到千音时的雪发银丝,此时的千音头发呈现着一种不自然的浓郁的黑色,异域的美在千音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来是想让你看一个东西。”
说罢,千音朝着床上的江落轻轻一挥袖,清脆的铃铛声伴随响起。
江落脑海里渐渐出现一些不属于自己记忆的画面,表情也随着这些画面变化,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第71章 烟火葬礼
路音遥和邵霜月前世——卿远之间的一点一滴。
自己前世和卿远婚礼时路音遥的落寞难过。
路音遥忍痛在地面画上符阵对卿远单项灵魂共享。
路音遥答应卿远带来世的自己去找他时的心痛。
离为了前世的自己灵魂避免受损,却使不慎让他的灵魂粘连到了自己灵魂上。
路音遥在邵霜月的每一世都伴随其身边,却每一世都不得圆满。
路音遥在只剩最后一魂一魄时,却救下了落水的自己,送至路音醉手上,让他想办法为自己取名江落,并送到邵霜月身边。
路音遥在邵霜月伤害她时的绝望,魂飞魄散时的平静安详。
离的五感慢慢失去转移到自己身上时的不适。
离散灭前的不甘。
这些感受与画面,与当初刚知道时不一样,那时只是知道,而这时却能切实感受到他们的心情。
原来邵梓令每次感受的是如此画面,不,应该是更甚。
是我和邵霜月对不起离和路音遥。
“你给我看这些是为了什么。”江落身子颤抖着,惨白的嘴唇一开一合。
“邵霜月真的是不值得路音遥将自己的灵魂奉献给他,你说是吗?”清冷的声音缓缓从千音嘴里流出。
江落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邵霜月的灵魂修复牺牲了本该活泼天真的少女,可他却将自己变成了鬼,从此灵魂不再,消失天地之间。
路音遥的一切付出化为乌有。
千音摊出手掌,掌心出现一个筷子大小的镰刀,形态与当初离所使用的魂器无异。
江落看着千音将镰刀递到自己面前,疑惑地看着千音。
“我要你死。”毫无感情的语言冰冷到刺骨。
江落整日颓废也是令揭佩辞于心不忍,终于没几日揭佩辞找到江落,和她说带她去一个地方。
江落拒绝了,她不想动,只想静静地待着。
“我带你回家。”
家?我还有家吗?
揭佩辞拖着呆滞的江落来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小镇,小镇上的人们欢声笑语,过着自己的生活。
两人走到一户人家面前,揭佩辞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声“来了”。
大门打开,江落看着开门之人,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阿婆……”
“少主!”阿婆见到江落也是有些吃惊。
这户人家搬来不算久,也算是镇上的新人家了。
这一户人家全是萨儒部落的幸存者,是揭佩辞安排他们来这住下的。
江落和他们虚寒一番,才知道萨儒部落的幸存者们在经历了惨遭灭族的事件后,放弃了与世隔绝的生活,来到了这个小镇,渐渐融入外面的世界。
阿婆想让江落留下,但江落拒绝了,看到萨儒部落的还有幸存者,而且如今过得不错,江落已经是很开心了。
当初揭佩辞用那种方法激江落进十之者,为了她不再有后顾之忧,就一直瞒着她萨儒部落还有幸存者之事。
如今带江落来此,也是见不得江落继续颓废。
可是揭佩辞想不到的是,他带江落见了萨儒部落的幸存者后,竟是让江落内心不留遗憾了。
几日后的夜里,江落依旧跪在邵霜月墓前,怀抱着白花,满目思绪地看着墓碑。
这个灵魂是时候归还了。
前世今生的债,这些欠他们的,怎么也还不上,只能尽量弥补了。
江落将白花放至墓前,从怀里拿出青丝手链和两块玉佩,一块是邵霜月系在江落腰间的,一块是江落从邵霜月的衣服腰带上解下来的,两块玉佩原本是一块。
江落将青丝手链和两块玉佩一齐放在白花旁。
夜里风凉,短发拂过江落的下巴,吹散了白花。
烟火升起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黑夜被烟火照亮,成片成片的烟火四溅,却没有给凄凉的场景增添一丝一毫的温暖之意。
江落拿起身边的一小瓶红色液体,喝了下去。
四周的昆虫一阵躁动,最终飞来一只蜻蜓停在了墓头,这是江落用最后的力量使用御虫之术召集而来的。
片刻后江落倒在白花之上,她与邵霜月同眠。
江落五感极速消失,以至于倒下后□□开始糜烂化为血水之时,她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觉。
白花染红,血液浸泡,黏黏地糊在墓碑前的地面,风吹不动了,偶尔带起一两片花瓣,刮过墓碑,像极了墓碑留下的血泪。
小小的镰刀躺在血泊之中,映照着烟火的光芒微微闪烁。
蜻蜓扑扇着翅膀,绕着墓碑飞了一小圈后,飞走了。
那日,千音告知江落,可以将灵魂还于离,但是她将再也不存在于世。
江落和离只能活一个。
江落这才知道,原来自己让自己看到那些画面,是为了让自己内疚,让自己可以将灵魂还于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