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弯腰的时候,正好看见那边屋子里面的火光,叶雨铭知道那是下人在收拾残局,但就是那一点的火光提醒了他。
韩遂是不是就在这里,注意到了他屋子里面的光亮了许多,察觉到不对,然后第一时间跑过来救了他,同时也避免了火灾的进一步扩大?
要知道,叶雨铭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被火苗吓了一跳,其实认真来讲当时的火势并不是很大,完全在可控制范围内,几桶水的功夫就彻底浇灭了,足以说明韩遂他来得非常及时,几乎就在火苗烧起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冲了过来。
甚至,比门外那些侍卫都要更早,不然,也不会是韩遂第一个过来踹他的门,那些侍卫应该也不会因为失职被罚。
所以,综上,那是不是能说明……
“韩遂,你半夜三更不睡觉,盯着我的房间看,是不是有点、”
变态……
“是不是有点关心我呀?”
第47章
这个发现真的是让叶雨铭有点高兴了。
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完,韩遂就已经捏着他的手腕,把人提溜过来,很认真地面对面,一副要谈话的样子。
叶雨铭:……
小心翼翼观察着靖王的脸色,试探性地问:“王爷有话要跟我说?”
“你可知错?”
“知,知,那必须知。”一口气提上来又放下来,叶雨铭嬉皮笑脸:“王爷说我哪儿错了,就哪儿错了呗,你让我改哪儿就改哪儿,我这人脾气好得很,从来都不闹矛盾,只要王爷你别这么别扭,别老关我禁闭就行,你这样,真的很不OK,非法拘禁呀这是,那怎么能行,念在你初犯的份上,我也不跟一般见识,咱俩就这么和好吧。”
“呵,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关着你?”
叶雨铭瞅着韩遂,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韩遂,你不会是、想转移话题,阶级来掩饰你的心虚吧?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一个都没回答我,说句关心我的话,哄哄我也行呀。还是说、”
他的后话还没说完,韩遂就给了他一个冷笑:“我看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落!”叶雨铭马上斩钉截铁:“我知错就改,真的,王爷你让我想想你为什么关我,是因为、因为我那天晚上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见韩遂脸色更差,赶紧自我否定:“不对,不对,我做的事情还都挺对的,就是、因为我没对你说实话?”
叶雨铭问得小心,瞅了一眼韩遂的眼睛,又马上移开,强装镇定:“没错吧?”
韩遂给他机会:“继续往下说。”
“没了呀。”叶雨铭也很发愁:“没说实话那是你觉得,我又没觉得自己没说实话,你让我说什么实话,我哪句话不是实话,老师从小就教导我们要做个诚实的好孩子,我跟你说过谎话吗?我一句谎话都没有好不好?”
他只是有些话没有说而已,这两个概念还是不一样的,完全不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所以,就是韩遂不讲理:)
“叶公子,你可真是、”韩遂忽然笑了,云淡风轻,俯身凑近叶雨铭,嘴边带着讽刺:“我关你,那不是应该的吗?你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叶雨铭,叶家二公子,叶相的亲儿子,怎么,难道叶公子是忘了,你那亲爹叶炳文,是我忘了,你不知道你亲爹叫什么,叶相,你那位叶相跟我可是敌对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难道你忘了,他把你送到我身边来,就是为了让你来探听我府上的消息,找到我的把柄,然后恨不得把我弄死!”
“叶雨铭、”韩遂摇头,看着叶雨铭的眼神,一点点被怒意聚集:“怎么,这些你都忘了吗?叶公子不是记得很清楚,时时刻刻都知道提醒自己,你是叶家的人,你是叶相的亲儿子,你就是叶雨铭!怎么把这最重要的一点给忘了?既然你是叶雨铭,是叶炳文的亲儿子,我关你怎么了?岂止是关着你,若是本王心情不好,还能让你尝尝王府十八种私刑的滋味,你一介棋子人质,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自己可以像个主人一样在我府上大摇大摆?是你太小瞧了我,还是太看得起自己!”
韩遂隐忍着怒意,一字一句把话说给叶雨铭听,他已经说开了,他就是想逼叶雨铭一把,逼出来一句真话,可、又舍不得,舍不得对他用一点手段,只能把人关在房间里,还奢望他能想明白,他能主动坦白。
韩遂觉得,自己就很可笑,他怎么可能?哪怕是到现在,哪怕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叶雨铭他都、他甚至已经不敢直视,不是心虚是什么?
“那个、你别生气哈。”
叶雨铭悄悄往后挪了两步,离韩遂远了一点点。
不是他怕,就是韩遂现在这个状态,有点像快要喷火的恐龙,他刚才火场里面出来,现在还不太能接受另外一场火焰的洗礼,尤其,这场火看起来还比较大,叶雨铭怕自己扑灭不了。
就真的很难。
“那个,有话好好说,真的,我其实、”
韩遂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叶雨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韩遂的目光让他十分不适,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万只蚂蚁在他身上啃咬一样,难受得很,他就想原地消失,也不想接受靖王眼神的洗礼,很难受,非常非常难受,尤其是,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什么。
解释?辩驳?又或者、坦白?
坦白是不可能坦白的,神经病呀,他要去跟韩遂说,嗨你好靖王,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可能来自未来,也可能来自平行时空,还可能来自外星球,也有可能就是个会上人身的男版狐狸精,或者是一段脑电波,也可能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只是我自己的一场幻梦而已,他怎么说?从哪儿说?说他莫名其妙就到了这里,取代了原来的那个叶雨铭?什么玩意儿呀,他跟韩遂说了这个,那是不是还要再解释解释别的,他能解释得清楚吗?他能说得完吗?这是光用嘴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他说了,又能如何?
韩遂是信还是不信?信了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叶雨铭其实想不到还能有比现在更好的结局了,不用刻意去捅破窗户纸,他就还做这个四不像的叶雨铭,而韩遂其实对他这个四不像的叶雨铭也并没有太大的意见,甚至还十分信任。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叶雨铭在王府里,就是除了韩遂之外的另一个主人,韩遂并没有把他当成那个棋子人质,他就是他,只是他,是韩遂认识的他,只要知道这一点,不就够了吗?
为什么非要追根究底?去搞清楚他到底是谁的儿子,有什么意义?
叶雨铭觉得,这不过就是韩遂的好奇心罢了,就是因为不了解,不知道,所以才要迫切地想要知道他的底细,一旦他的底细真的被韩遂清楚地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谁又能知道?
许仙见到白娘子真身的那一刻,还不是直接就被吓死了,他这种情况,十有八·九会被认为是会上人身的邪祟妖精,怎么,难道韩遂对他的感情,比人家许仙对白娘子还要深?开什么国际玩笑,要真是这样,那也不用流传什么白娘子跟许仙的爱情故事,大家都来传他跟韩遂的爱情故事好了。
呸,他跟韩遂有个屁的爱情,
大家就是相互利用而已,他也就是看韩遂长得好看了点,身材好了点,不然、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自己吃了亏!
“看来,叶公子还是没想好。”韩遂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来人,天晚了,送叶公子回房休息。”
“你让我回那个烧焦的房间?床都烧焦了,我怎么睡?不能等明天换个床我再回去吗?”
看来今天晚上是不能讲和了,不讲和也没关系,但他也不能回去睡那个已经被烧了一半的床吧?半夜闻见糊的味道,他都怕自己会尿床。
“我在这儿凑合一晚上不行吗?肯定不打扰你。”
叶雨铭不怎么想回去,但他现在也不想跟韩遂低头,不对,他是不知道这个头怎么低,关键是韩遂有点太固执了,一定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叶雨铭就处理不了。
他只想逃避。
韩遂给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短短四个字。
“你没资格。”
然后很快,叶雨铭就知道,什么叫他没资格了。
他并没有被送回原来的房间,反而被带去了一个十分偏僻又荒芜的小院子,在王府西南角最深处的地方,荒草都到叶雨铭膝盖那么高,一路走过来,莫名其妙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叶雨铭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地方,比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没好上多少,尤其是夜里,跟鬼屋没什么区别,之前装修的时候就只修了几个主要的地方,当然顾不到这边来,只是大概修了一下,不至于看上去太荒芜,但也就那样了,像这种偏僻的角落,就是有钱都懒得管的那种,更何况没钱?
叶雨铭搓搓胳膊,小声吐槽:“幼稚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害怕,谁怕谁呀,老子信的是科学,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八荣八耻挂心间,我胸口有红星有热血,只有你们这种封建腐朽的愚昧思想,啥都不知道的,才会害怕,那都是心里有鬼,我心里又没有鬼,我怕什么?”
“韩遂个小气鬼!”
“至于吗?多大点儿事儿呀?不想跟你说,你别打听不就完了?还故意要整我,你以为整我就怕了?不可能的我告诉你,我叶雨铭就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
嘟嘟囔囔终于到了韩遂发配他的小破院子,不得不说,韩遂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就这小破院子竟然还让人收拾了一下,没叶雨铭想的那么糟糕,桌子上干干净净还有茶壶,床上也有赶干净的被褥,就是床小了一点,勉强也能睡,硬件设施虽然都很差,但该有的也基本都有,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也能看得出来,韩遂是打算把他在这儿关上一段日子的。
毕竟,以韩遂的说法来看,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棋子人质应该有的待遇,而不是像他之前那样,天天沾着靖王的光出去花天酒地,这、得想个办法才行呀,唉!
第48章
简陋的小破屋子叶雨铭并没有睡着,他枕着胳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户外面,疏星点点,今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是有点多的,对叶雨铭来说也不是那么好消化,还有另外一点,他隐隐约约也有感觉。
韩遂对他的态度,似乎是有些过了。
但又没到叶雨铭能说清楚的程度,他就是觉得韩遂好像对他有点好感,不对,也不仅仅是好感,其实韩遂对他还是很上心的。
除了刚到那几天,在望京的时候韩遂不正眼看他,并且十分厌恶反感他之外,再往后好像就没有了,韩遂对他一直都挺好的,在路上的时候,他又无聊,见天的找事儿,各种折腾,韩遂也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不仅没有苛待过他,甚至还很纵容。
连叶雅都给他带了出来。
更不用说到了蜀州以后。
叶雨铭就是实打实的王府里另外一个主人,除了韩遂之外,根本就没人敢对他不敬,那当然是韩遂交代过的,不然他凭什么?难道凭他自己的人格魅力吗?开什么玩笑。
不管是赵安还是太子派过来的那个谁也好,开始的时候对他的态度都是很不屑的,连个正眼都没有,再看看现在,他随意使唤赵安,机器人连个二话都没有,那可是韩遂的贴身侍卫,能让他这么使唤,说明什么?
再说衣食住行方面,哪怕韩遂不怎么讲究,给他的也都是最好的,叶雨铭仔细想想,到了蜀州以后,韩遂自己都没添几件新衣服,反而是给他做了满满一柜子的新衣服,让他可以像个骄傲的公孔雀一样出去跟人应酬吃喝玩乐攀交情,而不至于让人瞧不起他,如此种种,可以说是非常体贴细致了。
还有,他对韩遂的各种撩骚,放在这儿怎么着都应该算是不敬之罪了吧?他说话也不讲究,成天这呀那的各种念叨韩遂,根本就没把韩遂这个王爷放在心里,都说祸从口出,他说出口的祸可不少,可韩遂跟他计较过吗?
一次也没有,顶多就是脸色稍微差了那么一点,跟他闹个小别扭而已,韩遂从来都没有认真跟他计较过什么。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叶雨铭就更想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那种烦躁的感觉,隐隐约约,压在他心上,让叶雨铭觉得很闷。
“光好有个屁用,为什么就不干点正经的人事?”
叶雨铭深深叹了一口气,揉揉眼睛,翻了个身,面朝里闭上了眼睛。
他又不是个榆木,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能感觉不出来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为难,才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跟韩遂的关系能更简单一点,也更直白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叶雨铭无从招架。
同样没有睡的人,还有韩遂,他靠在之前叶雨铭说的那张大沙发上,慵懒地歪斜着,手里卷着一本书,却半点都没有看见去。
从这个角度的确能看见那边卧室的方向,叶雨铭没有说错,韩遂就是盯着那个房间看的时候,意外发现屋子的光比之前的时候亮了一些,脑袋比身体的反应更快,他就过去了。
当看见那一团火,而叶雨铭被困在里面的时候……
韩遂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心脏被人用手紧紧攥住,捏得他无法呼吸,又疼又麻,甚至都来不及等侍卫把水拿过来,他就已经抢先撩开了带着火苗的床幔,看见叶雨铭还好好地在里面,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