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在意,心疼,甚至还有一点害怕。
那一刻,当重新把叶雨铭抱到怀里的时候,韩遂的心都被填满了。
可下一刻他又被打入深渊,纵然他在意紧张又如何?那个人根本就是没有心的,根本就没有把他看在眼里,叶雨铭的眼里心里只有对他的隐瞒欺骗,两人相交这么久了,他甚至连真实姓名都不愿意告诉,难道他就这么不可信吗?就这么不值得叶雨铭的一句实话?
他所有的紧张在意在叶雨铭躲闪逃避的眼神下,统统都显得那么可笑,这就是一场他自己的独角戏而已,那一瞬间,韩遂的心有些凉,比叶雨铭泼在他身上的水还凉,凉到真的不想再看见他了。
如果他有隐情,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纵然有天大的事情,难道自己不能帮他解决吗?
韩遂去调查过叶雨铭,所有的一切,从叶相府上开始查起,他能查出来在叶相府上的时候,叶二公子还是那个叶二公子,并没有任何不妥当的地方,是到王府以后才换成了现在这个人,可他的王府就算不比皇宫固若金汤,那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擅自出入的,他又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替换了原本的叶雨铭?
韩遂一无所知。
他还去调查过杨过,也去查过雕兄,所有叶雨铭提过的哪怕是一些细枝末节韩遂都让人去查过,可惜,依旧是毫无收获。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人受了叶相的威胁,除了叶雅之外的威胁,毕竟,如果他不是那个叶雨铭的话,那叶雅就跟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根本就算不上是威胁。
可几次试探之后,看着又不像。
这个叶雨铭到了蜀州以后整个人都是轻松自在的,根本就不像是受人威胁的样子,天天没心没肺活得有今天没明天的,一点儿心事也没有,甚至在韩遂看来,他就是能随时抽身离开,广阔天地自由翱翔的状态,他还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没有想走的想法。
那又是为什么?
所有的一切,韩遂都想不明白,叶雨铭就是一个大谜团,他迫切地想要靠近,可连个线头都找不到,只能看着,看着,无法近身。
无意识地伸手摸着心口,叶雨铭想要是他身体上的接触,但韩遂不想给,他清楚地知道叶雨铭惦记他的身体,越是因为这样,他就越不能给,不能让他得逞,不然、若他达成所愿,吃干抹净说走就走,他要上哪儿去找人呢?
他连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嘴角一点苦涩,叶雨铭想要他的身体其实很容易,他想要叶雨铭的心,是不是很难?
荒凉的小院,比之前的情况还要更差,但这次叶雨铭没有没完没了的絮叨抱怨了,他这次是知道韩遂关他的原因了,就现在这待遇,其实已经算是好的。
起码韩遂只是把他幽禁在这儿,虽然限制了他的人身自由,但并没有缺衣少食,一日三餐做得还相当精致,并没有亏待过叶雨铭,从这方面来说,靖王殿下心还是不坏的。
而且韩遂说得多有道理呀,就他这种身份,就他这种处境之下,韩遂没抓他去动大刑严刑拷打就已经能称得上是仁义了。
他还敢抱怨?
不敢,不代表不能。
接过今天的饭盒,叶雨铭歪在门口不往离去,跟来送饭的人打商量:“我想喝汤,鸡汤,要很浓香的那种,不然明天吃鸡怎么样?”
“知道你不能当家做主,你让韩遂来,我跟他说,你看我俩这事儿还得我俩自己解决才行,你看还连累你们每天给我送饭,多麻烦不是。”
送饭的人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王爷让你耗子尾汁。”
“兄弟,你竟然也懂这个梗?”叶雨铭乐了:“哎,你不会也是……”
那人一脸茫然,叶雨铭扫兴地摆摆手:“算了,你就是有口音。”
“什么耗子尾汁呀,我不就是、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我就问你,韩遂他有没有偷偷来看过我?”叶雨铭很友好:“知道你不能乱说,他要来过,你就眨两下眼睛,怎么?你倒是眨眼睛呀。”
送饭的人:……
“没来过?”叶雨铭不太信:“一次也没有?不能吧?他之前不还、是不是偷偷来了你们不知道?”
送饭的人一动也不动,恨不得找两个棍儿撑着眼皮子。
叶雨铭:……
“行了,我知道他没来过,你可以眨眼睛了。”
这憋屈的感觉,真是别提多难受了。
“哐哐”踹了两脚门,发了一把小脾气。
之前在东苑里被关三天叶雨铭就已经受不了,现在可好,他耐心等着靖王脾气消,这次就算是他错了,那小惩薄戒意思意思再关三天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更何况,今天都已经是第五天了!整整五天,叶雨铭感觉自己都快被关疯球了,就这么一堆荒草,外面两颗要枯不枯的树枝,他天天守着一个跟鬼屋差不了多少的破房子,难道还不够让韩遂消气的?
凡事都要将就个度,叶雨铭觉得差不多就行了,真不至于。
那韩遂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无辜的,明明就是知道,那又何必这么为难他,谁还没点苦衷了,人家白娘子都能有苦衷,要不是法海个老混球故意撺掇许仙给白娘子吃雄黄,白娘子能主动交代自己是条蛇?
人美心善的白素贞都不主动交代自己来历不明,凭什么他叶雨铭就要交代?难道他比白素贞还人美心善?
谢谢,这个他还真没有:)
筷子戳着面前的饭,叶雨铭就彻底没了要吃的心思,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烦躁。
“小气鬼韩遂,别让我逮着你,不然我也跟你没完!”
是夜,梦中的叶雨铭还在跟韩遂较劲,朦朦胧胧中好像听见有人在嘶吼,也不是,像是在挣扎打闹,直接把叶雨铭给吵醒了,揉着眼睛恍惚了一会儿,然后拧眉,他真的听见有动静,有人在说话,模模糊糊听不清楚,但他能肯定就是有人在说话。
这很不对劲,这种地方,除了他之外,怎么可能还有别人?
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搂着被子仔细听了一阵子,叶雨铭终于确定,他没有听错,就是有人在说话。
而且,不是互相说话,就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的感觉,好像也是被关起来的,叶雨铭只能听见几个模糊的字眼,什么“放我出去”“你知道我是谁吗?”之类的词儿,越听越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叶雨铭实在是有点按耐不住,披着厚衣服跑到外面问看守他的侍卫。
“听见什么声音了吗?有人在说话,你们听见了没有?这一片是不是还关着别的人?”
“没有人说话,公子你听错了,可能是风声。”
“不可能,就是有人在说话。”
叶雨铭不相信:“你们再仔细听听,不可能没听见,我都能听见,你们练武功的耳力肯定比我好,怎么会听不见,你再听。”
“对,就是现在,你没听见有人在、呜呜咽咽的,那个人嘴里一定被塞了东西。”
“公子,你听错了,确实是风声。”
“风声?”叶雨铭狐疑:“可我刚才确实听见有人说话,还说、真的是风声?”
难道是他做梦?
然而很快,叶雨铭很快叶雨铭就肯定他不是在做梦,真的有莫名其妙的说话声,呜呜咽咽听不清楚,但确实是说话的声音,没有这个意识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了这个意识之后,他发现他就对那个声音格外的敏感。
整个王府,叶雨铭都是溜达过的,当初的装修还是他一把抓,就后院这种地方只有那么两间偏僻的破房子,不用说也知道,这就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冷宫了。
豪门大户人家,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受待见的侍妾或者犯了错的夫人之类,处理这些人最佳的手段就是找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方让这些人老死在这儿。
在韩遂之前,这个房子肯定还有过别的主人,这是不是还住过别的什么人?
这么一想,叶雨铭就觉得更冷了,阴风阵阵的感觉。
“呸呸呸,别胡思乱想哈,就这么大点地方,说是风声就肯定是风声呗,风吹起来鬼哭狼嚎又不是没见过,常有的事儿,正常正常。”
一边说着正常,一边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裹着被子,看见窗户上外面树枝晃悠两下,他都要跟着抖三抖。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社会主义……八荣八耻科学发展观、我是社会主义红旗下长大的,不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讲科学,科学科学科学……”念念叨叨一会儿之后,靠在枕头上,看着窗户外面的影子,然后重重吐了一口气。
“真讲科学的话,那科学倒是给我解释解释,我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一连几个晚上,叶雨铭都能听见那种模模糊糊的声音,到后面他都分不清到底是有人在说话还是有人在哭,又或者,就像是守卫说的那样,只是风声。
只是风声这个解释已经没办法说服叶雨铭了,他亲眼看着外面的树杈一动也不动,耳朵里却能清楚地听见那种怪声音,被子裹得紧紧的,叶雨铭念了一晚上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恨不得把科学两个字拆开揉碎吃下去。
第二天顶着一双黑眼圈,生无可恋。
“去给韩遂传个话,我服了,我错了,请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我胆子小,经不起这么折腾,我都不求他能放我出来,就别让韩遂再搞这种小动作吓唬我,真的犯不着!”
眼巴巴,可可怜怜。
“他觉得是本王在吓唬他?”
韩遂有点玩味:“还说什么了?”
“说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叶公子他不求王爷能放他出来,只要别、别再这么吓唬他,其他的都行。”
“你们怎么跟他解释的?”
“属下说是风声。”
韩遂笑了:“他问你们的时候,直接说旁边关着人也就罢了,他也不会多想什么,你们偏要说是风声,他那么聪明,到底是风的声音还是人的声音,能分辨不出来吗?”
“就是没想到,平时这么胆大,结果,他竟然怕这些。”韩遂哼了一声:“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么会怕鬼?”
“王爷,那审讯是不是要继续?”
“不用管他,该审继续审,他怕鬼,不是正好,让本王看看他到底藏着什么鬼!”
让叶雨铭担惊受怕好几个晚上的声音来源,其实距离叶雨铭现在住的地方还有那么一段距离,那是一个更偏僻的角落,暂时充当了靖王殿下的牢房。
牢房里面好巧不巧刚刚关进来一个人,韩遂想撬开那个人嘴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免不了要动点手段,动静稍微大了一点,就传到了叶雨铭的耳朵里。
其实守卫都知道府中有这么个地方,关着一个正在受刑的人,大刑之下,鬼哭狼嚎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这位叶公子的耳朵还挺尖的,隔着不短的距离,他竟然都能听见那边的动静。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几天刑罚加重了,那人受不住闹出来的动静也大了点,就吓着了叶公子。
没想到叶公子平时在王爷面前胆大包天的,离开王爷身边后,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跟王爷对着干呢?
“韩遂!你有完没完啊!!!!”
再一次地,叶雨铭又听见了那种声音,而且跟之前还不一样,这个声音在一遍遍地问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有什么目的,一遍一遍,就跟逼供一样。
那种感觉实在有点让人毛骨悚然,尤其是让叶雨铭觉得十分不舒服,好像被拷打的那个人就是他一样,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耐烦,如果只是关着他也还好,顶多就是无聊一点,但现在这种状况,实在很让叶雨铭抓狂。
叶雨铭这次听得特别清楚,甚至他还能感觉到这次的声音明显比之前那几次要更清楚,离他更近,像是、像是就在隔壁房间传过来的一样。
“别闹了啊,再闹就过分了!”叶雨铭连衣服都没有披,踩着鞋就往外跑:“我非抓到你不可!韩遂我告诉你,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无聊的人,这么吓唬人有意思吗?你装神弄鬼干什么呢?不觉得自己跌份儿吗?”
“公子,你不可以出去。”
“滚开!我自己去看!”
守卫拦着不让他出来,但叶雨铭是铁了心一定要去探个究竟,他笃定韩遂不会怎么样他,这些人也就是看着他而已,根本就不敢伤害他,他要执意往外闯,这些守卫也就只能让开,根本就不可能对他动手,这一点,叶雨铭早就知道了。
之前没有闹,那是因为他给韩遂面子,整件事情上来看,他其实、算了,他就是不想跟韩遂闹而已,谁让他其实是有那么一点心虚呢?
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心虚是他心虚,韩遂装神弄鬼吓唬人就更不对!
声音从一开始的非常清楚,到一点点模糊,叶雨铭跟着声音走了一段,终于什么都听不见了,好像那声音就在他待着的那间屋子一样,离开那里之后,就什么都听不见,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不可能,怎么可能的,我明明听着就是从这边传过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就消失了?是不是你们搞的鬼,是不是!韩遂呢,让他出来见我,别躲着了,你是不是个神经病呀,大半夜的这么瞎折腾,很好玩吗?!”
叶雨铭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他一直都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态度,不管是对府上的下人也好,还是对那些跟着韩遂从望京过来的属下也好,都是一视同仁的态度,礼貌客气还会跟他们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