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夫腾地坐起来骂他:“滚蛋!我还年轻着呢,这样也就是缺乏锻炼而已,我练好了比你小子活的长。”
沈文宣不想理他,躺下睡了。
赵大夫睡前平白受他一顿气,顿时心肝疼,翻腾了很久才睡过去。
子时,沈文宣忽的张开眼,眼神清明,一点儿入睡的痕迹都看不到。
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动作很轻很稳。
狗剩窝在大门边,察觉到沈文宣来了就摇着尾巴站了起来,蹭了蹭他的脚踝。
沈文宣背靠在大门上,手指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地敲着门框,在寂静黑沉的夜里响起“哒哒哒”的声音,一秒一下,无人察觉,但又显得诡异。
他让狗剩看着门,子时之前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那最可能的就是子时了,毕竟子时是从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一天当中阴气最重的时候。
子时三刻,沈文宣敲击的声音停了,外面响起几道脚步声。
“你们快点儿会死吗?时间快到了。”沈根打着灯笼催促后面的两个,灯笼很暗,只能勉强照亮脚底的路。
沈风、沈华跟上来,沈风不高兴地道:“我俩是你哥,你就不知道尊重我们俩一点儿。”
沈根停住:“嫌我不尊重你们是吧?来来来,你们打着灯笼,你们去弄。”
沈风、沈华齐齐往后一退,看着那黑夜里越发惨白的冥灯笼就瘆得慌。
沈根啐了一口:“看你们俩那怂逼样,还想让我供着你们不成?把你们俩找来是来帮忙的,你们俩倒好,光看着啥都不干,还不如趁早滚回去呢!”
沈华拍了他一把:“你小声点儿。”
“村里的人都睡着了,还怕个屁!”沈根回身打着灯笼继续往前走,手上护着灯笼口,防止里面的火灭了。
这是隔壁王家村的神婆特意嘱咐的,这盏灯能防止他们埋的东西找上他们,从而只找沈文宣。
沈根走到那棵枣树下边,小心地放下灯笼,拿出铲子开挖。
沈风看了一眼,胃里翻滚几下,捂嘴作呕。
那只包裹里的公鸡腐烂了,露出里面的内脏和白骨来,恶臭味儿扑面而来。
沈华从自己背篓里拿出鸡血,这是他们家早上刚宰的鸡,血存在罐子里。
沈根小心地浇上去,扔几枚铜钱,嘴里嘟囔作响,手指沾着朱砂在包裹里面那个正红色的“宣”字旁边又写了一个“宣”,写够七个,这个事就成了。
沈根忍着满手的粘腻感抬手就要把包裹重新包上,看到旁边要吐了的沈风,火从心起,站起来推了他一把:“你来!”
沈风看着衣服上被蹭到的血泥,嫌弃又恶心地脱了下来:“你干什么?”
“这事要是成了,沈文宣的钱咱们家每一个人都有份,你想白要?”沈根沉着脸盯着他,“过去。”
沈风脸色发白:“这事不是你提出来的吗?当然主要是你干。”
“我提出的时候你们反对了吗?要是都我干,那钱也都给我算了。”
沈风:“...爷奶不会同意的。”
“你干不干?!”沈根神色发狠。
沈风抖了一下,忍着恶心和惊悚走了过去,蹲下身,手上发抖地靠近:“你、你确定这个真有用吗?”
“我专门向王家村的神婆问的,她算了好几个时辰才算出来,沈文宣这么不对劲儿,绝对是被恶鬼附身了,等除掉恶鬼,他也活不了,到时候这个房子、里面的东西还有他那个破鞋娘留给他的银子就都是我们的。”
沈根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笑得阴毒畅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被欲望浇灌得可怖。
“他不是想切了我的命根子吗?他死了,那个双儿就是我的,我要在他坟前狠狠地干.他,干三天三夜,把我那几个弟兄也叫来,好好爽爽。”
沈华闻言喉咙滚动了一下:“沈文宣死了,这个双儿又没有孩子,自然是归到我们沈家来的,你怎么能让外人白占?”
“管那么多干嘛?有你的一份儿不就行了,再说一开始就是我的,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沈华没有再说话,沈风几次都想吐出来,但又强行咽回去,好不容易把包裹重新包好,推进坑里埋好,再盖上几层树叶。
“好了,快走快走。”
沈根拿起冥灯笼,还是打头走在前面。
沈文宣靠在门上,眼珠黑的如抹不开的墨,手指又开始一下一下地敲,在只有“哒哒哒”的黑夜中犹如真正的阎鬼罗刹,手指在敲击第十下的时候停下来。
沈文宣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走到枣树下面把藏起来的引线拿出来,上面抹了油,在沈根一行人快要走到岔路口时拿出火折子,轻轻吹一口气,点燃。
今天晚上有点儿微风,延绵近七八米的引线烧的很快。
“砰!砰砰!砰砰砰!”
震天动地。
岔路口除了那五个竹筒,周围区域他都撒了□□粉,火光四起,燃的很旺,烧完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不枉他昨天在厨房捻了七八米的棉花线,搞得手指都有些疼。
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嘴角愉悦地勾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个火人尖叫着从火里冲出来,浑身打滚地往不远处的河里跑,在地面上留下长长的炭痕,估计还有烧掉的血块。
沈文宣挑眉,吹了一声口哨。
何必呢?反正都要死。
这里的声响太大,几乎全村都醒了,各家各户点起了灯,出院门看看发生了何事,人心惶惶。
村长抹了一把还没睡醒的脸,一出门瞅着天边的火光赶忙急匆匆地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可能有个地方着火了。”
“那不是村南吗?”有个汉子问道。
“那边就有河,大家把家里的盆啊桶啊的都拿出来,都跟着我去救火。”张屠户扛起自家最大的一个缸走在前面。
村里人也拿出来自家的木桶跟着走,手里举着火把。
村长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跟一群村里老辈落在后面,前面有张铁牛带头处理事情,他也不着急了,说是要照顾这些老辈,走得愈发得悠闲。
沈文宣看着那个火人跳进河里再也没从河面上出来,笑了一声,回了院子。
焦诗寒从卧房里出来,眼神还有些迷糊,显然还没有睡醒。
平儿被刚才的巨响吓哭了,跑去堂屋找同样惊得心肝跳的大爷爷。
“兄长,怎么了?刚才是什么声音?”
声音绵绵软软的,沈文宣心尖被触了一下,笑着双手摸摸他的脸颊,把他耳朵里的棉花掏出来。
“刚才吓到了?”
焦诗寒摇了一下头,又点了点头:“有点儿。”
手蹭了蹭自己的耳朵,有些痒,眼睛看向沈文宣手里的东西,这是兄长睡前给他塞.进去的,说这个塞了睡眠好。
沈文宣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可能是今晚太兴奋,他肆无忌惮地凑近闻了一下他颈后的软甜香。
“别怕,我在这里。”
村里人赶到村南的时候震惊在原地,这里的火已经消了不少,黑色焦土之上是两具破碎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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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村里人在这里守了一夜,焦黑的地面皲裂,岔路口旁边的几棵树也倒了,场面可怖,很多人还以为是阴秽作祟,吓得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除了那两具尸体以外,有人沿着一条通往河里的炭痕又打捞上了一个人,面目全非,全身都被火烧得烂肉模糊,但好在形体完整,还留着一口气。
“大夫!快去找大夫!”
沈文宣:“正好,我家就住着一位大夫。”
说完就走去堂屋里把正在安慰自家小孙子的赵大夫揪了出来。
焦诗寒也想去外边看看发生了何事,但被沈文宣塞了一个平儿,然后被推进卧房睡觉。
“现在外面乱的很,等明天早上再看也不迟,乖,先睡觉。”
沈文宣抚弄他的头发,手指插.进他长长的发丝,慢慢捋下来,焦诗寒颤了一下,乖乖躺在床上,抱紧怀里哭得困意连连的平儿,抻了一下被子也闭上了眼。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听话?
沈文宣眸色暗沉,坐在床边垂眸注视了一会儿,心里有奇怪的情绪烧得不正常。
微微低头克制地吻了一下手里即将滑落的发尾,眼睛直盯着闭上眼的某人,看到他的眼捷轻颤了一下。
好乖。
沈文宣嘴角弯起,无声地笑了,起身,在桌子上留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出了院门。
赵大夫正坐在外边给那个还留着一口气的人施针,脸上的表情凝重,看上去很不乐观。
他伤得实在可怖,张屠户刚才把这个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一用劲儿竟然撸下来几块烧焦的血肉,村里人顿时不敢动了,就地围着他们用竹子简易搭了一个棚子挡风,离家近的被赵大夫吩咐去家里烧热水。
村长派人去县上通知官府,这儿的事太过毛骨悚然,而且出了人命,这就不是他这个村长能管的了。
几个大胆的站在棚子外看了这个烧焦的人面目半晌,再看他身上还留着一点儿的衣服,想到另外两具碎裂的尸体,猜测道:
“这、这三个人该不会是老沈家的三个孙子吧?你们看他们三个身上的衣服,虽然毁了不少,但能看出纹路是一样的,这是一家人吧?”
另外几个闻言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好像是有点儿像。”
“大夫,他能说话吗?”
赵大夫收回自己的血针,眉头紧皱:“都伤成这样了,嗓子肯定也烧坏了,当然不能,但他还有一丝神志,也许能点个头摇个头什么的。”
闻言一个跟老沈家比较熟的汉子开口问道:“那个......你、你是老沈家的吗?是的话就点个头。”
起初烧焦的人并没有反应,那个汉子大着胆子又问了几遍,他才轻微地点了头。
“他他他真是老沈家的,老沈家不是在村东吗?这怎么跑到村南来了?”
“哎呀,你们别吵!”汉子吼了一声,继续问道:“沈、沈根?”
烧焦的人听到自己的名字,眼眶湿润了些。
“艹!老沈家来了吗?快去把老沈家叫来!”
村长就站在棚子外,闻言身体一冷,顾不得嫌弃里面的焦臭味,撞开旁边的人就冲了进去,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遍身形,还真有点儿像,顿时脸色如死人一般灰白。
“沈、沈根?”
沈根刚动弹了两下就昏死了过去,赵大夫一针扎在他的眉心,拉扯他的神志,这会儿睡过去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村长仿佛被抽空所有力气,瘫软下来,瞬间老了十岁。
沈文宣站在赵大夫旁边,垂眸问道:“能救?”
赵大夫轻微地摇了摇头,这样子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但想救活儿是不可能了。
沈文宣:“这几个蘸血的银针留着,有用。”
赵大夫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刚要问个为什么,外面就突然响起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吓得赵大夫扎针的手一抖。
吴氏跪倒在自己儿子旁边,一边哭一边吐,好不狼狈凄惨,老沈家一家人吓得愣怔在旁边。
他们本来还着急等着沈根他们三兄弟回来,那盏冥灯有路数的,必须要在末时末在家里熄灭,但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
听说村南发生了火灾也没在意,直到有人通知他们三兄弟出事了才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本来他们以为村里人灭火的时候撞到了他们三个弄阴秽之物,辩解的词都串通好了,就说他们三个觉得他们家出了一个妓子,对不起村里人,给村里蒙羞了,想要大义灭亲。
况且现在应该还没出什么事,又有村长在旁边帮衬着,怎么也能把这件事糊弄下来,却不成想一来被人一指,见到的竟然是他们兄弟三个的尸体。
沈老太、沈老头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晕头转向就要往后倒去。
沈柔在背后撑住他们,见她两个兄长愣怔在旁边一动不动,她一个人也撑不住,索性一撒手,沈家两个老人顿时摔到地上,她转身往他们身上一扑,声音凄婉地叫道:
“爹!娘!”
村里人见他们一家惨状,不禁唏嘘,安慰道:“沈根还活着,就在棚子里。”
徐氏顿时一凌,从满目的尸体中回过神儿,转身就往棚子里冲,她就觉得这里没她儿子,她儿子最命大了。
除了吴氏两口子,其他沈家人都跑向棚子,吴氏从满手儿子的碎块中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怨毒,阴狠盯着徐氏的背影,恨不得当场把她捅死。
都怪沈根!这事是他提的,也是他蛊惑他们做的,为什么只有她儿子死了?!为什么沈根没死!!!
徐氏满怀期待冲进去一看,本来升起的一点儿喜悦顿时被冲击地烟消云散,腿一软倒在地上,失了魂魄一般爬过去,看着自己的儿子无从下手。
“大夫,你是大夫对吧?求求你,你救救我儿子!我倾家荡产我都愿意,求求你——”
“别吵。”赵大夫费劲地想要拉回沈根的神志,但他身上的很多脏器都坏了,这样拖着施救可能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