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马就在不远处,池奕乖顺地走过去。听她这意思,普通大夫可能还真治不了昏迷的暴君。他打算和贺戎川一起跟她回去,反正陇州城里也不是非他不可,消失几天没关系,命更重要。
只是池奕不明白,这里这么多死人,为什么这个副主教偏偏要救贺戎川?刚才她看他那眼神,明显是看出了什么。
“你别一口一个主教大人了,”她把昏迷的贺戎川抱上马,“叫我塞拉就行。我们南部的儿女,不能像谷国人那样迂腐。”
纯国分为南北两部,其关系微妙,原书没有多写。可是塞拉这个名字……池奕记得春阳宫里有只猫也叫这个。吴嬷嬷尤其喜欢欺负那只名字清新脱俗的小家伙。
可能是巧合吧。池奕只管点头应和,牵起缰绳,看她的眼神判断通往他们营地的路。
就是见塞拉一路把贺戎川抱在怀里非常不爽。就算怕他掉下去,也不用抱得那么紧吧?虽然她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有四五十岁了——那也不行。
池奕趁她不注意落后两步,一把抓住贺戎川垂下的手。
却被那冰凉刺得心里一痛,改为与他十指相扣。
他突然有种感觉,现在他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没想到也有轮到自己保护暴君的一天。虽然自己一直待在主角光环里,贺戎川可能什么也不知道。但就这样想想,好像也是件挺幸福的事。
下一刻他就笑自己荒唐,那可是暴君啊,自己怎么可以对他有什么想法。
系统:叮!新的主线任务开启,接下来请宿主……
池奕:有没有搞错?!我才刚完成上一个任务啊,这大雨天的,任务对象生死未卜,你又给我来一个?!而且我上个任务的奖励在哪?
系统:嗯……突然不知道送你点啥,这样吧,给你个锦囊,遇到危难打开就好啦!
池奕感到腰间一沉,衣带上多了个红红的荷包。他捏一捏,也没捏出什么东西。
池奕:这颜色……按照你的风格,不会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系统:嗯,很奇怪呢!不过不到危难时不要打开哦。——叮!新的主线任务开启,接下来请宿主完成任务【和平使者】,任务目标:在十天内促成谷国与纯国议和,并让纯国军队撤出纯州。
池奕:……
几年之前,谷国最西边的一个州不是陇州,而是纯州,因为与纯国接壤而得名。
在贺戎山在位期间,穆太后族人弄权,朝野一片倾颓,恰逢纯国进犯,根本无力应对。穆太后为了腾出功夫排除异己,干脆唆使年仅十岁的贺戎山把纯州割让给了纯国,才换得暂时的和平。
这之后,纯州就变成了巫术的试验田,纯国人在此大肆建造祭台,将这地方弄得死气沉沉。近些年来,小小一个纯州已不能让他们餍足,他们又将毒箭指向了陇州。
池奕没看到原书结局,但他觉得就算农民起义推翻了暴君,也没法坐稳江山,国内乱成那样,纯国人一定会乘虚而入。这些异族人的目标,根本就是把谷国彻底吞并。
池奕:议和好说,但纯州现在就是纯国的地盘,怎么可能让人家撤走?而且我现在非常担心贺戎川的生命安全,管他还管不过来,你还让我管国家关系?
系统:宿主别慌,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等你做完这个任务,我让你看看原书怎么样?想不想知道结局?
池奕:……我还有命看么?
夜已深,雨声渐渐停息。在旷野中走了小半个时辰,池奕按照塞拉的眼神,牵马进入一片森林。
面对黑乎乎的草木,他吓得无意识地攥紧了贺戎川的手,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暴君的力量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池:他总是想弄死我,是我自作多情。
小贺:他总是想跑,是我自作多情。
……
还没双箭头哈,朦朦胧胧一点感觉=W=
第58章
直到下了一段山坡,池奕才见到豁然开朗的火光。他松开那人全是汗的手,四下打量,这里是一处纯国人的营地,帐篷围绕着一棵参天大树而建。此时虽是深夜,但篝火烧得很旺,还有零散几个人在树下练剑。
虽然能看出他们都是纯国人,但衣着风格和攻打陇州城的那些很不一样。池奕想起纯国的南部和北部之分,北部人擅长蛊毒,应该就是陇州城下放箭的那些。而这伙人是南部,南部人擅长……池奕还真说不清南部人擅长什么。
塞拉让池奕把马停在树下最高的帐篷前,她在马上解下面罩,随口对门口值守的侍卫说:“让阿里尔公主出来,我给她带了个男人回来。”
侍卫似乎对此习以为常,进了帐篷通报。池奕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个国家居然这么开放?他换了个位置抱住贺戎川的褪,侧头打量马上那人,她确实有四五十岁了。
不久,从帐篷里走出来另一个四五十岁的人。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稀能看出她的美貌,她气质清冷,眼神瞥过来时淡淡的,那股疏离的味道简直就是性转的贺戎川。
池奕以为她会像贺戎川一样凶巴巴地骂塞拉寡廉鲜耻,然而她只是随便扫了一眼,漠然道:“说了不要谷国人。你自己留着吧。”
池奕:……
塞拉挑挑眉,“阿里尔,你再看看这人,他是……”
那公主不耐烦地转头,望向马背上的贺戎川,表情却忽然僵住了。她两步上前,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又拿起他一只手试探灵力。
“战场上捡到的,灵脉毁得挺重,也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连他都能伤着。我给喂了两颗红丹,稳了稳他的气血,余下的你自己来吧。”
阿里尔的目光仍停在贺戎川身上,“你才是副主教,巫术之事为何要我来。”
“这你就不懂了,”塞拉懒懒道,“用灵力救人,修为高低固然重要,却远比不上血脉相连。不信你试试,他的灵脉是你亲手养出来的,肯定最听你的话。”
……
池奕一开始没听出啥,将这话咀嚼了两遍,才抓住“血脉相连”这个关键词。
这个词和之前吴愿的话,以及贺戎川断断续续透露出的信息交织在一起,为他呈现出一个逐渐清晰,却也逐渐生出更多疑点的画面。
“那好,我先给他换身干衣裳,然后送去圣树。你替我采些树浆,还有——他这肋下是外伤吧?再拿点止血清创的药来。”
“我的公主殿下,你都离开谷国十几年了,还拿我当下人使唤呢?……”
……
池奕担心这些纯国人欺负贺戎川,哪怕只是治病的时候粗暴了点也不乐意,于是总是以一个能护住他的姿势走在最前面,随时准备帮他排除危险。
虽然阿里尔的动作一直都很温柔,池奕最终什么也没做,但这种保护脆弱暴君的感觉居然还挺爽。
她给贺戎川换衣服,池奕多看一眼就脸红,连忙躲到一边,偷了她一件披风裹住只穿了中衣的自己。
所谓的“圣树”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品种,只是阴阳教徒每到一处,便会挑一棵树在下面练剑,被人的精气滋养后,这树便神圣起来,诞育出能治疗人灵气的树浆。
阿里尔将昏迷的人放在树下,小心把刚接的新鲜树浆抹在他手心,再与他掌心相对,闭上眼开始运气。而塞拉似乎也懂医术,娴熟地处理起他肋下的伤口来。
池奕什么也不会做,只能坐在他身边,拿起他另一只冰凉的手在脸上蹭了蹭,在手背上咬出一排压印,轻轻念叨着:“你看,也不是全天下都希望你死嘛……至少我们三个都在救你。你要是死了,你最宠爱的池小奕就要守寡了,到时候我就找一堆姘头来绿你,死了也要把你气活过来……”
池奕现在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看了一会儿,池奕确定这两人确实是在救人而非杀人,便靠在树上放松下来。折腾了一夜,此时天已泛白,雨也下够了。他嗅着雨后泥土的腥气,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后来池奕是被叫醒的,彼时日上中天,已是次日正午。叫他的是个暗卫,裹着一件纯国制式的外衣伪装身份,见他醒了忙问:“池公子,陛下这是……”
池奕一脸迷茫,对方才想起来解释:“我们在城下发现陛下的佩剑,又在附近找到遗落的暗器,再加上马蹄的痕迹,一路寻过来的。此处守卫森严,只我一人好不容易混进来,恐怕不好久待。我们还是快走吧。”
“陇州城怎么样了?”池奕焦急道,并没管对方“快走”的提议。
“您不必担心这个,偷袭偏门的纯国营队几乎全军覆没,正门的主力也因此士气大减。无论是陇州守军还是中央军,几乎没有伤亡。”
“那忘归楼呢?还有,有没有见过一伙暴民袭击偏门城楼?”
“忘归楼……哦,那伙人,大概都死干净了吧,还有陇州同知吴法,也死了。徐将军正让人去那酒楼里整理罪证呢。至于暴民——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当时太乱,听说他们在城楼里转了一圈就走了,没人顾得上。”
池奕解读着这些信息,吴法和吴愿是死在一起的,这暗卫既然只提了吴法,证明吴愿的真实身份没有被发现。这也是池奕希望看到的。
而未来的农民起义军首领……池奕总觉得转了一圈就走了这事,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简单给暗卫讲了他们二人是如何流落此处的,只隐去了一些敏感的细节。“陛下灵力受损,不过听那纯国人的意思,应该没什么大碍。——你既然找到此处,知道这伙人是做什么的吗?”
暗卫解释道:“攻打陇州的那伙人来自纯国北部,而此处是南部的营地。南北两部关系紧张,也不知南部来纯州做什么。”
池奕思索片刻,沉声道:“陛下现在需要在此养伤,暂时无法离开。这些人目前不会伤他,你先回去,告诉徐将军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打得差不多要议和就照常走流程,就当陛下从未来过陇州。话传到了再回来做你的护卫,明白了么?”
“这……可这里也不一定安全吧……”那暗卫脸色为难。
池奕懂了,这些暗卫只听令于皇帝本人,也不清楚贺戎川和纯国人错综复杂的关系,这种情况下当然要留下来保证他的安全。
他情急之下,胡乱解释着:“你若不信我的判断,可以自己想办法问问那些纯国人,陛下的伤势是不是不宜挪动;你若不信我的立场,我害他有什么好处?他是我的……我的,那个……”
以前池奕经常到处给人讲自己和贺戎川的黄色小段子,瞎哔哔起来一套一套的,完全不会脸红。可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心虚起来,像是在觊觎一件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
那暗卫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似乎觉得这个安排靠谱,于是给池奕留了些防身之物,便迅速消失在视野中。
池奕挑了几件轻便的揣在身上,见贺戎川仍旧脸色惨白,心疼地在他脸颊上揉了一把。他还是觉得不能在此守株待兔,毕竟他有个十天之内不完成就会死翘翘的任务。
而第一步就是搞清——贺戎川和纯国南部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将已知的所有信息整合,总是有些缺漏。随意一抬眼,见不远处那个练剑的身影,正是塞拉。
他决定从这个最好骗的下手。可起身时却觉得头晕眼花,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处,似乎体内重要的经络被破坏,不会致命,却让人浑身难受力不从心。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只要能忍的事就不必当回事。池奕勉强维持从容,假装散步至此,偶然遇见她十分惊喜,主动走过去看了一会儿舞剑,趁她喘气的间隙,摆出个明朗而甜美的笑,“塞拉姐姐,我有点事情问你,你有空吗?”
池奕这张脸,俊朗中掺着些俏皮,有种少年人的朝气——用来讨好塞拉这个年纪的女人再适合不过。她果然多看了几眼,收起剑擦汗,轻佻道:“你多笑几下,姐姐就有空,怎么样?”
池奕扯扯嘴角,终于真的沦落到了出卖色相的一天。
他殷勤地给人家揉肩捶背,笑得都僵了,“ 我过几日要去谷国,到军营里做眼线。以前从没离开过咱们这里,我心虚得很,听闻姐姐以前在谷国待过一阵,不知那边有没有什么和咱们不同的风俗禁忌?”
这个切入点果然引起了塞拉的兴致,她拍拍池奕的手,“你不用担心,都是一样的。——除了一样,他们民风保守,去了不可乱和谷国姑娘说话。想当年我陪着公主在谷国皇宫,就是勾搭了个清秀的侍卫,被另一个宫人看见,竟拉上众人一起说我品行不端,还给宫里她最讨厌的那只猫改名叫塞拉,整日虐待……”
池奕眼前一亮,这不就对上了嘛。他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所以后来公主离开谷国,就是因为不喜那边的风气吗?”
“公主当初答应去谷国和亲,本是为了和平。但后来两国关系紧张,她才不想留下当人质,早就打算撤了。刚好那时有个契机,她就借坡下驴……”
“什么契机?”池奕觉得自己在接近问题的关键。
没想到塞拉失去了耐心,打掉他按摩的手,重新拿起剑,“你是打听风俗禁忌,还是打听宫闱秘事啊?小孩子家家的,那些脏事还是少知道的好。”
池奕并没放弃,重新调整一下表情,克服体内的不适,上前扯着人家衣袖,把自己弄得可怜巴巴的,夸张地说:“塞拉姐姐你最好了,给我讲讲嘛……我去谷国就是做脏事的,可我的心灵太干净了,你污染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