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到星罗卫之后让他们分点人手往硕粱方向找找看。”
“好好,我知道了,我会按殿下的吩咐去做。”
青岚不住点头。
“如果他在季汌,我会留下记号定下接应之处。
黄亭镇离季汌不算远,我们已迟了七八个时辰,若能赶在佔事处将他送进付守光大营救出来是最好,若不然就麻烦了。”
青岚之前的慌乱已经在见到祁霄之后缓和了下来,但他依然焦急不已:“请殿下务必救出公子。”
祁霄轻轻点了点头,回身喊店家牵马。
祁霄和青岚兵分两路,他打算沿着青岚他们昨日行过的路去找,佔事处的人马不少,总会留下痕迹。
昨夜和今日都是大晴天,无雨,山里的车马痕迹肯定还在。
出了黄亭镇祁霄顺嘴问了池越一句:“你知不知道佔事处离这里最近的据点在哪里?”
昨夜为了抓拿唐绫,佔事处损失不小,应该会找地方休整。
回黄亭镇是不可能,他们一定会继续向东。
池越点头:“在仁凉府,离这里不远,快马三个时辰能到。”
“你知道?”祁霄原本只是问了那么一嘴,也没抱多少期待,怎料池越居然会知道。
佔事处毕竟是齐国的密谍暗探,就算是开府有衙门的,但也不该是人人都知道据点在哪里吧?!
“之前来齐国的时候正好路过了。”
祁霄看着池越,他这含糊的一句话说出了太多的秘密。
池越之前来齐国便是十年前,从齐国进入周国,往都事府去刺杀当时的大都督倪珏,同行的应还有玄机营的人。
天策营的刺杀行动是万分机密,他所谓的“正好路过”只能是暗指当年的行动是大陈谋划,却也得到了佔事处的帮助。
天策营、玄机营、佔事处,陈、齐之间居然还能如此“协同合作”,让祁霄不禁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难怪这一次出卖唐绫卖得如此顺手,原来是老交情了。
陈、齐、周三国战成眼下你死我亡的局面,佔事处竟然还敢相信玄机营出卖的消息,想来佔事处早已不是齐国皇帝的佔事处了,其中的龌龊祁霄没兴趣知道,他只要救唐绫。
“带路!”
***
唐绫被关在马车里,手脚被缚,嘴也被堵住了。
唐绫倒是没受太重的伤,除了佔事处的人抓他的时候,因为害怕南薰用力过猛将他的手臂拧脱臼了。
此刻唐绫的双臂被反绑,脱臼的手臂格外的疼,疼得他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可他叫唤不出来,叫唤了也没用。
唐绫只能斜靠在另一边默默忍受。
一条胳膊不好使,他根本不可能自己解开绑在手腕上的麻绳,自救无门,他唯有耐心等待救援。
不知道青岚和叶淮是否平安?
昨日他将南薰的五支箭和暴雨梨花针都用上了,靠着南薰惊人的杀伤力短暂地唬住了佔事处一时半刻。
佔事处损失惨重,抓住了唐绫之后,也无心力再分人手去处理漏网之鱼。
唐绫一直被困在马车里,他不知道被带到了何处,但马车已经停了快有两个时辰了,天黑了,外头也很安静,应该是佔事处找了地方歇脚,准备过夜。
他们多停一会儿,唐绫就越多机会得救。
但这里是齐境,星罗卫调集人手并不容易,也未必有这么多人……
唐绫轻轻叹气,如果他真被带到了两军阵前,他爹荀安侯会不会为了救他退兵?
一模一样的困局,唐绫不禁心疼他爹,当年是他母亲,现在是他。
他爹还能再狠心一次吗?他爹若是铁石心肠就好了,无情无义就好了,便是怎么选都不会太难受。
唐绫无所事事,只能东想西想地瞎操心,乱七八糟地胡思乱想,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祁霄。
祁霄应该已经知道了他从霸山逃跑的消息了,是不是气疯了?他会赶回霸山吗?应该会往东想办法截住他吧?
他若是铁石心肠就好了,无情无义就好了,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太难受。
唐绫苦笑了一下,垂头到一边。
那时候他戴着镣铐被锁在囚车里,跟现在的情形如出一辙。
但这一次,祁霄不会出现了。
唐绫脱臼的手臂越发疼痛,他哪怕只是轻轻歪一下脑袋都会浑身不自觉的轻轻抽搐。
可就算是这样清晰的疼痛都不如他心里的疼尖锐。
“呵……”唐绫的喘息沉重而艰难,他想自己现在应该很狼狈很落魄。
不知不觉中唐绫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他好像陷入了连绵不断又反复重叠的梦境里。
他梦见他被一个人温柔地牵着,登上汉阳山通天古道,一步一步踏着云雾拾阶而上……突然之间他好像回到了陈山的白桦树林,风有些冷,金灿灿的白桦树叶比天边的落日余晖更绚丽,他四下张望在寻找一个人,然后听见一阵笑声,他便也笑了起来……一瞬间身边的景变成了云京的千湖碧玺寒花池,他坐在池边的暖阁里,满室都是柳叶青的酒香,却只有他一个人……
唐绫的梦让他愈发痛苦愈发难受,眼泪就那么不自觉地滚落。
***
祁霄找到唐绫的时候,他已陷入了昏迷,人事不知。
祁霄钻进马车,第一眼就看见了他扭曲错位的肩膀关节,只是看一眼都让祁霄觉得巨疼无比。
“唐绫?”
祁霄小心翼翼地将唐绫扶起来,让他枕在自己肩头,替他解开被缚的双手,唐绫仍未清醒。
祁霄又是心疼,又有些侥幸,唐绫正昏沉着,说不定没那么疼。
祁霄稳住唐绫的身体,握着他的手臂,迅速的一拧一推,将他脱臼的手臂复位。
突如其来的剧烈疼痛将唐绫惊醒:“啊!!”
“没事了,没事了,不疼了。”
祁霄抱着唐绫,轻声哄着他,好像也是在哄着他自己,没事了,他这不是把唐绫找回来了?没事了。
“嗯……”唐绫迷迷糊糊间仿佛是听见了祁霄的声音,不疼吗?可为什么他的泪却止不住呢?
作者有话说:
我又在诡异的时间里更新了呢!嗷嗷嗷嗷~~快来夸我!
第158章
若有似无的香气伴着轻飘飘的氤氲弥漫开来,外一重珠帘,里一重纱幔,艳丽的色彩搭配着浮夸的装饰显得十分刺眼,哪儿哪儿都透着一股俗气。
唐绫眨了眨眼,不禁皱起眉头,他的梦是把他带到什么地方了?
哗哗的水声将唐绫的注意力抓了过去,声音离得很近、很实在。
唐绫动了动手臂,一阵刺痛从肩膀开始瞬间蔓延周身,疼是真的,那就不是梦了?
唐绫慢慢坐起来,张望了一番,房间里姹紫嫣红的布置不像是客栈,难道是女子的闺房?他手脚上的麻绳都解开了,连身上的衣服都换了新的。
他这不是做梦?那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绫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地上的一堆衣服上头,边上扔着他的一双沾满泥污靴子。
而那堆衣服上满是暗红的颜色。
是血迹?
那衣服不是他的。
那是谁的?
唐绫轻手轻脚地下床,走过去,捡起一件衣服来看。
那是一件天青色的外袍,前襟、袖口满是血污,外袍下摆更是浸染了一片,尚未干透,血腥气隐隐约约透出来,已经开始发臭了。
“你醒了。”
洗澡的水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当身后的声音突然响起,唐绫吓了一跳,手里的衣袍啪得掉到了脚边。
祁霄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水汽,他听见唐绫下床的动静,只披了件长袍就进来了。
“……!!”祁霄……怎么可能?!
“看这表情,是根本不想见到我。”
祁霄笑一声,死死盯着唐绫,眼神比刀子更阴冷锋利。
“……”不是的!
唐绫心突然急促得跳起来,像是往油锅里泼了一杯水,激烈得炸开,又像是突然有一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一颗心,蛮横得捏住,挣扎的心跳一瞬被死死压住,刹那的窒息让唐绫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悸之症已经有几年没有犯过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唐绫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轻飘无力,重重跪倒下去。
“唐绫?!”祁霄疾步上前将唐绫一把捞进怀里,“唐绫?!”
唐绫脸色苍白、冷汗直下,祁霄是忍不住说了气话,可他没想到唐绫这么禁不住,就这么一句,甚至都算不得一句重话,他居然犯了心悸的旧疾。
现在青岚不在,祁霄哪儿知道要怎么办!
祁霄从没见过唐绫发病,青岚说是旧疾,不过调养得很好,有些年没犯过病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这段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唐绫?!”祁霄慌乱无措,将唐绫抱回床上去,“我……我去给你找大夫!你撑一下,很快!”
唐绫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他说不出话来,听祁霄说要走,他突然伸手拽住了祁霄的衣袍。
唐绫的手没有力气,他却想使劲,整个人都不由得发抖。
祁霄见他这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好,我不走,我不走。”
“……祁……一会……一会儿,就……就好。”
唐绫艰难地喘息着,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说清楚,祁霄能不能听明白。
唐绫精心策划了一场不告而别,祁霄自收到消息开始便是怒火中烧,烧得他一点理智都剩不下,只想将唐绫捆回来、拴上铁链、囚困起来,好好严刑拷他一番,问问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但当他得知唐绫被劫走的那一瞬,看见他受伤昏迷的那一瞬,所有的愤怒都被忧虑、担心、焦躁吞噬,他根本就舍不得唐绫受一丁点罪,哪怕是擦破点皮都会千倍万倍得疼在他身上,何况是他肩膀的伤、何况是他心悸的旧疾!
“唐绫……”祁霄小心翼翼地抹去唐绫额上鼻尖脸侧的冷汗,轻轻唤着唐绫的名字,好像声音都在发抖。
过了半刻唐绫的呼吸缓下来,祁霄摸着他的脉,好像也渐渐平稳了些。
“唐绫?好些了吗?我不走,我让宗盛去给你找大夫。”
唐绫还拽着祁霄的衣袍,一直都没松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在仁凉府,这里是添香院。
把你救出来的时候动静闹得有点大,我们先在这里藏几日。”
大隐隐于市,烟花巷中反而容易隐蔽。
池越上次来齐国都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佔事处在仁凉府的落脚点竟然没挪地方,实在是老天爷都在帮祁霄。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一个杂货铺子,里面人不多,大部分人身上还带着伤,想来是吃了星罗卫的亏,正好方便祁霄救人。
原本的计划是又池越悄悄潜入,确认了唐绫所在,再将人偷出来就好。
池越入内后发觉佔事处的人都守在后院里,围着一辆马车。
他没办法刺探,便转出来告诉了祁霄。
祁霄当机立断,既然人不多,就直接进去抢,以他们三人的身手根本不惧二十来个佔事处的暗探。
“你,受伤了吗?”那堆沾满血污的衣袍让唐绫不禁担心。
“……没有。”
祁霄是打算救了唐绫就撤出仁凉府,但他看见唐绫的伤就怒不可遏了,索性将杂货铺里的佔事处一干人等都杀了个干净。
唐绫轻轻松了一口气。
“真的不需要给你找大夫?”
唐绫轻轻摇头:“我没事,旧疾罢了,不严重。”
祁霄看着唐绫,暗自压着火气,方才连气都喘不上来,这都不严重?!
祁霄站起来,一步都没能迈不出,唐绫还拽着他的衣袍不放。
“既然不想放手,为什么要走?”祁霄的声音冷冷的,眼神也是冷冷的,毋庸置疑,他很生气。
唐绫知道祁霄指的不是衣袍,可他回答不了。
只能就此松开了手。
祁霄走了几步给唐绫端了杯热茶过来,一手将唐绫扶起来:“手臂还不能用力,小心点。”
唐绫根本没有自己用力的机会,几乎是被祁霄直接抱进怀里的。
茶盏递到唐绫唇边,祁霄又嘱咐说:“小心烫。”
唐绫咬了咬唇,想接下茶盏,祁霄却不放手,一点一点慢慢喂他将一杯水都喝了下去。
“你怎么会来救我?”
唐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祁霄这几日的心急如焚。
但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霸山,抛弃了他,就当真不知道他会多伤心多难过?他的悲怒痛苦唐绫是根本不在乎吗?居然问他怎么会来?!唐绫等的是他的父亲荀安侯!他祁霄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蠢货!
“咔嚓。”
祁霄手里握着茶盏不自觉地手指一收,用力猛了竟然直接将茶盏捏碎裂了。
祁霄将碎瓷随手搁到床边的矮凳上,手上残留了些水渍。
唐绫心惊,他知道祁霄生气,可为何不冲他发火?反而处处温柔仔细?他受不起啊!他根本不值得!
唐绫离开霸山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再见祁霄。
他既然决定了,就让祁霄把他当做一个冷心薄情的人,恨他也好,恨他至少会一直记得他。
恨他……将来在陈、周相对的战场上,至少祁霄不会为难。
唐绫默默低下头,突然被祁霄捏住了下巴,强横地抬起来、掰过来,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