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绫从他爹手里接过酒盏,这不是他们父子俩第一次单独一起喝酒,但这样喝酒谈心的机会却是绝无仅有。
“爹,他能在短短一年内做成这么多事情,不是因为我唐绫,而是因为他是祁霄。”
唐绫一口饮尽杯中酒,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点笑,顿了顿又说,“爹,我喜欢的人不是陈国九皇子、不是楚王,他叫祁霄。”
唐峘给唐绫倒了第二杯酒。
“他救过我许多次,说让我拿命还他,说那话的时候又狂又傲。”
第三杯酒。
“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是一条剧毒的小白蛇,他说因为小白蛇像我。
他当众欺君,偏不肯将小蛇让旁人瞧一眼。”
又一杯酒。
“他说请我吃饭,穿街走巷只为了两碗清汤挂面。
带着我飞檐走瓦,跃上万和楼三层屋顶去看中秋的烟花。”
唐峘轻轻叹着,忍不住跟着唐绫一杯一杯地喝酒。
“爹,他说,他选我,无论什么情况他都选我。
他做到了,他抛下硕粱的战事跑去仁凉救我。
而我……爹,我回来了……所以,能不能就此放过?”
作者有话说:
上两周忙了些其他事情,更新少,我会补的!明天继续!
第174章
祁霄的大军再次围了硕粱皇都,青狼旗漫天飘扬,而急召回援的付守光却迟迟没有出现。
夜里,余冉带着玄机营的密报来见祁霄:“王爷,付守光还在季汌。”
“还在?十万大军一动不动?”
“是,我们的人仔细搜查了所有从季汌往硕粱来的路,没有找到任何行军的痕迹。”
付守光十万大军,加上强征的新兵,怎么都有十五万之数,这么多人就算季汌大营是空的,故意装装样子,也不能数万人行军不留一点痕迹,除非付守光的兵都能飞天遁地。
“奇怪了。
我们二十万大军围攻硕粱,付守光都不着急来救?”白溪桥想不通了,“难不成是荀安侯又大兵压境了?可就算是那样,付守光也不至于完全无动于衷,好歹分几万人来充充场面嘛。”
陈恒也甚是不解:“难道是因为没有粮草?”
陆秀林思前想后,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付守光大军原地不动,这么多人也得吃喝,按兵不动是什么意思?他在等什么?”
白溪桥忍不住笑起来:“呵,可让他等着吧,无需几日硕粱城破,他就等着我们去收编他的大军吧。”
陈恒谨慎的多,心里总有些不安:“付守光迟迟没有动静不知是憋着什么坏。
若我们此时发动攻城,付守光突然出现里外夹击,就算这仗能胜也会损失惨重。”
白溪桥不是不知道陈恒担忧之处,不过他并不认为付守光能有逆转局势的能力:“从季汌到硕粱少说要十日,咱们攻城无需这么久,就算付守光此刻动身回援也来不及了。”
陆秀林叹了口气,说:“我倒是不怕付守光回援,反而是觉得他按兵不动或许有其他原因,而我们不知道的这个原因或许才是凶险所在。”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了许久也没个结论,都纷纷转头看向祁霄,他是主帅,攻城与否、何时攻城都是他一声令下。
祁霄一直没说话,他有些举棋不定。
齐国已然是大势已去、半截入土,硕粱皇都内有池越策应,城破不过时间问题,就算付守光的大军回援也不能改变什么,这一点他与白溪桥想法一致,但陆秀林和陈恒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付守光是变数,凤家也是,伐齐胜败在此一战,若因贪功冒进而落个满盘皆输,他就太对不起唐绫了,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祁霄犹豫之际,帐外有人来传信:“报将军,营外有一人自称星罗卫,求见将军。”
星罗卫?
帐内所有人大眼瞪小眼,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里。
自从唐绫离开,星罗卫尽数跟他一起走了,怎么突然又跑来找祁霄了?难道是唐绫又出事了?不该啊,他不是早就回去了?
“让他进来。”
来人正是曹庚,当初在嘉林关等待接应唐绫的人,除了陈恒,帐内其他人都认识他。
曹庚一进来直接给祁霄行了个大礼:“见过王爷。”
然后跟帐内诸位也简单打了个招呼。
帐内气氛越发诡异起来,白溪桥等人尴尬地回应了曹庚,其实心里颇为不悦,唐绫离开霸山的时候可是狠狠坑了他们一把,让他们半夜里遭了许证偷袭,灰头土脸地丢了霸山,事后还不敢在祁霄面前提,就怕戳到祁霄的伤心处。
现在曹庚怎么有脸来?
“你家公子可安好?”
“回王爷,公子已至叄州,一切安好。”
祁霄微微点头,不着痕迹地叹了叹:“那就好。
你这次来不是为了替他报平安的吧?”
“是,公子离开之前嘱咐小人办了两件差事,办妥后即来禀告王爷。”
“禀告于我?那你说吧。”
“第一件,公子吩咐将两封密信和半块虎符送给付守光,说,若王爷攻至硕粱付守光仍是按兵不动,就来告知王爷。”
白溪桥、陈恒和陆秀林都看着祁霄,三脸懵,啥意思?这没头没尾的,唐绫干了什么?两封信?半块虎符?什么跟什么啊?付守光按兵不动是因为唐绫的计策?可为什么啊?
祁霄一听曹庚的话就全明白了,轻叹一声。
那两封密信和半块虎符都是他们在刑天关许证书房里搜出来的,当时交给唐绫保管,没想到他用在了付守光身上。
两封密信是许证与齐国端王,以及佔事处往来的信函,两封信都很有些年头了,其中内容是关于延氏的旧事。
三十年前,延氏卷入党争,与如今的齐国皇帝两立,事败后,延氏家主被佔事处暗杀。
祁霄并不清楚延氏与付守光有什么关系,但唐绫肯定是查到了什么,才能利用这两封密函。
现在付守光迟迟不回援硕粱,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准备袖手旁观,不会出兵的。
祁霄继续问:“第二件事呢?”
曹庚双手奉上一封信递给祁霄:“这是凤家给公子的回信。”
凤家?!
白溪桥、陈恒和陆秀林更惊了,先是付守光,再是凤家,这唐绫莫不是个神棍?什么都算到了?!
祁霄展信来看,上面就一行字:井水不犯河水。
祁霄忍不住一笑,凤家倒是干脆利落。
看信上的字迹清秀,像是姑娘家的笔迹,不过笔锋锐利,性子应当十分直爽。
祁霄抬眼看向曹庚:“替我多谢你家公子。”
曹庚俯身一揖:“预祝王爷大获全胜。
小人告辞。”
曹庚一进一出不过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军帐内的气氛已经全然不同了。
白溪桥开始摩拳擦掌,陈恒和陆秀林眼里都掩饰不住嗜血的精光。
祁霄看着手中的信,沉默许久,唐绫派给曹庚两件差事,扫除了祁霄最后的顾虑,这都是他一早就安排好的,或许甚至早在他离开霸山之前,唐绫什么都为他谋算好了……
最初在元京时,唐绫问祁霄想要什么,那时候,他就想好了要把齐国的大半疆土都送给他了吗?
白溪桥轻轻拍了拍祁霄的肩头,没说什么话。
祁霄沉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传令下去,全军休整,明日寅时攻城。”
翌日寅时,黎明之前,陈军突然对硕粱发动猛攻,青狼旗在黑暗中摇曳,战鼓擂动、杀喊震天,硕粱城中的人纷纷被惊醒,却宛若堕入噩梦之中,天降杀神,陈军如鬼魅一般从无边的黑夜里爬出来,硕粱城关上的守兵尚未看清敌人,反而看见了沾着自己热血的刀刃。
硕粱城关破,祁霄吩咐白溪桥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佔事处。
“知道!”白溪桥应了祁霄一声,声音被淹没在马蹄声中,他已带了一队人往佔事处的府衙疾奔而去。
陈恒和陆秀林各自领兵控制硕粱各个城关和军机衙门,祁霄则亲自领军杀入皇城,池越已等候多时。
天光乍亮时分,祁霄领兵到了皇城北门口,宫城门该是严防死守,却为祁霄敞开了幽黑沉重大门,皇城禁军伏跪在地,迎着祁霄率陈军策马而入,一座座由兵刃堆起的小土包在晨曦照耀之下闪着异常刺眼的光。
池越和另一人骑马汇入祁霄的队伍,凑到祁霄身边。
“在下吴洲拜见殿下。”
池越身边那人叫做吴洲,出身天策营,是陛下埋在齐国皇都禁军内的人。
祁霄离开唐绫后直奔肴山,玄机营带来了陛下的密函,将吴洲交给祁霄调用。
祁霄当即命池越潜入硕粱,与吴洲汇合,暗中策应祁霄攻打硕粱。
吴洲潜伏在硕粱皇都六年之久,已是禁军副统领,有他做内应,为祁霄打开宫门轻而易举。
祁霄看向二人,点了点头,没有废话:“带路。”
吴洲一边为祁霄引路,一边说:“硕粱城破的消息一刻前传入宫中,现在禁军统领还有五千人都在朝晖殿,护在齐国皇帝身边。
大皇子手中城防营三千余人。
另外朝中大臣约有四十多人,各自府兵加起来不足八百。
宫中内官婢女约有两万余人。”
祁霄点了点头,冷声下令:“一个不留。”
“是!”
守在朝晖殿的齐军尚不足一万,当见到青狼旗时都不禁腿脚打颤,而当他们真正直面祁霄和他带来的两万陈军时才明白什么叫做天降杀神。
祁霄身着银甲,手持长刀,一马当先,振臂高喊:“杀!”
“弓箭手!弓箭手!放箭!放箭!快!”
千万箭矢漱漱如雨下,陈军全无慌乱,往后撤出几丈,等箭雨落地。
祁霄丝毫不畏,将刀换了长弓,搭弓拉弦几乎只在一瞬,方才那个发号施令的齐军就被一箭贯穿了胸膛。
祁霄微微歪了歪脑袋,突然想到,若白溪桥在这里一定要跟他争一争,谁的箭更准更快,可惜了。
齐军大惊失色,还不及慌乱,想再放一轮箭,却见祁霄已快马冲了过来,一息片刻,祁霄便将自己箭囊里的箭矢尽数射了出去,一箭未空,尽数刺穿齐军的铠甲没入心口。
有祁霄这个主帅身先士卒,哪个陈军敢落于人后,无不紧随祁霄直扑朝晖殿。
每一个陈军都如同饿狼一般盯着自己眼前的猎物,当他们冲杀挥刀的时候都仿佛是地狱里来的鬼魅,脸上好似都浮现出了享受杀戮的愉悦。
杀人也是一桩体力活。
陈军从天刚亮杀入皇城,一直到入夜才开始清点尸首。
齐国皇族的尸身皆由吴洲和池越验过,确认一个不少才一起烧了。
祁霄站在大殿中,看着高阶上的龙椅,轻声一笑,真没意思啊,若是唐绫坐在那里,他一定会疯一样的冲上去。
“报!”
祁霄转身看向殿外:“都进来吧。”
宗盛、池越和吴洲方才一直都候在殿外,仿佛是避忌着什么,可祁霄根本没有要往那龙椅上躺一躺的想法。
小兵捧着一件东西跪到祁霄面前:“将军,这是在寝殿里找到的。”
祁霄看了一眼齐国的玉玺,向吴洲说:“你带上这个连夜启程回元京,面呈陛下。”
“是。”
吴洲拎上玉玺转身就走。
齐国覆灭。
作者有话说:
不要急不要急,我会让唐唐和狼崽快点见面的!!
第175章 (拍虫)
硕粱皇都被攻破的当夜,祁霄没有留在皇城中而是去了佔事处。
白溪桥领兵控制住佔事处的时候,里头的人正忙里忙活地想销毁文书,幸好白溪桥去的及时,绝大部分的文书都保了下来,只是佔事处的文书不仅多,还很复杂,许多都是用密文写的,看一眼都眼晕,要找到祁霄想要的东西宛若大海捞针。
祁霄来时,白溪桥正翘着个二郎腿坐在一张板凳上,一边啃干饼,一边看着存放文书的厢房长吁短叹。
“师兄。”
“你来了啊。”
“怎么了?”
白溪桥给祁霄递了一份密函,祁霄看了看,字都认识,连在一起狗屁不通:“这什么?”
“佔事处的密函。
我反正是横竖看不懂。”
白溪桥指了指面前的厢房,说:“这里六间屋子,都是关于大陈的密档文书,三万七千余卷。”
白溪桥抬头看向祁霄,仿佛在问,你准备怎么办?
“佔事处的督主呢?”
“我们破门的时候饮鸩自尽了。”
“其他人呢?”
“都饮鸩自尽了!”白溪桥气得翻了个白眼,“寻死那是一个比一个利索,我搜过三遍了,一个活口没有。”
佔事处事涉机要,若是活着少不得受刑,还不如死了容易。
祁霄看着厢房,跟着白溪桥一起叹了口气,他将池越留在了皇宫找找密室密道密函之类皇家辛秘,吴洲连夜赶回大陈,他身边还有几个玄机营的人,试试看吧。
“余冉和李垚呢?”
余冉和李垚来得很快:“参见王爷。”
祁霄在厢房里翻了几卷密函,果然全部看不懂,毫无头绪,只能交给李垚和余冉:“你们看看,有没有办法破译密函。”
余冉和李垚分别看了几卷密函,相互对了一眼,余冉对祁霄说:“王爷,这里的文书都是阴书,解法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