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叩见王爷。”
“末将叩见九殿下,见过唐公子。”
马队还未到跟前,陆秀林就认出了唐绫,他那样的容貌见过一次就不可能忘记。
等祁霄和唐绫纷纷下马,陆秀林已经缓过了神,唐绫既然跟着祁霄来了,那定是陛下的意思。
白柳大将军苦守在凤林山十多年,终其一生没有机会攻伐齐国,没想到却让他陆秀林等到了。
而唐绫跟在祁霄身边,那便是有周国为臂助,此战必胜!
“陈将军、陆将军无需多礼。”
祁霄虚扶了二人一把,在陈恒开口问之前,向他介绍道,“这位便是周国荀安侯世子唐绫。”
陈恒大惊,愣了半刻才躬身一拜:“……末将见过唐公子。”
陈恒和陆秀林身边带着的都是陈恒的亲兵,统共才八人。
祁霄直接向他们说:“陈将军、陆将军,我和唐公子此来受陛下密旨,万不可走漏消息,待入营后只管称他做唐先生,我就是个护卫,切不可再行如此大礼。”
“是是,末将明白了……唐先生请随我入营。”
陈恒为祁霄准备了几顶营帐,位置在营地的边缘,与寻常兵将的营帐隔着校场,离粮仓比较近,离主帅营帐稍微有些距离。
祁霄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他们可能会频繁出入营地,越少人注意到他们越好。
但这一行人由主将亲自迎进定远军军营,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大家都很好奇他们是什么来头。
陈恒为了堵他们的嘴,便说他们是袁州府派来的监工,为了山中栈道而来。
这话不算全错,他们也确实三天两头往栈道跑,倒是再没有引起什么怀疑。
既然是监工,陈恒作为一军主将也不好时时凑在他们面前捧臭脚,太不像话,而且祁霄一路疾行十分疲累,需要休息,所以当天夜里,陈恒只吩咐了人给他们送吃食,并没有摆宴。
掌灯时分,陈恒还拉着陆秀林悄悄问说:“这位九殿下脾性如何?照理殿下纡尊降贵来了咱们定远军,合该好生伺候着,只是送去晚膳,是否太过敷衍,惹得殿下不悦?何况,这不还有位……唐先生?”
陆秀林并不清楚祁霄是个什么脾性,但他是看着白溪桥长大的,白溪桥既然能跟在祁霄身边,那这位殿下的脾性当与元京城中那些娇贵的人儿不大一样。
“陈将军,咱们只管做好陛下和殿下吩咐的事情,多余的事情不用理会。”
“……哎,好,我听你的。”
陈恒与陆秀林不同,他不是定远军中出身,而是四年前从辽山郡调过来的,这一北一南都是苦。
辽山郡常年风沙漫天、张口吃土,陈恒以为已经是全天下最苦的地方了,本想着到了凤林山怎么也不能比辽山郡更苦,谁曾想,进了凤林山,沙土是没了,深山密林,草长一人高,进了山不光没路,连人都寻不着,他第一次进山就一脚踏进坑里,愣在山沟沟里蹲了三个时辰才让人寻到,蚊虫都快把他吃干净了,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待了四年才算能将这凤林山看顺眼些,这山神老爷大概总算把他当半个自己人了,出入都没问题,老山民了。
陈恒过了年就整三十了,他也是听着白柳大将军的传说长起来的男儿郎,对定远军有不一样的向往,虽然来了之后发觉,定远军裁撤后已不复从前模样,但他还是想着这是白柳大将军的遗业,无论如何他得拉起来一支像模像样的定远军,否则将来到了下面,他没法交代啊。
这种崇拜心情在陈恒见到陆秀林之后又开始扑腾,陆秀林曾经是白柳大将军的副将,到了定远军营挑选兵将时,瞧见陈恒带出来的兵,让陆秀林感慨万千,忍不住拍了拍陈恒的肩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色,这让陈恒开心的一晚上没睡着觉。
现在就算让陈恒立刻把主帅位置直接让出来他都甘愿啊,自然什么事都会多问陆秀林一句,也都听陆秀林的。
***
定远军中的营帐比百雁山围猎所用简朴多了。
陈恒不敢怠慢祁霄,恨不得把自己的大帐让给祁霄,幸好是被陆秀林拦住了,就按副将的标准给了祁霄一顶营帐,别的不提,两个人住还是足够的。
吃了晚饭,给祁霄沐浴的热水都准备好了,帐中没有隔间,只用木屏风拦一拦,热水腾腾水汽漫开,又让人不禁想起百雁山时发生的事情,只不过这回衣衫不整的不止祁霄一个人了。
“你干嘛!松手!”唐绫轻声低呵,祁霄充耳不闻,一伸手就撤掉了他的腰带。
“你洗你的,别扯我衣服。”
“一起洗。
跑了好几天马,身上厚厚一层土了,我帮你脱。”
“你……”唐绫想把祁霄从自己身上扒下去,却是祁霄把他的衣服弄得凌乱不堪。
“害羞了?也不是第一次啊?”
“收敛些吧……”这几日唐绫一直被池越用关爱的目光注视着,他觉得他的腰疼是好不了了。
“因为客栈的事?”祁霄抵在他脖颈间轻声笑着,手又不安分地各处游走,“已经到袁州了,我们不用再骑马赶路,我轻着些,不弄疼你。”
唐绫被祁霄弄得羞臊不堪,又抵不过软磨硬泡的功夫,差点叫唤出声来,死死咬住了唇,气道:“别,别弄了……”
祁霄捧着唐绫的脸,深深吻着,贪恋他每一丝喘息。
唐绫的皮肤很滑很细,被祁霄折腾得出了一层薄汗,好像连汗都是香的,诱着他去舔去尝。
为什么连日奔波祁霄像泥里打过滚,灰头土脸的,但唐绫却一点没事,公子如玉,贴在心口又凉又暖。
唐绫被祁霄吻得腿软,实在拗不过,只能任由祁霄将他抱进浴桶里,两个人挤在一起,人缠着、腿叠着,真是分不开了。
“公子,白溪桥回来了。”
叶淮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吓了唐绫一跳,忙将脸埋进了水里。
祁霄轻笑一声:“知道了,让他先去吃口热乎的。”
祁霄把唐绫从水里提起来:“这么怕羞?叶淮在外面守着,白溪桥不会进来的。”
唐绫瞪了他一眼:“快洗!”
第119章
凤林山的深秋,风凉的让人瑟瑟发抖,潮湿的寒气像散不去的雾,隔在天与地之间,月色穿不透,像虚弱的萤火藏在梦境里一般不真实。
祁霄给唐绫加了件外氅才一起走出帐篷,却还是被扑面袭来的寒风激得浑身一抖。
祁霄握着唐绫的手,眉间有微微的愁绪:“入山后更冷。
真的大雪封山之后,会非常难熬。”
唐绫轻笑:“不是有温泉泉眼?我不用跟着将士们一起挨冻,倒是你要自己小心不要受寒。”
祁霄将唐绫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们藏身凤林山中的大部分时间确实会待在温泉山谷,唐绫不至于吃太多苦,但是他们需要在开春雪融之前到齐国,也就是要在冰天雪地里行军,横穿凤林山。
按一般人的脚程,大概需要十天左右,但在隆冬季节、大雪封山时,则至少还要再多五日日,那还是按他和白溪桥的体能来估计,别说唐绫了,就算普通兵将都跟不上。
换句话说,他们大约有将近一月的时间不是窝在山谷里避风雪,而是行军。
不仅仅是雪地里行军,还没有马匹,徒步翻山。
他怎么熬得住?
唐绫拉住祁霄,反手握紧了他:“祁霄。
我没你想的那么柔弱无用。
所以,不要用那种怜悯的眼神看我了。”
“……”祁霄愣了愣,轻声微叹,“对不起。”
“走吧,白溪桥该等着急了。”
二人几步就到了白溪桥的营帐前,宗盛和池越早就到了。
不过白溪桥并没有久等,他一回来风卷残云地吃完了一桌子菜,连嘴都来不及擦一擦,倒头就睡着了。
宗盛和池越来的时候,白溪桥睡得昏沉,他们唤了两声他都不醒,就索性让他接着睡了。
“爷,唐公子。”
宗盛替祁霄撩起帐帘,把人迎进来。
“殿下、公子。”
池越故意扬了扬声,把睡得迷糊的白溪桥惊醒了。
“……闭嘴,别吵。”
池越翻了个白眼,默默退到一边,他仁至义尽了。
祁霄上前,伸手抓住白溪桥的衣领,白溪桥闭着眼睛,直接捏住祁霄的手腕,做梦也忘不了打架。
“师兄,起床了。”
白溪桥睁了睁眼,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人是祁霄:“霄儿?”
“醒醒吧。”
祁霄把白溪桥拉起来。
白溪桥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醒了醒觉。
“顺利吗?”
祁霄问得自然是栈道修筑的事。
白溪桥大叹一声:“这话问的……若这工事是三月内完工,那便是顺利,若是必须半月内完工,那便是不顺利。
现在已是深秋,天黑得早,酉时不到人就必须全撤出来,否则太阳落山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个粉身碎骨的,尸骨都未必找得回来。
时间太紧了。”
“山谷里你去过了吗?情况怎么样?”
“山谷里倒还挺好,跟原来没什么差别,积了厚厚一层土而已,收拾收拾就行。
寒辰宗里的茅草屋破旧了点,好歹能遮头。
不过大雪天就不行了,四面穿风,可得冻死人。”
祁霄说:“我今日问过陈恒,现在已经选出了三千精兵,明日让他们带上五日干粮,与我们一同入山。”
“嗯?五日干粮?与我们?你去干嘛?”
“监工。”
“用不着你。”
池越摸了摸鼻梁,这话也就白溪桥敢说。
“凤林山你熟,我也熟,怎么就用不着我?”
“你到底想干嘛?”
“地图呢?”
白溪桥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铺上桌面。
地图上划着当初他们计划的三条运粮的通道。
白溪桥在上面打了标记,现在修了都不到三分之一。
越往山里越难修,差的有点远。
“三千人分三队,你我一人一队,再让陈恒派一个领队的,三条线路,日夜不停,先把线路清干净了。”
白溪桥瞪着祁霄半刻,一拍桌子:“行!”
修建栈道需要工匠,人数有限,他们就算是铁做的也不可能在山里日夜不歇的干。
但如果只是士兵伐木砍树移石清道,只是体力活而非技术活,那就另当别论了,人多力量大,轮番上阵,辛苦归辛苦,但效率高得多了。
祁霄转头向宗盛道:“你留下,务必在五日内让陈恒和陆秀林再给我挑出三千人来,让他们背上五日干粮,进山来换班。”
“是。”
“池越,我入山之后,各处消息你都盯紧了,尤其是粮。
若有什么要事,听唐绫的。”
池越点头:“遵殿下之命。”
唐绫一直没说话,静静看了地图很久,待祁霄事情吩咐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道:“我有个想法,却不知是否可行。”
“说说看。”
“凤林山中情形我不知道,只看地图,从军营入山腹,这三条道都已经避开了陡峭山壁,算是平坦了,但是依然多谷多坡,栈道不可能修全,按之前商量的,多用吊索,利用地势把粮草辎重拉过去,对吧?”
“嗯,没错。”
“但是吊索承重有限,每一处都至少需要六组至八组吊索才行,所以工程进度快不了,对不对?”
白溪桥点头:“就是这么回事。”
“那既然你们要入山清路,能不能试试用砍下的树把下坡道稍微铺平整一些,入冬后下雪下雨就能结成较为冰面、或雪道,用雪橇运,加上吊索,是否能更快些?”
太华江大部分流域是不结冰的,只有靠西北的一小截支流在隆冬会结冰,周国皇亲贵胄夏天用的冰都是冬天从这支流上游采了运到东边的,就靠雪橇拉。
当然了,冰河和雪山是两回事,能不能做到,唐绫并不知晓,只能问问祁霄和白溪桥的看法。
祁霄看了看唐绫,又看了看地图,一抬眼,白溪桥正看着他。
白溪桥说道:“如果这样的话确实可以缩短工期,许多地方甚至不需要吊索,顺坡往下滑就行了。
另外等入冬下雪之后才开始运粮的话,我们的工期就能再充裕一些。
我觉得行。”
“如果此法可行,那我们之后穿过凤林山,是否也可用此方法?雪橇?”池越也凑过来,笑着说,“这让我想到元京城里的公子们冬日里都喜欢冰戏,雪橇棱床滑得飞快呢。”
祁霄点头:“不妨一试。”
反正现在急赶慢赶未必能修得成,清道总得干,稍微平一下道顺手而已。
如果能行得通,可就省事多了。
这厢事情都商量妥当,白溪桥直接去找了陈恒和陆秀林让他们明日一早点兵,带上干粮入山。
***
祁霄和唐绫回到自己营帐中,很快就灭了灯火。
祁霄把唐绫抱到床上,严严实实地搂在怀里,下巴搁在他肩头,长长叹了一声:“好累。”
“累就早点睡吧。”
“……嗯。”
不仅是祁霄累,唐绫也累。
为了不让祁霄顾及他太多,不拖慢行程,唐绫咬着牙一声不吭地跟了一路,每日在祁霄面前还要强打精神,不敢露出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