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戎谦道:“你觉得有意思么?殿下?”
池漪整个人依在冬身上,很认真的思考半晌,笑道:“倒不是有意思,而是贪恋你的温暖。既然黎公子知晓我的身份,我也没脸继续待着。”
“父皇对你们这种方式很厌恶,放心吧,他会好好送你回去。”司斐邪暗中去看黎戎谦。
池漪咯咯笑,道:“回去?我若是回去了,还能活吗?你的父皇是好父皇,我的可不是,他的儿子女儿多得...恐怕连我是谁都忘了。”
浓烈的憎恨、不满与杀意,池漪的指尖挑起眼睛的泪,可能是笑出来的吧。
黎戎谦道:“那你...要如何?”
池漪哀哀叹气,走到黎戎谦身边道:“当然是让你们帮忙,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黎戎谦望着池漪,疑惑道:“什么事?”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粉末从池漪手中撒出,全飞到黎戎谦眼中,火辣辣的疼,钻心入骨,黎戎谦的耳边有司斐邪的怒吼,也有无茗的大喊,可他面前一片漆黑,伸手去捂眼睛,只闻血腥味。
“小黎..小黎...”
司斐邪的声音悲凉害怕,他一遍又一遍抚摸不断抽搐呜咽的黎戎谦,充血的眼睛恨不得在池漪身上凿个洞。
狐无茗直接将冬甩到一边,一只爪子掐住池漪的喉咙,低喝道:“解药!”
池漪的口中渗出点点殷红,他咧开嘴道:“可惜...这...解药...只有...我知道怎么...弄...”
“混账!”
狐无茗的嘶吼荡漾在小小的院中,双方僵持很久很久,久到黎戎谦完全感受不到疼痛,只有漆黑。
“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司斐邪的声音,很轻也很淡,没有一丝情感夹杂,池漪不知道里面是无奈还是妥协。
冬从地上爬起来,拔剑出鞘,正要冲来,池漪缓缓道:“冬儿听话,不许过来!”
狐无茗恨恨道:“老子杀了你信不信?”
“哈哈哈哈哈...你们不会...我要是死了,黎戎谦就真的没命!这毒会慢慢穿进他的骨髓...咳咳...”
狐无茗的爪子又一次掐上池漪脖颈,凑近他的耳边,道:“那我也告诉你,黎戎谦出了事,我立马去你们言国,不出半日,血流成河,无人能活!”
池漪挑眉道:“你杀呀,我又不吃亏!”
眼瞧狐无茗手上越来越用力,司斐邪开口了:“无茗,放开他。”
黎戎谦已经回了神,眼睛也不疼了,他轻声道:“无茗,你过来。”
狐无茗耸拉下软乎乎的耳朵,收起屁股后面的尾巴,乖乖来到黎戎谦身边。
司斐邪让狐无茗将黎戎谦抱进房间,他则冷声道:“想要什么就开口,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池漪坐在石凳上,抚摸发红的脖颈,道:“何必站着,坐下谈吧。”
第一百零八章 阴毒之咒
黎戎谦能够睁眼时,早就是夜晚了,其实现在对他来说,夜晚白天并没有区别。
眼睛还有点疼,全身无力,尤其是心口,一抽一抽的疼,他张开嘴唤了一声:“小邪?”
“你醒了?”
司斐邪正靠在床沿边休息,他握住黎戎谦的手,道:“别害怕,你很快就会好的。”
“他与你说什么了?要你做什么?”
黎戎谦太过焦急,手紧紧抓着司斐邪的衣袖,酸楚卡在喉咙。
“我把无茗给你的断石散送他了。”
黎戎谦努力从记忆中搜寻这三个词,白光一闪,他嘟哝般道:“那个药,若每天服用,面上与常人无异,可内里亏损,气血两虚,毒入骨髓,不出半月便一命呜呼,你怎么...怎么...”
“为了救你。至于药,我信他会好好用。”
司斐邪爱怜的抚摸黎戎谦的眼角,那眼睛空洞无神,一层白色的如薄雾般的东西覆在上面。
“小黎...”
“嗯?”
“没什么,你的眼睛会好的。”
黎戎谦笑了笑,道:“我知道,池漪的话,我不欠他,他的恩怨与我无关,至于眼睛,若是治不好...”
“若是治不好,我便灭了言国,让池漪万箭穿心。”
司斐邪咬牙切齿,眸中血丝越盛,“要不是他,你也不会...”
黎戎谦歪着头,道:“其实...算是我的错,怪我实人不清,连累你们担心受怕。”
司斐邪摇摇头,随后想到黎戎谦根本看不见,苦笑道:“你爹爹那里,我骗他说是你贪凉,受了些寒,老大人来看过你一次,只当你睡着了。”
黎戎谦摸索着司斐邪的脸,手指抚上他的眉眼,鼻梁,噗嗤一笑:“我发觉,这样似乎更能清楚的感受到小邪的美貌。”
“你喜欢最重要。”
房中的木香缓缓飘着,不一会,黎戎谦再次感受到了困意,嘀嘀咕咕侧身躺下,这一睡,无论多大动静,都唤不醒人。
司斐邪的脸在烛火的照映下阴沉沉的,狐无茗推门而入,后面跟着凤迎黛,她一身素雅的碧色长衣,眉画得细长干练,大概与蔺严待久了,无端一股英气露出。
“邪儿,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池漪那边蔺严都看着,快去快回吧。”
凤迎黛的手指轻轻摸上黎戎谦的眼皮,眼底闪过一丝杀意,森然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既招惹了我们,就别怪我们下手狠!”
司斐邪不舍的看了一眼黎戎谦,道:“此事,希望黎儿永远都不知道。”
狐无茗靠在门框那啃瓜,身边的狐狸崽崽们蹑手蹑脚上前,悄悄道:“老祖宗,黎黎为什么还在睡觉啊?”
“他受伤了,身子虚,你们乖乖待着,帮老祖宗照顾好黎黎。”
“好!”
狐无茗半蹲下来,把瓜皮随手一扔,打了个饱嗝。
下午给黎戎谦灌池漪给的药时,黎戎谦一点反应都没有,气息孱弱,恐怕三弦筝都唤不出来,狐无茗在他脖颈处看到一个黑红色的图案,特别像荼靡花,他当时便问司斐邪有没有看到,可司斐邪迷茫的摇头,不像撒谎。
“啧,有点棘手。”
狐无茗猜测或许是某个咒法,但又不确定,若是解错了,那黎戎谦真要上天了,所以他虽心急,却不能乱来。
“无茗,我们走吧。”
“好。”
狐无茗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黎戎谦,觉得那黑红的印记十分灼眼。
第一百零九章 二皇子池瑜
马车在黑夜中徐徐前进,驾车的严安带着特质面具,森冷的月光下,诡异且静谧。
行到城外,马车速度缓了许多,狐无茗撩起车帘透气,他殷红的眼如同琉璃般璀璨,幽幽的,司斐邪开口道:“无茗,你确定那是咒法?”
“嗯,但我需要知道如何下的,你不是说那言国二皇子沉稳内敛,聪慧机敏么?那他会不会使诈?毕竟是自己兄弟,大底是不会太狠的。”
司斐邪回道:“蔺严在外守地时,也会到临近的国家去探探人情风味,遇到了乔装打扮,出来游玩的二皇子。他正被人追杀,蔺严顺手救了,之后才得知身份。两人性情相投,很快成为好友,当然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若不是黎儿出事,蔺严也不会说的。”
狐无茗从中想到一种可能,便问:“你说...追杀二皇子的,会不会就是池漪?”
司斐邪没有回答,只笑了笑。
谁知道呢?无情最是帝王家,手足相残,杀兄弑父,多了去了,所谓皇族,不过是披着高高在上的皮囊,内里说不定早已腐败。
两人都有些焦急不安,趁着黑夜遮掩,月光带路,一路行至到了荒郊野外,破败的小草屋透出点点清冷。
当司斐邪推门而入时,池瑜正蹲在地上,烤一只无毛的兔子。
那兔子烤得油光光,香喷喷,狐无茗眼睛都直了,但一想到黎戎谦还在受苦,就把那点心思掐掉。
池瑜生得俊朗如月,简巧的秋娘眉,唇略厚,相比于池漪的阴柔,他更有一种无端的豪爽。
“一个人?”
司斐邪不敢相信的问。
“我的贴身护卫在不远处,蔺严书信说是他朋友,我就在这等你了。”
池瑜闻了闻兔肉,刚想咬一口,发现狐无茗直愣愣盯着他。
“你要吗?”
池瑜撕下一只兔腿递给狐无茗,狐无茗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伸手接了兔腿。
三人坐在破烂的凳子上,互相瞪,空气中凝滞着尴尬。
还是池瑜先开了口:“可是我那小弟犯错了?”
司斐邪道:“我未过门的妻子被池漪弄瞎了眼睛,今日到此,就是想问问关于他的事。”
狐无茗腮帮子鼓鼓的,补道:“他下了一种咒,荼蘼花,你可知那是什么?”
池瑜牙齿扯下一口兔肉,道:“哦,那应该是类似牵控的咒法,让被控之人听命于他,要想解开还是蛮麻烦的。”
司斐邪右手握拳,道:“可有性命之忧?”
“那没有,而且眼睛的话,池漪心机虽多,可答应过的事绝不食言。”
池瑜又撕下另一只兔腿递给狐无茗,笑眯眯的看着他。
司斐邪继续道:“我可否问一下,池漪他...如何得知这种...”
池瑜随意擦擦嘴角,道:“他母妃原是言国巫女一族,长得很美,在一次祭祀中被我父皇见到真容,不顾大臣反对强纳后宫,生了池漪后被父皇宠爱许久。后来是因为她给父皇下蛊,被查到而绞死,也是从她死后,父皇忌惮池漪,不再怜爱他。”
狐无茗翻了个白眼,果然皇帝都是一路货色,看到喜欢的就抢进后宫,也不管别人是否愿意。
司斐邪忧愁不减:“这咒法只有池漪可解?”
“也不一定,他自有解药,解起来容易,至于你们...若是想解,需耗费不少心血。”
池瑜打了个饱嗝,摸摸肚子,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事成之后自会奉上解药,不过...你们应当不会帮他。”
池瑜抛了个媚眼给狐无茗,惹得狐无茗一阵恶寒,嫌弃的扭过头去。
司斐邪嘴角上扬,声声压低:“若我帮殿下得到皇位,殿下可否辛苦点,将解药弄来?”
池瑜眯起眼,低下头笑了几声,桌上的烛火单薄,晕晕晃晃。
良久,池瑜道:“不错的提议。”
第一百一十章 跌入梦境
黎戎谦似乎在梦中,手指略微一抬,都仿佛千金压着。
缓缓睁眼,明亮的光温温的,竟然让黎戎谦差点哭了。
半坐起来环顾四周,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草地上,而不远处是湖水,亮晶晶的,坠下的星辰一般,在阳光照耀下,大大咧咧的散发银色的光。
飘渺的歌声接近,等黎戎谦费力爬起来,那歌声戛然而止,蓦地一转头,司斐邪站在离自己五米的地方,对自己笑。
“小邪...”
黎戎谦惊喜交加,踉踉跄跄跑过去,扑进司斐邪怀里,熟悉的味道,令人心安。
“你怎么在这?”
黎戎谦蹭了蹭司斐邪的脖颈,说不出的依赖软软。
“什么我怎么在这?你忘了后天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司斐邪伸手抚摸黎戎谦的头发,柔柔道:“你娘找你找了半天,怎的一声不吭就出来了?”
“娘?我娘?”
黎戎谦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他的娘亲早就死了,怎的还会?
“看,她来了!”
司斐邪手指向远处,果见一水蓝色衣裳的女子,捧着一堆杂七杂八的花过来。
弦月一般的眉,眸似琉璃,黎戎谦愣愣看着,直到女子走进自己,将一捧花递到眼前。
“傻孩子看什么呀?你不是说喜欢这些花么?娘找了好久,怎的给了你,反而傻眼了?”
黎夫人的语气还如生前,纵然黎戎谦知道都是假的,可他还是忍不住,一步一步靠近,无助若幼猫,将自己缩在黎夫人怀中,喊了一句:“娘...”
这一声太过悲凉忧怆,一字诛心,黎夫人愣愣道:“怎么了?”
“没,就是...想你了...”
黎戎谦的心绞在一块疼,一呼一吸,都能痛上半晌,眼睛湿润着,泪水直流。
“不哭了,娘在。”
黎夫人一遍遍抚摸黎戎谦的背脊,哪怕知晓这是梦,知道眼前之人不怀好意,黎戎谦都舍不得离开她的怀抱。
黎夫人的声音渐渐小了,她眯起眼,眸变全黑,指甲长出来,手移到黎戎谦的背中央,正要钻进去,被一股蛮力掀开。
“黎戎谦!你傻了吗!”
允生拽着黎戎谦的手腕,一挥手,打散了根本不像黎夫人反而像厉鬼的东西。
黎戎谦才回神,道:“允生?你怎么在?”
允生二话不说,扛起黎戎谦就走,等出了所谓的草地,黎戎谦才看清,那根本不是草地,而是一块墓地,大片的沼泽咕嘟咕嘟冒泡。
“你也不让我省心!中了毒也罢了,连现实梦境都分不清,如若刚才那厉鬼的手真钻入你肉中,就意味着你再也不会醒来!”
允生骂骂咧咧,黎戎谦却从中听出关心之意,便道:“我以为上次一别,你该是魂飞魄散。”
“想得美!我活了那么久,就算没妖丹,照样保住魂魄!”
允生闷闷道,走了几步,喘喘气,还是告诉了黎戎谦:“害,你的三弦筝灵力极强,我便死马当作活马医,钻了进去调养,然后魂魄得固,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