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为妻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十二溪

作者:十二溪  录入:06-24

  “姐?”
  “你先走。”花千锦睁开了眼,心里已然落定。
  ——神仙姐姐……
  ——花姑娘!花姑娘!你快来啊!
  ——姑娘你别怕,路上遇到了妖魔鬼怪,我都能护着你!
  叽叽喳喳又含羞带臊的声音犹在耳边。若是这人死了,那以后的日子也未免太过冷清。她一世都为报恩而活,而今多少年过去了,她难道还不能留住一个人吗?
  腰间软剑出鞘,速度之快,带起一片寒光照过白乐童即将合上的无神眼眸。
  软剑随风而过,瞬息撞上铁链,带出一片火花,卡到铁锁关节上,往上一挑,竟把铁链拦空截断。白乐童随即掉落在地,捂着喉咙咳嗽不止,喉中哽出几个依稀叫唤的字来。
  花千锦这一连串动作,快的人眼前一花,等魔佛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看去,却见一女子半空闪现,一脚踹在他胸前。
  那一脚把人踹出去,魔佛面带渗人的微笑,嘴角在慈祥的脸庞上越扯越大,化作修罗厉鬼。身体反倒穿透了云层,他的身躯忽然模糊,化作一团黑雾,笼罩在云层之上。
  乌云渐浓,阴风乍起,电闪雷鸣,黑雾越来越大,犹如黑洞,往外扩散出一阵阵念经声。
  忽然,黑雾尽散,睁出一双金光闪闪的眼来,念经声不绝如缕。魔气凝聚成堪比山天高的盘腿念经和尚状。他竖立的一只大手反转,掌心向下,旁侧气流涌动,急促削平了山头,刮倒了新生树木,吹散了日光,蒸发了湖泊河流。
  这一手,翻天覆地,迎头盖来。
  用无数妖魔喂养的魔佛,已然达到世界规则极致,挣脱囚笼那一刻,谁也无法再奈他何。
  玩火自焚,不外如是。花千锦自嘲道,她身形变幻几个眨眼间已至百里之外,可无论速度再如何快,被锁定的猎物仿若永久罩在掌中阴影之下。
  刹那间脚下地动山摇,从她所过之处,山头从上往下被掌心压得分崩离析,无数花草树木、人鱼鸟兽掉进裂缝之中。而头顶一掌不容置疑落下,两层夹击下,焉有生还之机?
  “花……咳咳咳!”
  花千锦听见夹在风里云里坍塌声里的轻微叫唤,是身后那家伙拼了命的追上来,速度竟能紧缀在她后头。但她泥菩萨过河,只能暗暗期待那傻子识相一些躲开。如今有一道大餐在前,魔佛定然不会再寻他麻烦。
  然而既然是傻子,又怎会识相?
  一声撕心裂肺的“千锦——”的吼声定住了花千锦的身形。一个人形扑过来,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急促地喘息着,“你为什么总是跑那么快、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呢?”
  大掌从上往下落下,死神倒计的声音在耳边无比清晰地回响。花千锦挣扎想把人推开,却被越抱越紧。
  魔手与大地亲吻的那一刻,掌心间爆发出白光,从手指夹缝中迸射而出,白光过后,一切魑魅魍魉尽皆退散。金莲平地而起,绽开层层绚丽夺目的花瓣。
  

  ☆、强人所难


  陈云景又梦到了那匹白鹿,只是这一次,那天道化身的白鹿对他可没有往日的和颜悦色了。
  两人隔着一片星空对视,周边是淡薄的云气。陈云景低头一看,又看到了那片倒影的清澈无比的湖泊,倒影里的他一身黑衣,额间黯淡的红痕更是提醒着他不同往日。
  白鹿问他,“晚山尊,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陈云景听到这一句满含兴师问罪意味的话语,便知晓它要说什么了,但那又怎样呢?除了死,它还能拿他怎样?于是陈云景笑了一下,耸肩,“记得一点。”
  “魔佛肆虐人间,你为何不管?”
  陈云景想起了占星楼那满山的血流与横尸,想起了暴毙在他面前的弟子。一人生命已然如此沉重,又何况千百万人。但他心里觉得甚是好笑,面上亦是如此大笑出声,他笑够了,方才捧腹,指了指自己,“这样,我问你,我是谁?”
  白鹿不说话了,如果它有情绪,那此刻必然是无比恼怒的。天道掌管世界万物秩序,为的就是世界正常的运转,倘若出现一个极端,那是无论如何都要想方设法‘拨乱反正’的。
  陈云景也不管它答不答,径自说道,“我可是陈云景啊,一个被你从别的世界拽过来的无辜灵魂,甭管我先前是什么身份,哪怕我曾经是一只猪,难不成你还真叫我现在就去做一只猪?同理,也甭管我前世多么厉害,我现在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嗯,可能还有点小法力的凡人罢了。救世?我凭的什么?既没有满腔热血,也没有通天本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是要我死,倒也不必这么曲折,反正我不完成任务,你不也是要我命吗?”
  陈云景掸了掸袖子,淡然道,“不过嘛,我这人很会算,死在你手里,好歹比还得去搏斗一番,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喝血啖肉来的人道一些。”
  白鹿四蹄轻动,在四周缓缓走动,看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带着严肃的审视。
  陈云景大大方方让它看,他坦荡的很,身上唯一一个算是武器的,还得算天道送,哦,不,应该算是‘还’给他的洗铅灵瓶,而事实上他甚至还没来及学会怎么正确使用洗铅灵瓶。
  在这段长的接近对峙的沉默里,陈云景捏起脖颈间的小吊坠,不介意问上一问,“对了,我听郁青说这瓶子上还有封印,封了很多法力进去。你知道这个封印,是怎么回事吗?”
  白鹿沉默几瞬,开口回答他,“那是为了洗铅灵瓶中曾被封印的万千妖魔,若没有足够的法力镇压,单凭一个瓶子,如何能镇住它们。”
  “哦,原来我曾经还是这么一个大善人。”陈云景皮笑肉不笑扯了扯嘴唇,“竟还会干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有这些法力,干什么不好,要去斩妖除魔。”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便想当然这么说出口。他甚至觉得人世间的轮回是新生却未必是轮回,看,他和花晚山就那么不一样了。
  但是他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不干脆把妖怪都杀了呢,若当初都杀了,现在也没这些事情了。费时费劲镇压,还要消耗法力,多不划算。但这事他没说,估摸着当年的花晚山也许是修为不够或者什么别的原因,反正,过去并不会因为现实而改变。
  白鹿再问,“你当真不肯去除了魔佛?你可知人间如今怎样?”它话音落下,面前徐徐展开一抹画卷,卷轴向两边慢慢展开,雪白的纸张描摹出人间百景。
  本该山清水秀,天蓝海清的优美风景,一抹浓厚的黑色忽然席转人间。黑雾尽散,落到人间四面八方,却还不回太平清明。
  一别不过几日,已然是妻离子散,尸骨累累,生灵涂炭。黑色的雾团在每一个疯魔的人心里诞生,在恶念中成长,最后抛离造就的惨剧,汇聚回魔佛身上。
  因而如今的魔佛,与昔日相比实在强大太多了。他盘在天际,坐在最高峰上,俯视人间,凡人仰头,无论何时都能看到天幕下那黑雾的一尊佛像。
  佛啊,那本该是解救世人脱离苦海的神仙,他们祭拜,他们呐喊,他们求救,用性命展示虔诚,却不过换来以杀至杀,人间彻底成了养蛊的温床。
  无数尚且遗留末法时代秘籍的门派清醒了,他们围攻,他们堵杀,他们以死明志,也不过在黑雾中沉沦,在恶念中现出人性。
  高坐的佛看着他们,天边朦胧在血雾间的面容如此慈祥,嘴角却直往上勾,裂开一抹恶魔的微笑。
  就像郁青说的,世间早就没有修真界了。万事有黑有白有正有邪,方有了平衡,可平衡既破,凡人又如何与魔斗?
  与之相比,炼狱也不过如此。陈云景难免有些动容,但他说的又何尝不是真心话,于是他只能扯了扯唇,故作毫不在乎的轻松模样,摊手笑道,“强人所难啊,你看看那些围攻魔佛的人,死得一个比一个惨,你这是劝我去找死吗?”
  “花晚山,吾要你在此立下誓言,履行约定,绞杀魔佛。”白鹿沉声道,“天道会赐予你力量,也定然会保你性命。而你,必须牢记自己的使命。”
  说是这样说,但谁又知道呢?到时候它临时反悔,他也拿它没办法。对始终沉默不发一言的陈云景而言,从来就只是马上死和晚点死的区别。
  “若你违背誓言,五雷加身,魂消魄散。此世堕入地狱,亦不能返。”
  陈云景闻言,默然不语。良久,方才从胸腔深深地里叹出一口气,“若我不去呢?”
  “若你不去,那便即刻身死道消。”
  “你既然如此厉害,为何不自己解决了魔佛?你有这个能耐劈我,难道就不能对魔佛五雷加身,魂消魄散?”陈云景抬手整理了一番袖子,慢悠悠嘲讽道,“莫不是欺软怕硬了,才盯上了我这么个风吹即倒的柔弱书生。”
  白鹿严肃道,“世间有因有果,魔佛危害人间,吾却不能出手擅加干扰,扰乱秩序。而吾与你的交易,从一开始便存在了。”
  因果循环,秩序轮转,天道也不过一个监督者,不得擅自干扰世间。
  而它说的交易,自然就是陈云景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天道与他说的话。天道既能保他一命,便自然也能以此作为要挟,说来说去,生杀大权都在对方手中,而他也不过对方维持世间秩序的一枚棋子罢了。
  陈云景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自己满腔酸甜苦辣都是从何而来,复杂至极,可恨至极,又玩笑弄人。他只是轻轻叹了句,“为何是我。”天道听清了,甚至来不及回答。陈云景已然立起三指,对天发誓,“我陈云景以性命做担保……”
  “花晚山!”
  陈云景笑了下,敛住笑容,“天地为证,日月为昭。我花晚山,今以命起誓,必然绞杀魔佛,还人间清明。若不能为证,听凭天道主罚。只是若成功了,只望卿不负我,从此天高海阔,互不干系。
  陈云景睡得并不平稳,他醒时尚且要被各种妖魔鬼怪追着跑,梦里也要被天道各种威逼利诱。可他睁眼,却能看到天光乍泄,照进山洞里,旁侧挨着的一人正靠坐在墙壁上。
  一坐一躺,两人温暖着彼此,反倒无端生出一种眷恋来。
  陈云景试图把手拿开,黑暗里一声制止,“别动,我在给你把脉。”郁青道。光影之间,他的侧脸线条利落顺畅,照的皮肤清晰无比,雪白的光斑,漆黑的深邃,侧过脸时,全然的黯淡中却能看到极亮的眼,若有星光万千,“怎么了?”他问。
  陈云景笑了笑,抬起手坐起身。并不抱太大的希望,可有可无地问了一句,“把出什么了吗?”却不知郁青闻言后,脸上神色一度变得十分奇怪,他欲言又止,一脸的踌躇和纠结。
  “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还能比那病秧子身躯更糟一些?”陈云景抬手却捏他脸,却被避开。
  郁青犹豫道,“有一事,我尚且不能确定,在想要不要和你说。”说完忍不住用余光去瞟陈云景腹腔部,显然也是满头雾水无法理解。
  “急吗?”
  “还……还成吧。”
  “那等你确认了再说,也不迟。”陈云景笑了笑,见他吞吞吐吐一副为难样,索性抬手揽着他肩,拖长了调子道,“郁青啊,我两相识那么久,可是每回都是你救的我,你欠了我什么呢?人情债最是难还。这样,我以身相许,好不好?”
  “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只是陈云景说这话时若不是用那种开玩笑的口吻,他都险些信了,郁青拍开他的手,冷哼一声,他敢这样说,郁青自然也敢回敬道,“那敢情好吖,下半辈子你给我为奴为婢还债好了。”
  “为奴为婢未免太操劳了些。不如这样,我和你说一个更好的建议。”陈云景话里话外全然的诱惑,“你想不想知道?”
  “是什么?”郁青转过头。
  见他这般好骗,陈云景笑了一声,一手按住他后脑勺往前推,倾身闭眼吻了上去。
  触感干燥灼热,呼吸相近。咫尺之间,唇齿间传递的不仅是温度,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情绪来的猛而烈,一心只想把面前人揉进自己身体去,成为身上的第二百零七块骨头,时时带着,时时裹着,永不分离。
  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的力,推让间撞上了后墙,陈云景垂下的睫毛动了两下,落在眼下的阴影沉沉。伸手揽住郁青腰身想要更进一步发展,却被推开了。
  身体与墙壁的间的闷响就像一门大钟在耳边敲响,郁青立即清醒过来,抓着陈云景小臂,隔开了些许距离,上下打量,满眼担心,“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陈云景唇瓣微湿,闻言笑道,“撞个墙,值得你这般大惊小怪?”
  “没事就好。”郁青又是一脸欲言又止,“你现在身体情况特殊,还是小心点为好。”
  陈云景满脸问号,“你把脉到底把出了什么,支支吾吾的,这可不像你啊,之前怼天怼地怼我的那个劲呢?”
  郁青冲他呲牙,“怎么着,久不被说,还怀念起来了?”
  陈云景捏起郁青下巴小幅度左右摇了摇,“牙尖嘴利的。”说罢亲了亲,“还好不伤人。”
  “我是疯了才会伤‘内人’?”
  内人?陈云景被他几句话逗笑了,乐不开支,“你不也是我的内人吗?是我的心里人。”
  两人腻歪了一阵,陈云景想到梦里的一切,至今回想依旧如此清晰。天道为何如此急着要他杀了魔佛,当初第一次见面,天道说的明明是‘收服所有逃逸的妖魔鬼怪’。是什么让它忽然改了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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