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身上肆意地乱摸,我稍一动弹他便再打我,我闭着眼睛不敢再看他嘴脸,只想他赶快尽兴,将我放了,我便找个地方寻死就是了。那家丁跨坐在我身上,便在此时,妈妈推门进来,见状便揪着家丁的耳朵开骂。”
邪罗一直紧攥的拳头这才松开,长嘘了一口气。
“那家丁好一阵求饶,说我早晚都是要出去卖的,大不了先给他记上账,过后从他历次月饷里扣。妈妈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指着他鼻子骂,说他一世穷鬼,怎么吃得起我这样的天鹅肉。妈妈还说,我身子还没开.苞,是要留给达官贵人们的,说我的初.夜定能卖个极好的价钱。”
“畜生!”邪罗王挥着拳头怒斥,“他们怎可这般对你!待朕将这群畜生找着,定将他们千刀万剐!”
水灵郎见邪罗气极,倒反过来安慰:“王上莫要为我动怒,好歹都过去了!”
邪罗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水灵郎叹息一声道:“那一夜总算是让我逃过了,我却已深知再不可任人摆布。我便假意事事顺从,讨妈妈欢欣,令一众家丁对我放宽戒备。一天夜里,我便趁着坊里客多人杂,逃了出来。”
“好啊!”邪罗不禁叹道。
“不好啊!我当时还在堂中跳舞,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衫,遮羞尚可,御寒就不能了。可那夜极冷,还下着鹅毛般的大雪,我从暖房里偷跑出去,就与自戕无异!
“况且不多久便有人发现我出逃,一众家丁举着火把和棍棒追来。脚下积雪踩一脚便没过膝盖,我早已冷得全身麻木,却仍不敢停下,直往深山里跑。
“可最终还是饥寒交迫,我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摔倒在雪地里,不省人事了。”
“后来呢?!后来呢?!”
水灵郎见邪罗紧张得攥着拳头,心下又是一暖,便失声轻笑道:
“王上何必如此,小奴不是坐在王上面前么?这便是当时逃脱生命之危了。”
“呃……是了,朕……失态,你就当、就当关心则乱吧。”
“贱.身岂能担待王上的关怀?”
“快别这么说!你快告诉朕,那夜是否有贵人助你脱险?若当真遇到贵人,朕定会代你重谢他!”
水灵郎闻言俏皮地笑了:“还说要代我重谢,是谁昨晚扬言要将它杀了的?”
“啊?”邪罗瞠目,“你的意思是……救你的……竟是……那头雪狼?”
“嗯!”水灵郎稚气地点头,
“我倒在雪里便昏死过去了,迷离中只觉周遭越发阴冷,心道死倒不怕,却不知要再遭多久的罪才能咽气,
“意识便渐渐不清,却不知又过了许久,身子又有了些暖意,后来温暖越来越浓,我便清醒了些,感到是被一团毛绒绒的东西紧紧包裹着。”
邪罗王惊诧道:“难不成……难不成是那头雪狼?”
“是小白将我拥在怀中!天亮后我醒了,睁眼就看到了它,起初着实吓得不清,乱抓乱打地想要推开它,它却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下,然后便歪头盯着我看。我当时不知怎的,就此笃定它不会伤我,只一心护我!”
邪罗不禁心怀感叹,江湖风传,楼月王子坤华,绝色美貌能撼天震地,令日月无光,眼下这不知来历的少年,却能令一头生性凶猛的雪狼对他照拂有加。
思及此处,便又想起连日来萦绕心头的那个疑惑,遂又问道:
“你的小白看来当是长白山雪狼,想必你受难之地当是辽州一带,为何你却带着雪狼走到这大漠北境?”
水灵郎被这么一问,便将目光移到别处,怔怔地盯着前方,似是有些出神:
“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总有个念头,我要穿过沙漠,继续西行,好似前面有个地方,当是我的归属。”
邪罗王心下一惊,少年口中的那个地方,难不成就是与胡夏毗邻的楼月国么?
却在此时,水灵郎忽而抱头痛苦呻.吟起来,邪罗王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追问道:“这是怎么了?”
少年口中连声发出“嘶嘶”的忍痛,低沉喘息着说:“无碍,不过是头上受伤之后,思索多了便会头痛,歇息会儿便好。”
邪罗看在眼里着实心疼,口中故作安慰道:“好在你大难不死,完好无损地来到了朕的身边。”
少年的头痛缓解了些,便得空自嘲起来,歪头一笑,俏皮道:“谁说完好无损?你看。”
说着,便将左侧头顶的青丝拨开,头皮上隐现出一条蜈蚣似的疤痕。
☆、礼待
邪罗王惊呼:“这道疤痕……你当时怕是伤得着实不轻!”
水灵郎逞强笑道:
“嗯,着实不轻,阿爹花了不少银两,才请来当地最好的巫师,那巫师取了银丝草研磨成细线,又将灵狐的骨刺磨尖,施法祭神后,才敢动手为我缝合。”
说到此处,略带自嘲的笑容再也撑不住,少年全身都发起冷颤,低垂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疼……好疼啊,能感到骨刺在皮.肉里来回穿梭,我疼得止不住地折腾,村子里好几个大汉齐力才能按住我,疼……疼极了……”
少年声音越来越微弱,似是身子又经历了疗伤时的那种疼痛般,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双手在手臂上不安地揉.搓。
邪罗王忽而感到一阵窒息,心痛到难以复加,一时什么也不顾了,伸出大手将少年揽进怀中。
少年骇得小声惊呼,又本能地推搡,邪罗王却将少年的头紧紧地按在胸口上,附在他耳边轻声软语:“别怕,朕不会强迫你,朕只想、只想抱抱你。”
缠在少年身上的双臂施以恰到好处的力道,既有容不得反抗的霸道,又是温暖而坚实的依靠。
少年只觉那怀抱越发的舒适温暖,绷紧的身子便渐渐放松了下来。邪罗王抱着他,听他在怀中细语呢喃,好似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一枚细爪一下一下地抓挠。
“白日里听嬷嬷说,邪罗王多么威猛狠决,还说有不少不听话的妃嫔受过你的处罚,可现在我却觉得……”
邪罗急道:“快说,你觉得朕如何?”
水灵郎轻笑一声,言语里透着困乏:“我只觉得……你、你好像……像我的小白……”
语声才落,少年便偎在邪罗王的怀里,睡着了。
邪罗王本以为会听到美人夸赞,不曾想却被他比作一头畜生,可旋即便明白了少年的意思。
在水灵郎心里,那头雪狼不是畜生,而是将他视作珍宝,一心守护他的至亲至爱。
邪罗抱着水灵郎端坐良久,直等到怀中美人睡得实了,才将他平放到床铺上,为他盖好被子。
一只手依恋在少年脸上抚摸了片刻,又俯身在少年额头上落了一吻,少年发间一缕芬芳袭来,邪罗王苦笑一声,心道,难为了司礼监的嬷嬷,为这良宵着实布置了把情调。
可现下,邪罗王却不忍破坏与那少年才建立起的信任,虽心有不舍,好在身为王者,他定力超群,终是大步走了出去。
胡夏皇后寝宫,凌那才欲睡下,却听侍从报说王上来了,她心中纳罕,却又着实不敢怠慢,忙整饬梳妆,盛装相迎。
邪罗王虽生性豪放不羁,却对这大宛国嫁来的公主相敬如宾,见凌那在他面前端庄行礼,便忙双手将她搀扶起来,就势牵着凌那的手步入寝宫。
凌那的举止不卑不亢,却又透着让人舒服的迎合,一番嘘寒问暖后,她试探着问道:
“听说王上得了个美人,臣妾还以为,王上近日都会让那美人陪伴在侧,怎的……才第二日就……,臣妾虽知王上对臣妾宠爱有加,可是王上,断不可让那美人才入宫,便受了冷落啊。”
邪罗王心中好不苦涩,什么首日次日的,他堂堂霸王,却两夜未能宠幸美人,生平还从未这样憋屈过。
面上却笑得敞亮,说着大话:“昨夜朕将他好生折腾了一宿,今晚便、便饶了他吧。哈哈、哈哈哈……”
凌那用袖子掩去唇边一抹冷笑,迎合着道:
“王上遇着心怡的美人,便最懂得怜香惜玉了,臣妾倒是沾了那美人的光,他吃不消了,臣妾才能将王上迎进宫里。”
话语间透着一丝醋意和怨怼,邪罗王大笑一声,忙将这大宛国第一美女揽入怀中,好一番温言软语。
月上中天,云.雨之后,邪罗王翻身睡去,凌那看着那条伟岸的脊梁,牙齿咬得隐隐作响。
当她这个中宫皇后,每日只知赏花品茗么?
她早已打探清楚,邪罗王在归国途中捡来的男宠,虽已住进皇宫两日,却从未暖过王上的床。
邪罗王生性暴戾,哪里听说过他对哪个妃嫔这般忍让过,更别提是个不知来历的奴儿!
当真是动了真心,邪罗王才未施展霸王硬上弓!
可他却将她这中宫皇后、大宛国的明珠视作发泄之物,被那男宠勾起了欲望,却又不忍心强行,□□施放不得,便想起她这个皇后。
整个晚上,邪罗王只是顾自尽兴,甚至未曾正眼瞧过她。
继而想起,宫中风传,那名叫水灵郎的男宠长得极美,着急起来便会说上几句楼月话,她心思转了几转,忽而想到了什么,瞥了眼邪罗王的后背,转身噙笑睡去。
***
连着几天,邪罗王都是这样消磨夜晚,先到水灵郎房里闲坐半宿,再到皇后寝宫宠幸凌那。
邪罗对水灵郎遭罪的过往极为忌讳,更不喜他这寓意水中漂零的名字,想他是在茫茫瀚海中邂逅美人,便将水灵郎的名字改作了漠郎。
每天夜里,侍从们都将最对邪罗王口味的美酒佳肴端进漠郎房中,邪罗与漠郎把酒畅饮,开怀畅谈。兴致起时,邪罗便令漠郎为他起舞。
那是集男儿阳刚与女儿娇美于一体的伶.倌舞,漠郎起初并不愿意,却博不过邪罗的软磨硬泡,说是如若不跳舞给他看,他便要学那些坏人,去撕漠郎衣服了。
漠郎虽对邪罗有了几分信任,却也摸不透这霸道王者的性子,权衡再三,便只得从命。
只是每每一段舞跳不完整,邪罗王便有些把持不住了。
初次看漠郎跳舞时,邪罗王着实被他迷人身段撩得惨了,加之酒劲上头,险些便兽性大发。
他起身向漠郎扑去,却在少年惊恐的眼神里生生忍住了,几乎是夺门而出,一路疾步到了皇后宫里,话不多说便拥紧了凌那。
自此,邪罗王才知天下竟有这般惹火却又无辜的美人,也郑重向漠郎施令,为保他周全,绝不允许他再向除邪罗外的其他人跳这种催.情舞。
又过了几日,雪狼小白的伤势便已大好。
胡夏皇宫之南,圈着一片草色肥美的平原,供宫中妃嫔闲来散步游逛。
漠郎小孩子心性,自打入宫以来便胆小怕生,从不敢踏出寝宫半步,这日见他的小白伤已痊愈,便格外欣慰,加之连日来邪罗王对他宠爱有加,他便不再拘谨,牵着小白,来到这片草原之上尽兴游玩。
白衣少年如草丛中翩跹起舞的蝴蝶,雪狼在他身边扑追玩闹,好似凶猛的天性都为这天人下凡般的少年所征服,变得温柔而驯服。
草原一隅,一众侍从众星捧月般站在凌那皇后近旁,侍女为她撑着遮阳伞,方便她在骄阳之下,也可将目光放得老远。
她的眼神正紧紧追着远处与雪狼玩闹着的少年,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良久不见言语。
“殿下……”陪嫁过来的森琪嬷嬷撞着胆子唤了一声,见凌那回过神来,也未作责斥,才敢继续说道,“您要找的那人已经在宫外候着了,您看,咱们什么时候……”
“不急,”凌那硬声打断森琪嬷嬷的话,目光仍未从远处那少年身上移开,嘴间冷笑着道,“本宫先去会会他。”
***
清脆的笑声在广袤的天空下显得越发悠扬动听,少年手执一把狗尾草,调皮地在雪狼鼻尖和耳朵上撩拨,惹得雪狼频频张口虚咬,他便灵巧躲开,引那雪狼跟在他身后追跑。
终是被雪狼逮个正着,两只前爪按下来,力道温柔地将少年扑倒,少年开怀大笑,搂着他的小白,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放眼看向白云飘浮的天空。
忽而开阔的视野里探进一个脑袋,少年吃了一惊,那人是宫中太监打扮,见面便笑得谄媚,唤了他一声相公。
少年忙站起身,轻拍了几下雪狼的头,示意它无须戒防,整理了几下衣装正欲施礼,便见一群侍从,护着个身着大红华服的女人,向他这方走来。
适才叨扰的那个小太监轻声提点:“这便是我胡夏国的凌那皇后。”
少年闻言不由得一惊,拘谨起来便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都忘了司礼嬷嬷才教的礼数。
凌那边走边端详他样子,见他慌乱中透着孩童才会有的无辜和无助,心中不禁慨叹。
这样一个人间绝色,难得还懵懂可爱毫无心机,论哪个强者不想将其据为己有,不是施以凌.虐,便是恩赐圣宠。
心中妒意难平,颜面上却笑得可亲,老远便安慰道:“漠郎不必拘束,若不嫌弃,你我二人便以姐弟相称吧。”
说话间已走到近旁,漠郎听她如是说,便当真信了,松了口气,笑得没心没肺:“姐姐就是大宛国的凌那公主啊,常听哥哥提起你呢。”
哥哥?
西域雄霸,何曾放下架子,令旁人叫过他哥哥?就算真正的皇弟,也须得以皇兄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