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跑回院子,推开门就看到赵璋穿着一身常服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在看。
“在看什么?”他走过去问。
“凌靖云送来的于府的格局图,他认为于御史不太可能将脏款藏在别处,所以朕看看还有什么地方有遗漏的。”
沈嘉今天在于家走了一圈,对地形也很了解,坐到他身边一起看,还给他解释每一处都有什么。
“于府的下人不多,但如果要藏东西肯定还是藏在离自己近的地方,所以重点应该还是后院居住的这几间屋子以及于通的书房。”
“有没有可能于通手中存的是银票,如果是纸质银票,那能藏的地方就多了。”
“应该不太可能,银票在钱庄一查就能查到,于通没那么大的胆子。”
“那也有可能在府外的某个地方,比如于家名下的田地山地之类的,如果是在山里,要挖个地埋几箱银子就太容易了。”
“但风险也太大了,也不方便查看和取用。”赵璋也查抄过不少贪官,大家藏银子的地方真是花样百出,如果能将这藏银子的心思用在公务上,恐怕早就做出一番政绩了。
沈嘉看着图纸说:“实在不行就将整座于府拆了吧,墙壁里,柱子里,甚至厨房的灶台下,将所有地方都拆开看看,如果这样都找不到,那应该真的不在那里。”
赵璋敲了敲他的脑袋,打趣道:“沈大人如果以后成了贪官,准备把银子藏哪?”
沈嘉果真认真思考起来,易位思考,说不定他也能猜中于通的心思呢?
“第一应该是某一面显眼但又不重要的墙,将金银藏于墙中是比较保险的,还能日夜看着,心安。”
“庆嘉初年,朕查抄过户部某个官员的府邸,据说脏银就是藏在墙壁里的,恐怕那之后贪官都不敢藏那儿了。”
“难怪陆百户今日将每一面墙都检查过了。”
“再想。”
沈嘉想了想,地下应该也不太可能,挖地三尺太容易了,于府今天每一寸地都被挖开了也没看到有东西,除非于通藏的深。
“我今天还提醒他们查了池塘,结果也没有,如果是我,还能藏哪呢?”沈嘉想秃头了也想不出来。
赵璋摇头说:“那你以后可别做贪官,否则连藏银子都藏不好。”
沈嘉自得地说:“我男人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我还用得着贪?”
“这倒也是。”赵璋煞有介事地点头。
见时间不早了,赵璋让人送来水洗漱一番就去床上了,沈嘉躺下闭上眼睛,他们都是大忙人,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所以能腾出来办事的时间少之又少。
沈嘉躺在赵璋的肩膀上,搂住他的腰,眼睛闭上没多久就睡着了,赵璋将床头灯灭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睡到半夜,身边的人突然坐了起来,“啊”了一声。
赵璋睁开眼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沈嘉还有些懵,半晌回答道:“不是,我做梦了,梦到自己贪了无数金银财宝,然后我将他藏起来了。”
赵璋低声笑起来,这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便顺着话题问:“你藏哪了?说出来让朕听听容不容易找到。”
“我把它们运回了老家,藏老宅的祠堂里了。”沈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会想到这个地方,好像就是觉得藏的远一点更安全,而且这样以后他回家了就能肆无忌惮的挥霍了,不在朝当官也就没人盯着他的花销了。
赵璋将他拉下来躺好,笑道:“这个主意不错,明天朕就让锦衣卫去查于家的祖宅和祠堂。”
说这话的时候赵璋并没有报太大的希望,于通的老家在常州附近的一个县城,并不归常州管,所以于通的儿子在常州任知府才没有人反对。
这一来一回肯定要好多天,长安这边也在依序进行查抄,十天过后,于家所有名下的产业都被检查了一遍,可是并没有找到脏款,而此时,民间越来越多的舆论讨论这件事,都说于御史是被锦衣卫陷害了,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赃款?
“锦衣卫的权利太大了,先帝在时,锦衣卫就是一群饿狼,哪里有肉扑哪,没想到如今还是如此。”
“本性难移,锦衣卫哪天要是变成大善人了才奇怪呢,于御史一直都敢说敢做,这几年不停地弹劾锦衣卫的副指挥使,估计这是被报复了。”
“皇上可是明君啊,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皇上也是人啊,锦衣卫将人证物证都准备齐全了,谁会不信?不过听说于御史的门生准备替恩师伸冤了,也不知道能否替于御史洗脱罪名。”
“哎,如果这次于御史真的被害,那以后肯定有越来越多的清官被陷害,真不知道长久以往,这朝廷会黑暗成什么样。”
“嘘,这种话不敢多说,锦衣卫的耳目遍布长安,万一被听了去,咱们也就没命了。”
“不说了不说了,这也与咱们无关,听说曾经的长安第一美人要嫁人了,也不知出嫁当天会美成什么模样。”
“再美也是嫁过人的,而且年纪也大了点,不过她嫁的那位本就是俊美绝伦的人物,这一对结合,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估计再过二十年,他们的闺女又能成为这长安第一美了。”
“那明日咱们就去看看这俊美新郎官迎亲吧?”
第二天是沈嘉成亲的日子,大晋官员婚嫁一共五天,沈嘉提早两天回家,但好像也没他什么事,他只需要在迎亲当天穿上喜服骑着马去接亲就行。
沈家在各地还有亲戚朋友,这回沈嘉成亲也给关系亲密的亲朋发了帖子,这两天也陆续有亲朋到了,沈府住不下那么多人,便安排他们住在最近的客栈里。
沈嘉更多时候是在接待客人,这些人大多数爷爷辈父辈的,他大多数不认识,但冲着他如今的官位,大家几乎都将家里最出息的子弟带来了,希望能借沈嘉的光替子孙谋个好出路。
成亲前一天,沈嘉迎来了外祖一家,带着数十车的东西,大部分是给康芸的嫁妆,这次来长安,他们会一直住到康芸成亲才回去,所以顺便将嫁妆送来了。
施野这天是必然要到场的,岳父母还未见过他这个准女婿,虽然沈嘉在信里写了不少,但没见到人总归不安心。
等见到人又觉得施野这等品貌这等家世,居然愿意娶康芸为正妻实在匪夷所思,拉着沈嘉私下问了不少问题。
“这孩子没什么毛病吧?”外祖母问的十分直白。
沈嘉哭笑不得,“当然没有,您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有毛病我娘哪敢介绍给表妹?”
“这种事当然是隐秘,你们未必会知道啊。”
“您真不用担心,他是我好友,如果敢骗婚,我绝不饶他!”沈嘉保证道。
外祖一家刚来,并不了解沈嘉在朝廷的地位,虽然知道他是五品官,可金吾卫指挥使是正四品,且施家在长安也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家,他们可比不过,真让人欺负了能如何呢?
不过这到底是没发生的事,康芸这样的情况要想找到好人家本就不容易,如今有个这么好的,他们担心之余更多的是开心。
“那就好,这个女婿没啥好说的,之前我们准备的嫁妆大多数不好长途跋涉的运过来,只好等嘉嘉的婚事结束后再慢慢准备了。”这件事康家是商议过的,甚至将原本准备的嫁妆翻了一番,就这样,还是觉得不够。
沈嘉迎亲这天,天气极好,秋高气爽,一大早何彦就来敲门,可沈嘉却爬不起来,昨天夜里,赵璋跟疯了似的,没完没了地要,他现在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好皮。
“老爷,得赶紧起来准备了,误了时辰就不好了。”何彦知道这个点那位必定已经上朝去了,否则给他十个胆也不敢来敲门。
可是他不知道,赵璋今天就故意迟到了,此时还将沈嘉压在床上不让他起来。
“别闹,再压着我就得散架了。”沈嘉哑着声说。
赵璋也不是真不让他起来,就是不舍得,贴着他说:“你就说自己生病了,换个人替你去迎亲吧?”
“这不好吧?”沈嘉瞪着眼,打趣道:“当初你娶皇后的时候也是让人代替的吗?”
赵璋没话说了,立后大典那样的场合他怎么可能找人替?他起床穿衣,然后扶着沈嘉起来,亲手将衣服给他套上,然后抱着他去浴房沐浴。
“这都什么时辰了您今天真准备罢朝了?”沈嘉趴在浴桶上问他。
赵璋挑挑眉,“怎么,不想看到朕在这里?”
“那也不是,不过你难道想看着去娶亲?我是无所谓的,只要你看得下去。”
赵璋等他沐浴好起身,又亲手将喜服一件一件给他穿上,看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沈嘉,眼神变得格外危险。
“别,你这眼神让我有种今天出不了这个房的错觉。”沈嘉抱着胳膊从赵璋身边熘开,直接窜出门,笑着说:“我先走了,晚上请你喝喜酒。”
赵璋看他健步如飞,冷哼了一声:“果然是骗我的,还说什么全身酸痛……”他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形容,然后也回宫去了。
朝会如常进行,赵璋的心却不在金銮殿上,算着时间,想沈嘉这会儿是否已经出门迎亲了,是否已经见到了新娘子,是否被柳府的人拦在门外刁难了。
“皇上……”杜总管用力咳嗽一声,提醒皇帝回神。
“嗯?在说什么?”赵璋丝毫没掩饰自己的走神。
都察院几位御史联名上奏,要求皇上重审于通案,一个个替于通喊冤。
赵璋淡淡地说:“这件事三司正在跟进,证据已经查证的差不多了,各地官员该拿下的也拿下了,等缉拿犯官入京,这个案子才会正式开审,如今朕还未下判决,你们不必心急。”
“皇上,于御史年纪大了,可受不住昭狱的刑训啊,可否将他老人家关押在府中?”
“爱卿们放心,没人敢对于通用刑,他住的地方也很不错,每日有太医跟踪问诊,绝对不会让他的身体出问题的,有这时间,几位不如好好想想,往常于御史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一个人总不能伪装几十年毫无破绽。”
“皇上明鉴啊,于御史真的是个清官啊,臣与于御史相交数十年,两家往来甚秘,从未见过于家富贵,若他真的贪墨了巨额财富,试问怎么会找不到赃银呢?”
“是啊皇上,臣也觉得此案必有蹊跷,说不定于大人的罪名是子虚乌有的。”其他官员也站出来替于通说话。
这案子刚发生时,大家不明真相也就不敢出来替他说话,但过了十几天了,脏银并没有找到,加上百姓舆论,不少官员也认定了于通是被锦衣卫陷害的。
甚至有人怀疑此事是皇上暗中首肯的,否则为何不仔细查证就先将于御史下了大狱呢?可没理由啊,于御史又没有犯错,也没得罪皇上啊。
大家想不通,但也愿意替于御史求个情,别看御史平时都是得罪人的,结的仇不少,但敬佩他们的官员也不少,就连武将里也有人曾经敬佩于御史的。
赵璋并未反驳大家的要求,“既然爱卿们求情,那就先将于通移出昭狱关入刑部大牢,不得任何人探视,待案子审定再做判决,于家家眷男丁继续关着,女眷在府中看管,此事不得再议,民间的舆论也稍加控制,朕不想让舆论左右审案的公正!”
“皇上圣明!”
第八十五章 拜堂
沈嘉上一回骑马游街还是中状元的时候,没想到成亲这天居然又享受了一回万众瞩目的感觉,也不知百姓们是怎么知道他今天成亲的消息的,他人还没出门,沿途就已经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出来了没有?是这条路没错吧?”有百姓心急地问。
“还没到及时吧,沈府那边人聚的更多,有消息肯定会传出来的。”
“哈哈,如此俊俏的新郎官不看一眼实在可惜。”
随着一阵鞭炮声响,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了,然后就听到有人高喊道:“新郎官出门了……”
沈嘉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喜服,胸前戴着大红花,领着数十人的迎亲队伍往柳家所在的位置去,可沿途围观的群众太多了,不少人挤到路中间,队伍寸步难行。
沈府的护卫与家丁急忙赶来维持秩序,可人少根本喊不动聚集的百姓,最后还是金吾卫闻声赶来,替沈嘉清理出了一条道路。
好不容易走到县主府,沈嘉已经心惊胆战了,身上挂了不少荷包手绢之类的东西,连帽子上也被一朵绢花砸中了,看着更加清隽艳丽。
等他将柳嬿婉迎出门,跟随而来的百姓们高唿:“我看到新娘子了,虽然盖头遮面,但一看就是窈窕淑女!”
“废话,曾经的第一美人能不好看吗?”
“沈大人真是有福啊!”
躲在高楼上围观的女子们却觉得,真正有福的应该是柳嬿婉才对,沈大人长的好,人品好,前途大好,如此如意郎君谁不想拥有?
徐娇扯着帕子偷偷流泪,想去年她看沈嘉高中状元时还以为自己能嫁给他,没想到他转头娶了柳嬿婉,自己也快要嫁人了,可与沈嘉相比,自己要嫁的却是一个粗鲁武夫,真是想想都伤心。
多少未婚女子见状都感伤的流下泪来,沈嘉对此一无所知,原本该带着新娘子绕城一圈才回府,可路上难行,他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于是只好原路返回。
“快,炮竹放起来,新娘子来了……”沈府外,宾客们翘首等待,到处是喜气洋洋的,来围观的百姓也都得了一把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