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麟的义军不容小觑,再破丰国四城,萧硕抵挡不住,李焱下令骁风骑迎敌。却没想到,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骁风骑,竟然完全抵挡不住赵天麟的义军,一路溃败而逃。
赵天麟的义军颇得民心,军纪严明,所到之处绝不扰民,更加得到百姓的拥戴。
李焱再次发出了圣旨让燕瀛泽出兵,燕瀛泽在厍水城上狂笑不止,李焱的圣旨就在他的狂笑声中坠下了厍水城头,落入了漫天黄沙中。
林越看着大笑不止的燕瀛泽,“你出兵么?”
“出兵,当然出兵,你没看圣旨都下来了么?”燕瀛泽唇角牵出一丝讥诮。
“对方可是你心心念念的白子羽。”
“那又如何?”燕瀛泽负手下了城头。
次日,燕瀛泽带兵出了厍水城,直奔赵天麟的义军而去。
只是,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再次发生,原本让人闻风丧胆的燕瀛泽竟然再次病危,厍水城的军医束手无策,李焱急调御医,竟然也毫无办法。而战无不胜的燕羽骑对上赵天麟的义军竟然会节节溃败,根本敌不过赵天麟的义军。一路被赵天麟的义军追得丢盔弃甲,直接撤退。
众所周知,燕瀛泽当初在刑场上亲自刺了赵天麟一剑,所以他二人的仇恨不共戴天。都认为赵天麟定然要杀燕瀛泽而后快。
义军一路势如破竹,已经将燕瀛泽逼向了绝境中,燕瀛泽退到了丰国皇都外三百里处。更有一大部分燕瀛泽的士兵,眼看燕瀛泽节节败退,竟然倒戈相向投诚与赵天麟。此时,丰国的大半江山已经落在了赵天麟手中。
燕瀛泽被逼在中间,进退不得。前有赵天麟的义军,后面却不能进京城。
李焱再次将燕天宏从天牢中提了出来,绑在了城墙上,命令燕瀛泽。若城亡,燕天宏便为他陪葬。
燕瀛泽捏着圣旨,拳头不自觉握紧,却毫无表情。只是淡淡瞥了传旨官一眼。那名传旨官竟然被燕瀛泽的目光看得瑟瑟发抖,直接跪倒在地,“小王爷饶命啊……”
燕瀛泽面色苍白,佝偻着腰咳嗽了几声扶起传旨官,“请公公回禀圣上,燕瀛泽拼命也要将该死的人送进地狱。”
传旨官战战兢兢离开,原本面色苍白佝偻着腰的燕瀛泽一把便将旁边的桌案掀翻,冷声对林越道:“今晚,你带人去劫天牢……”
林越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李焱的圣旨发出,燕瀛泽拼死上阵,不曾想一通鼓后,前方却传来消息,主帅被围……
李焱下令关闭皇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京城。更不让燕瀛泽的军队退回邺城。
李焱在长明宫坐立不安,刘青识相的闭了嘴,不再去惹烦李焱。过了几个时辰后,李焱再次将暗格打开,拿出雌蛊。将引虫香点燃,过了许久之后,雌蛊稍稍动弹了一下,便再无动静了。李焱盯着雌蛊许久之后,将雌蛊放回原位直接去了昭阳殿。
不多时,李焱从昭阳殿中将燕揽月与宋妙兰带走,朝着天牢方向而去。刚走了没多久,李玉宵便拦住了李焱的去路,“父皇,将燕揽月留下来吧,以防万一。”
李焱沉思片刻点头,李玉宵将燕揽月带进了东宫。
飒飒的风中传来李焱冷冷的声音,“雪鹰,若是此战不胜,你们一家三口俱给朕陪葬。”
宋妙兰被带上城墙,燕天宏被放了下来。此时原本双鬓斑白的燕天宏已经须发全白形容枯槁,宋妙兰扑过去,抱着燕天宏泪如雨下。
“王爷!您怎么了?”
燕天宏咳嗽了一声,睁开了眼睛,宋妙兰哭道,“王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将白子羽的身份告诉皇上,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燕天宏听到这些话,稍稍摇了摇头,“兰儿,我不怪你,我们只是各为其主,李焱早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你只不过是让他早一步知道了真相而已。”
“王爷,对不起……”
燕天宏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揽住了宋妙兰,在她耳畔轻声道:“兰儿,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这么多年夫妻了,应该也有扯不断的恩情了吧。”
宋妙兰眼泪簌簌而下,燕天宏将她的眼泪擦干,然后将她头上的那支金钗取了下来拿在手中细细端详着。
“这支钗,是你我成婚之日我送与你的吧。你看,都二十年了呢。”
宋妙兰渐渐止住了泪水,偎在燕天宏肩头,眸中满满都是柔情,“是呢,真快,竟然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当初我们成婚之时,燕儿还是那么小一点点的孩子……”
燕天宏拉住宋妙兰的手低低细语,“兰儿,我们是燕儿永远放不下的牵挂,如今白子羽再次回来,依着燕儿那孩子的心性,定然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去相助与白子羽的。”
“是呢,燕儿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他一直视我为亲生母亲,可是我却辜负了他……是我不好……对不住两个孩子!”
“揽月呢?”
“揽月被太子带走了。”
燕天宏将金钗握紧了些,“那就好,玉宵是个好孩子。定然不会让揽月有危险的。唉!原本我想着,以后我们一家四口能脱离这些权势的漩涡,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安度余生,可是如今天不遂人愿。兰儿,你愿意跟着我去一个地方么?”
宋妙兰轻声道:“王爷,你去哪里,兰儿便跟着去哪里。我生是燕家人,死是燕家鬼。”
“兰儿,谢谢你!”燕天宏手中的金钗端正插在宋妙兰头上,细细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看!”
“王爷,我在……奈何桥……上……等你!”宋妙兰绽开一个绝美的微笑,扑进了燕瀛泽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城门口的侍卫正在换岗,忽然城门外涌出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不多时便将外面的侍卫杀了不少。
燕天宏拥着宋妙兰,眼角滚出一滴浑浊的老泪,“燕儿,你要多保重。爹再也护不了你了……”
燕天宏抱着宋妙兰,一跃而起,边上的侍卫惶急伸手,却只抓住了燕天宏一片衣角。
燕天宏与宋妙兰在一片惊呼声中坠下了城楼。
“姨父……姨父……”林越扯下面巾抱起倒地的燕天宏,边上的人伸出手探了探脉搏,缓缓摇了摇头。
林越目呲欲裂,不远处已经传来了守城卫的呼喝声。
林越一群人带着燕天宏与宋妙兰的尸体,一番拼杀之后,林越扔出了几枚□□,等到烟雾散尽,早已经没有了他们的影子了。
李焱在长明宫中忧心忡忡,过度的担忧与劳累让他原本耗损的身子更加的吃不消。门外有侍卫来报,“燕天宏夫妇自杀身亡,尸体被人劫走了。”
“……”李焱一怒而起,却忽然心腹剧痛,一口血喷出便倒在了地上。
“传太医……”李玉宵声音微微发抖!
太医匆匆而来,诊治完毕后战战兢兢跪地请罪,“启禀太子殿下……皇上……病危……”
“你说什么……”李玉宵倒退了几步坐在了床上!
☆、不予我旸
大丰廿八年端午,恒帝李焱病危。一时间人心惶惶,一众大臣都彻夜守在长明宫外面,唯恐有何变数。太医院正周龄携全院太医经过一日一夜的救治,终于将恒帝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李玉宵跟着周龄出去,周龄跪下。
“太子殿下,皇上的情况不容乐观,怕是撑不过一月了……”
明知道这句话说出来会是杀头之罪,周龄还是据实相告给了李玉宵。
周龄离去,原本沉睡的李焱已经醒了过来,刘青扶起来他,他挣扎着下地,来到了龙案旁坐下。
“刘青……拟旨,传位于太子,择日登基!”
“皇上……”
“拟旨吧!”
刘青躬身领命,李玉宵进来了。不多时,一直候在外面的首辅徐天正与文武大臣都进来了。
圣旨已经拟好,李焱盖上了玉玺,“刘青,念吧!”
“是!”刘青躬身,“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得天下至正莫如我朝,凡帝王皆有天命,朕自得天下数十年来殚心竭力鞠躬尽瘁。然,乱臣贼子扰我河山,欲反丰复黎。致战事四起,民不聊生。无奈朕身抱恙,年事已高,虽有心却无力。
太子李玉宵,人品贵重,仁慈孝顺,深肖朕躬,必能克成大统。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尔等定要惕心保全,全力辅佐。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圣旨念完,文武大臣面面相觑,继而跪地山呼。李玉宵却跪不接旨,“父皇,孩儿不接受。”
李焱颤抖着手指向李玉宵,还未说话便先咳出了一口血,一时间众人都慌了神,再次将太医召了过来。
而原本传闻被困的燕瀛泽,此刻正在燕天宏二人的遗体面前。燕瀛泽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默默关在房中一日一夜了。
“燕老头,二娘,你们也不要我了么?”燕瀛泽笑了笑,“二娘,你看燕老头,头发白了那么多……揽月肯定会说燕老头又老又丑的……”他一点一点用毛巾擦干净燕天宏与宋妙兰两人脸上的污迹。擦得认真而悲伤。
许久之后,燕瀛泽走出了房门,林越站在门口,想说什么,燕瀛泽却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走了一段距离,燕瀛泽回头,“林越,传令下去,准备调兵吧!”
林越点头,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去,不多时,鼓声阵阵,所有士兵集结完毕。
燕瀛泽看着城中李焱传位的布告冷笑了一声,“乱臣贼子?”
燕瀛泽骑着马儿,身后是雄兵猎猎,阵前对峙着赵天麟的义军。忽然,一声马儿嘶鸣,一众义军都不约而同□□让开了一条路,一身黑衣的赵天麟、燕瀛泽心心念念的白子羽便策马而至,到了燕瀛泽面前。
此时,距白子羽离去,五年差一月。
这是自从燕瀛泽与义军对垒以来,亦是两人分开以来,第一次与白子羽面对面站在一起。
燕瀛泽的目光射过去,白子羽坦然的接受着他的目光。白子羽一袭白衣换成了黑衣,眸光依旧清冷。束住的三千墨发随着风而起,一条泛白的旧缎带跟着随风而动。
白子羽的目光回望过来,二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犹如被胶着一般,再也移动不开分毫。燕瀛泽俊朗如昔,只是眸中的神色却全然不同了,多了几分冷漠与狠绝。二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对望着,许久之后,燕瀛泽的喉结动了动,声线低沉,“赵门主,一别经年!别来无恙否?”
白子羽淡然的眼神略略变了变,瞬间便又恢复常态,只是抓住缰绳的手握得死紧,“小王爷,好久不见……”
自从燕瀛泽那句赵门主唤出,白子羽似乎觉得有些东西正在随风而逝,快得让他猝不及防。
天上日头正好,燕瀛泽身后的一众人却忽然感觉到了无边的寒意,林越抱了抱肩膀,“啧,山雨欲来啊!”
燕瀛泽看着一袭黑衣的白子羽,冷声道:“赵门主,我本不愿意与你对垒,奈何天意弄人,我们终须面对。但是我不愿意再掀起战火,你便代替你的士兵与我比试一场吧,一局定胜负……”
白子羽眸光微闪,身旁的苏青与白泉面色已经变了。他们深知白子羽武功已经废了,若是燕瀛泽与之比试武功,白子羽必输无疑。他二人正想开口,燕瀛泽已经朝着身后一挥手,“拿来。”
身后的侍卫便抬出了一张大理石的围棋盘过来。
“一局定胜负,赵门主请……”
苏青与白泉松了一口气,白子羽下马,燕瀛泽已经席地而坐。白子羽走到他对面,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撩衣袍坐下,燕瀛泽唇边泛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二人身后的士兵都已经炸开了锅,千古奇闻,从未听说过在战场上是两军主帅用下棋来定胜负的!
燕瀛泽对身后的唏嘘声充耳不闻,执了黑子便落下。白子羽执白,你一颗我一颗,二人便在棋盘上开始织就一曲明灭的盛世江山。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三次对弈!
转眼间大半日过去了,一局棋从早晨下到黄昏,他二人丝毫未分出胜负,场中黑白缠绕,已经只有两处可供落子之处了。只是不论落在何处,表面看起来燕瀛泽落下去都是死路一条,必输无疑。
只有当局者知道,黑子落在右角,燕瀛泽必能反败为胜。
燕瀛泽却不急着落子,而是看着面前一袭黑衣的白子羽,心下叹息,还是白衣好看!
燕瀛泽收回目光,将手中已经握得温热的黑子落在了左角处的空白处起身,“赵门主好棋艺,燕瀛泽自愧不如……”
白子羽恍然起身,还未开口,燕瀛泽便转身朗声对身后的士兵道:“我厍水城的儿郎们,怎么办?你们的主帅输了!”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一时间场中安静得落针可闻,过了片刻后,忽然燕瀛泽的士兵发出了响彻天际的呼喊,“愿赌服输,愿赌服输……”
燕瀛泽听着震天的呼喊,唇角扯出了一个满意的弧度,转身对白子羽抱拳单膝下跪行礼:“燕某愿赌服输,这场战燕某输了,从此甘心臣服于门主。”
白子羽还没有收起脸上的愕然之色,燕瀛泽便跪倒在他的面前了。“你快起来……”白子羽将燕瀛泽往上托,燕瀛泽却使了个千斤坠,纹丝不动,“燕瀛泽叩见太子殿下……”
燕瀛泽声如洪钟,身后的士兵也跟着跪倒,“叩见太子殿下!”
听着身后响彻天际的声音,燕瀛泽就着白子羽的力气站了起来,“请殿下跟我来,既然我归顺了殿下,有些事情便要与殿下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