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驸马,真皇后[古代架空]——BY:云照君

作者:云照君  录入:07-01

  贺顾喉结滚了滚,道:“……这不是珩哥的错。”
  颜之雅沉默片刻,道:“……有件事,我本不想与你说,只是这些天细细想了想,等回了京,侯爷总归要从别人耳里听去,到时候消息来得突然,反倒更怕你心绪难平,受了刺激,倒不如此刻由我来讲了。”
  贺顾一愣,道:“……什么事?”
  颜之雅抿了抿唇,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才慢吞吞道:“我与皇上动身来雁陵前,听人说他在朝会上允了选秀的折子,这会子宫中内务司,多半已在准备打点一应事宜了。”
  贺顾闻言,脑海里空白了一瞬,立时感觉到喉咙口一阵干涩,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话,却始终没能发的出声来。
  颜之雅见状立刻开始后悔了,心道难道她还是说的太快,叫侯爷受了刺激?果然还是应该先铺垫铺垫……
  她赶忙要去扶他,道:“……侯爷,你没事吧?”
  贺顾推开她,揉了揉太阳穴才闭目道:“……多谢你先将此事告诉我,我没事,药方子回头我叫人去取,时候不早了,明日便要动身回京,你也快回去歇息吧。”
  颜之雅见他这副模样,更不放心了,心中直后悔她又一时脑热冲动,真该把这事叫征野来说,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没用,贺顾语气虽然平淡,可这回明显是真的不想再听她劝慰了,他两世为将,积威不去,真沉下脸来,就连颜之雅这样的二皮脸见了也不敢造次,只得生生把到了喉咙口边的话憋了回去,一步三回头的出帅帐去了。
  她出去了,贺顾才一个人坐在八仙桌边愣怔着出了会神,半晌他才恍然一惊回过神来,滚了滚喉结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只是茶壶里的茶水放的久了,此刻也已经一片冰冷。
  贺顾凑到唇边沾了沾,心里又堵又烦,简直就想把这杯冷茶一股脑胡乱喝进肚里去了,只是始终还是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这才没真喝下去。
  ……他在意难平什么呢?
  这些事,不是早就有预料了吗?
  可是为何……为何半个月前珩哥来了,却和他只字不提,还说要和他做堂正夫妻……难不成他以为这样掩耳盗铃,自己便不会知道了吗?
  贺顾心中一片烦乱,走到帐前撩开帘子出去,两个亲兵见了他立时吓了一跳,大约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怎么还出来了,赶忙道:“将军,您……”
  贺顾没搭理他们,只是定定抬头瞧着满天星河出神,他方才乍闻这消息,心绪有些杂乱,此刻定了定神却忽然觉出些异常来——
  ……不对,不对,倘若真的要选后,珩哥绝不是会那样欺瞒于他,掩耳盗铃的人,更不会问出要不要和他做堂正夫妻这种话来,他肯定有别的打算……
  ……珩哥到底想干什么?
  贺顾心中渐渐浮出一个猜测来,却连自己都被吓到了——
  他这样一言不发的沉着脸在帐前踱了几个来回,倒把两个亲兵吓的够呛,面面相觑几回后不约而同闷不做声大气也不敢出的做起了木头人。
  贺顾忽然快步转身回了帐中去,从案上翻出了前两日珩哥自京中送来、问他事情可否处置妥当、何时回去的书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后知后觉如贺顾,这回也终于咂摸出了点不对来……
  贺顾站在案前捏着那封书信,脸色时而憋得一片酱紫,时而又有些泛红,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把那封书信塞回了专放和裴昭珩通信的木匣子里。
  外头传来亲兵小心翼翼的声音:“将……将军……?”
  贺顾从愣怔里回过神来,走到门前道:“怎么了,找我何事?”
  亲兵见他又出来了,赶忙跪下道:“将军,宗凌醒了,死活赖着照看他的人,叫人来传信,说想见您一面。”
  贺顾转头去看,果然见到一个兵士杵在帐前,见了他出来面色有些局促不安,想必多半是受命这两日照看宗凌的,也不知这小子给人家塞了多少好处,竟肯亲自为他到帅帐来求人。
  贺顾道:“宗凌怎么样了?”
  那兵士闻言,赶忙道:“回将军的话,人早醒了,伤势也已好多了,我们每日仔细给上着药,虽说还下不来床,倒整日赖着小人们要见将军,小人也是被他烦的没办法了,这才……”
  贺顾道:“走吧。”
  那兵士本没抱什么希望,大约是也觉得天都黑了,将军怎会肯去见那姓宗的小白脸,却没想到他倒真允了。
  贺顾没搭理他,只往宗凌营中去了,宗凌修养的营帐离他帅帐不远,一撩开帐帘,浓烈的药味儿顿时扑面而来,榻上趴着一个人,听见有人来了立时抬起头来,见到来人是谁,顿时激动了起来,磕磕巴巴道:“将……将军……你来了……”
  贺顾见他竟还想动弹,皱眉道:“行了,别动了,你还想再多躺半年是不是?”
  宗凌闻言,这才消停,也不扳动了,涨红着脸道:“不……不是,我……我是有话想和将军说。”
  贺顾道:“我这不是来了?你有什么话,说吧。”
  宗凌却不言语,只看了看后头跟着贺顾的两个亲兵,和那个照看他的兵士,表情有些为难,贺顾看明白他心思,暗叹一口气,心道少年人脸皮还挺薄,这会子知道害臊了,便侧过头淡淡道:“你们先出去吧。”
  等那三人依言退出营帐去,又落了帘子,贺顾才道:“好了,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宗凌看着他沉默了一会,过了半晌,却不知怎地渐渐红了眼眶,抬起头来看着贺顾,蚊子哼哼一般小声道:“昨日,宁大哥和言大哥来看我,已把那日……那日的事告诉我了……宗凌年少无知,狂悖自负,往日屡屡对将军无礼,将军却不计前嫌,两次救我性命,又愿意再给宗凌一个机会,此恩……此恩有如再造,宗凌今生绝不敢相忘,日后……日后定当肝脑涂地,报答将军恩情……”
  看那日行刑时宗凌的反应,贺顾便已经猜出这孩子大约是已经扳回来了,只是他虽有心理准备,也着实没想到竟然扳正的这样彻底,听了宗凌这一番掏心掏肺、涕泗横流的自白,倒叫他有些哭笑不得。
  贺顾无言了半天,才正色道:“好了,咱们行伍中人,这些肉麻话很不必多说,你自己心中记得教训就好,这辈子都要以此为诫,我不用你报答我什么,我救你也只是因为你是个可造之材。”
  “前朝废太子谋逆,闹得腥风血雨,许多武将文臣,牵涉其中,处决的处决、不用的不用,陛下登基未久,如今手下正是无人可用之际,否则一个北戎进犯,也不必赶鸭子上架,叫我这样没什么经验的毛头小子来做一军主将,你有心报答我,倒不如报答朝廷。”
  “你是江南人士,那里是富庶安康之地,未经战火,你家境也殷实,想必以前过的都是红袖添香、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自然不晓得北地百姓又是怎样屡受戎人侵扰、成日担惊受怕,但你如今既然从军,年纪也大了,便该明白这国朝不是陛下一个人的国朝,我大越朝疆域辽阔,有江南的好日子,也有北地的苦日子,但没有北地的苦日子,江南的好日子早晚有一天也会没有了,覆巢之下绝无完卵,这些事看似远过千里,八竿子打不着,实则休戚相干,你若是个平庸无能之辈,也就算了,但既然有些本事在身,享食百姓衣禄、朝廷粮饷,那便有几分本事承多大责任,别叫我白救了你一回,你可明白?”
  宗凌本是红着眼看他,然而听着听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明显有些怔愣,良久才回过神来,见贺顾坐在了他榻边正低头看他,赶忙道:“将军教诲,我……我都记住了,一定终生不忘。”
  贺顾闻言颇觉欣慰,暗道总算是把这个长歪了的苗子给矫正回来了,点头道:“记住就好。”
  他站起身来转身作势要走,宗凌见状连忙又道:“将……将军留步!”
  贺顾一怔,转头看他,道:“怎么,还有事吗?”
  宗凌似乎是心里十分斗争,喉结来回滚了几遍,才道:“将军……将军可是要班师回朝了吗?”
  贺顾顿了顿,道:“嗯,明日便动身。”
  宗凌闻言,顿时急了,道:“那……那我怎么办?”
  贺顾被他问的莫名其妙,道:“什么你怎么办?你自然是好好养伤了。”
  宗凌涨红了脸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顾皱眉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宗凌咬了咬牙,干脆心一横道:“将军回京了,那……那要把我留在承河大营么?当初……当初陛下是把我点给将军做副将,不是把我点给承河大营……”
  贺顾听明白他意思,道:“怎么?你是想跟我回京?”
  他想了想,又道:“我走后,如不出意外,承河大营会交到柳参军手上,他亦是有德有才、有谋有勇之将,你跟着他,在他麾下效力好好学着,他也不会亏待了你去。”
  宗凌闻言,彻底急了,道:“可……可那日将军喂我药时,分明说的是若我挺得过来,以后就在将军麾下重新来过,您……您是一军主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能……怎能说话不算话?”
  贺顾不想他那日昏迷着,如今竟然还记得自己当时说过的话,不由愣住了,半晌才道:“……我那日的确是这样说了,但如今想想,你还年轻,要想有大前途,在北地才能多得历练,提拔的也比跟着我回京了快,这条路对你来说是最好的,你若争气,日后咱们同朝为臣,即便不在我麾下,一样顶天立地,何必执着于此……”
  宗凌却恍若未闻,只闷头道:“宗凌的命是将军救回来的,我只愿追随将军,您在哪,我就在哪!”
  贺顾被他噎得无语,半晌才道:“难道你是还存着想进玄朱卫之心……”
  宗凌听他这么说,顿时不乐意了,疾疾道:“将军误会我了,宗凌早没有那个心思了,只要能跟着您,我便是做个跟随侍候将军前后的亲兵,没任何职司,宗凌也乐意,绝不是起了回京攀龙附凤之心,我若有此心,天地共诛!”
  贺顾无奈道:“我只是想起来问问罢了,你解释了就是,何必发这样的毒誓。”
  他沉吟片刻,才又道:“但此事,我不能答应你,你的性子还需再磨一磨,回了京跟着我,也没什么地方能让你有进益,何况你伤势未愈,眼下也不可能随我回京,这样,你若真想跟着我,这几个月便先老实呆在承河,好好养伤,好好跟着柳参军做事,别再鲁莽冒进,更不能违抗军令,否则可没人再救你第二回 ,至于回京的事,等你伤愈再议。”
  见他终于松口,宗凌也不好再死缠烂打了,这回终于乖乖应了是,贺顾这才离开。
  夜里睡到一半,又被肚子里的小祖宗一脚踹醒,折腾了半天才重新入眠。
  第二日晨光一亮,回京的人马行装已经准备妥当,贺顾依照圣命把兵符交由柳见山保管,一行人便整装出发。
  踏上返程之路,时间便过的飞快,贺顾的眼皮却跳得厉害,他的担心无人知晓,也无人可说,倒暗地里盼着这车马走得慢些——
  只是京中皇帝催得急,行军人马本也都是贺顾亲信,动起身来迅捷有素,速度自然慢不下来,没几日就已行到了京郊。
  贺顾喝了颜之雅开的药,动身后孕中不适本来还稍稍和缓了一天,结果一进昆穹山脉,路程颠簸,那药顿时也没了效用,一连三日,他日日吐个一发不可收拾,七晕八素,本来心中还在七想八想,担心这担心那,这下子也没功夫闲想了,昏头转向,再不敢盼着路上多折腾几日,只想赶紧到京城,好叫他别再继续过这昏天黑地暗无天日的日子。
  ……妇人生育,果真是不易。
  好在出了昆穹山脉,进了西山草原,地势逐渐平缓,等到京郊时,他才终于好多了——
  一行人抵达京城时,是第四日的晌午,日头高照,贺顾在车马里睡得昏沉,外头征野撩开马车窗帘喊了一声:“爷!咱们到家啦!”
  贺顾这才悠悠醒转,眯着眼睛回了会神,探头到车帘边一看,果然远远瞧见前方汴京城北门已经映入眼帘——
  征野见他清醒,喜道:“爷这几天可算是睡了个踏实觉了,咱们到京城啦,小小姐肯定盼着见您呢!”
  征野一直管宝音叫小小姐,虽说小丫头的头衔已经在福承郡主和福承公主里变了个来去,在他眼里却没什么分别,都一样是他家侯爷的宝贝闺女,贺家的小小姐罢了。
  俗话说近乡情更怯,但想起宝贝闺女,贺顾嘴角也不由得带了三分笑意,道:“这个鬼丫头,想必这些日子,肯定把外祖母烦也烦死了。”
  话语间已经到了城门口,征野勒马转身去和城门守卫准备报路引文牒,贺顾便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等着,却不想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小人等奉旨等候将军多时,恭迎贺将军凯旋返京!”
  贺顾一愣,那头征野似乎也吓了一跳,勒着马回到了马车边上,道:“爷,你快出来看看,好家伙,这是……”
  贺顾撩了门帘弯腰钻出马车一看,却见城门前两侧不知何时已经乌压压跪了一片,那领头的他自然认得,正是玄朱卫的卫首——
  再定睛一看,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玄黑甲胄打扮的中年短须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京畿五司禁军都统李秋山。
  李都统见贺顾终于从车马里露出了个脑袋,远远朝他一拱手,笑道:“贺将军,可真是叫我好等,果真是贵人步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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