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举动,是为了试探小木子对薛北望行刺失败的事情知道多少。
上次二人在他床边谈话,谈及他行为不轨,却未曾提起闵王府刺杀获救一事。
小木子对白无名的身份未作分析,他开口便赌一把,薛北望究竟有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对他的近卫和盘托出。
只见小木子眸光一愣,将他掩住嘴的手拉开,神情严肃。
他心中暗道鱼儿上钩,视线故作慌乱躲避,直到被小木子捏疼了腕口,才楚楚可怜低下头,轻呼一声‘疼’。
小木子急忙松手道:“他刺杀闵王府是什么时候的事?”
“前些时日,我虽不知道你们的来意,可段不想薛公子再冒险,上一次若不是白大哥凑巧碰见,恐怕薛公子头颅都要挂在闵王府的石狮身上。”
白承珏握住小木子的腕口,眸光中透着水色,“此事他嘱咐白大哥莫要告知于我,我亦不好相劝,你与薛公子亲近能否劝他莫要再做此危险营生,我身上钱财不多,可去乡野开一处茶水面铺也绰绰有余……”
之前小木子对白承珏有多大的成见,现在就的转换为多少的好感。
多好的绝色公子。
不图钱,不图劝,不图色,就图他们家七皇子健康平安!
原来总觉得是猪拱了他家的大白菜,现在看着这谪仙一样的人儿,反而不由感叹他们家养的大黑猪终于学会自己去拱白菜了!
小木子轻拍了两下白承珏的手背以作安慰:“别担心,爷的事情我会去处理,可能要离开府中一段时日,你……”
“我已不是三岁孩童,你且安心。”
小木子想了想掏出银袋,将银袋放在桌上又拿起,最后咬了咬牙将钱袋落定往白承珏跟前一推:“这些钱你留在身边防身,等确定了公子的安危后,我就回来。”
白承珏将钱袋推回小木子跟前:“不必,钱我身上有,我只想要薛公子平安无事的回来。”
谁不会在这样一个温柔乡里荡起涟漪。
小木子深吸了一口气,将钱袋揣回兜内,嘱咐白承珏这些日子好好照顾自己,便离开了庭院。
看着小木子远去的背影,白承珏一改柔弱,恶嫌将油腥味重的饭菜往前一推,抬手掩住鼻前。
不多时,叶归从窗内进入,一挥手几个死士进来将桌上的吃食收拾干净。
“主子,鱼儿跑到府里当差,我已经使唤他去做粗活,暂时接近不了寝室。。”
白承珏冷笑道:“好家伙,为了杀我,陈国皇室连奴才都肯做。”
“主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回府。”
“乐神医交代,短期之内主子不可再服用丹药。”
白承珏淡淡扫了一眼叶归,低声道:“你究竟是我人,还是乐无忧的人?”
“是。”
叶归从怀中掏出一个方形木盒递到白承珏跟前。
“薛北望身边的近卫,找个机会收监,不死人不挨打的罪名即可。”
“是。”
白承珏取出木盒中躺在锦缎里的药丸含下,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筋肉开始有所变化,长期服用,筋肉的收缩每一刻都是痛苦折磨。
自幼便受着疼痛长大,以至于连演一出苦肉计,都能对自己狠下毒手!
药丸只会快速令身上肌肉改变,身躯会比装作花魁时健硕。
体态的改变,有时也会让人从视觉上感受到两者之间的差别。
再度戴上面具,坐上回去的轿撵,药效还在消磨这神经。
额头上全是细汗,走下轿撵的一刹身体都有些虚浮,他紧抿着双唇,透过铁盔的洞看向王府的灯笼都自觉忽明忽暗。
面上仍强装镇定,一步一顿的朝王府内走去。
头本就晕的离开,刚走到中庭,一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撞得的白承珏一个踉跄,要不是身边小厮急忙搀扶,恐怕会因体力不支而倒地。
“竟敢冲撞王爷,来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奴才惊愕道:“什么?”
白承珏没心思去看对方的模样,不耐烦罢手道:“罢了,想来只是冒失,本王今日不想见红。”
“……王爷你有没有被奴才撞上哪里?”那人像个口皮膏药一样黏上来。
铁盔后白承珏眉头一蹙的,不由起了杀心,刚要下令将这丫的拖出去弄死,定睛看清这黏人的讨厌鬼是谁,脸色逼刚才更难看。
——薛北望!
为了杀他不仅跑来闵王府当粗使佣人,还赶来碰瓷!
那双眼睛冷冷的望着薛北望没有说话,周身的气场让在他身边服侍的小厮都不敢再发话。
“王爷你干脆就打奴才吧!只要不打死就行……”薛北望皱了皱眉头,嘴里喊着奴才,脸上大写着不情愿,“奴才冲撞了王爷,理应受罚!”
“赶着讨打的本王还是第一次见。”
薛北望眼睛一亮,心里窃喜总算是吸引住了白承珏的注意力。
自己果然机智聪慧!
白承珏浅笑,俯身抬起薛北望的下巴,与那双眼眸对视,一字一顿道:“你想要,本王就成全你。”说罢,白承珏收回手,拿出腰间的方帕擦了擦捏过薛北望下巴的手指,松开手,那一方白帕落在了薛北望的脚边,“二十板子,打完让他把水缸挑满。”
白承珏说完,侧头发出两声轻咳。
他没有心力陪着一个随时可能杀他的刺客耗下去。
现在动手杀了薛北望只会打草惊蛇,既然如此,那就折磨他,让他在动手之前,麻溜的从闵王府滚出去!
薛北望坐在地上望着白承珏的背影,恨得牙根痒!
要不是为了大业,他都想掐断白承珏的脖子!
惺惺作态!残忍至极!
然后,一代陈国皇子在吴国的王府里被打的屁股开花。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府内的小厮立马给了他两个水桶。
“望北,六个水缸在后院,打水的井在偏院,今夜可要辛苦你了。”管事的拍了拍薛北望的肩膀,“以后别自作聪明,也是今日王爷心情好,不然你这小命早就没了!”
“我不是有意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你是故意的,王爷身子不好,可金贵了,若真有什么好歹,你碎尸万段都赔不起。”
薛北望懵懂的眨眼,回想起刚才的场景。
他根本不相信他的演技有那么差!
明明将一个弱小无助,瑟瑟发抖的小奴才演的入木三分,一定是闵王这人冷血残暴,所以才会不为之所动。
……
与之同时,白承珏喝了口燕窝粥,不适的放下手中的瓷碗。
“叶归,端下去吧……”
叶归道:“主子今日晚膳就没用,若不然再吃些。”
“想到薛北望今日的模样就没胃口。”白承珏单手托着侧颊,面上难掩惫态,“若不是我身边有护卫,他恐怕能从怀中掏出把刀来,要杀我的眼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若不然主子将他杀了,只要处理的快,便与我们闵王府没有关系。”
白承珏道:“他要真死了,昭王岂不是断定我真有猫腻,有些事真的追根末节细细查下来,总有蛛丝马迹留下,况且昭王的事情好不容易捉到一点老鼠尾巴,要薛北望死了,又落个空。”
“主子不想杀他?”
白承珏微愣,倒习惯叶归说话一向直白。
想到薛北望在绝玉面前嘘寒问暖的憨傻模样,虽与真实他毫无关联,但已经许久未受到这样的关怀温暖。
人便都是向着光的,哪怕那光热只是微微的染上一点。
身处于黑暗中的人自也会控制不住的去眷恋……
“是有些,不过不代表他就永远安全。”白承珏垂眸望着眼前的燕窝粥,再度抬眸望向叶归时,眸中含着笑意,“刚才那一刻,我是挺想杀了他的。”
“主子,危险断不可留在身边。”
白承珏抬起桌上的小盅,轻声道:“怎么?又改为教我如何行事了吗?”话音落,手中的小盅落地摔了个粉碎。
叶归单膝跪地道:“属下不敢。”
“让人送瓶金疮药去,可别让他死了。”
白承珏起身,踏过地上的碎片,发出声响,叶归低着头没有说话。
只能床铺上咿呀一声响起。
“退下吧,近些日子你也累了,好好歇息。”
第18章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翌日清晨,屋外传来敲门声。
白承珏在帘后应了声嗯,外面响起东西放下的声音后,脚步声渐行渐远。
服药恢复体态后,身体牵动下仍有痛感,白承珏摸出枕边的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再度戴上铁盔,起身朝屋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叶归便端着热水进屋。
他将热水搁置在旁边铁架,扭干浸湿的热白巾拉过白承珏的手,为其擦拭着指端。
白承珏眉头微蹙,一把抢过叶归手中的白巾低声道:“我不大习惯旁人照料。”
“主子是王爷,若是凡是都亲力亲为,哪里还像皇室子弟?”叶归说着起身将热水端到白承珏跟前,“那么多年了,总不能这样一辈子吧?”
“难讲。”
白承珏取下铁面洗脸,叶归在旁已然备好了漱口茶:“现下朝中逐渐稳定,想来用不了几年,主子便可以正面目示人。”
他刚想开口,只见门外传来敲门声,白承珏轻咳两声,门外人才附耳在门边道。
“王爷,昨日冲撞您的奴才已经装满了后院的水缸。”
本以为像这样的陈国皇室,恐怕耐不得这样的苦楚,如今却有些出乎意料。
“板子打了吗?”
“打了,皮开肉绽的,原以为这奴才怕连路都走不了,没想到一夜便把缸中的水装满。”
白承珏轻叹道:“恩,下去吧……”
待门外之人离开,白承珏目光盯着水中的自己若有所思。
见状,叶归上前端走水盆,白承珏抬头二人四目相对。
叶归的手不由攥紧铜盆边缘,低声道:“主子三思。”
白承珏没有说话,轻叹声下,垂下眼眸,指端敲打着桌面。
片刻,叶归端着铜盆微微欠身:“是”
与叶归十几年的交情,一个眼神,叶归便能揣测出白承珏心中所想。
除去两人之间应有的主仆关系,叶归更仿若活成了他的影子……
话不需要多言,叶归戴上铁盔,重回闵王的角色。
他反而带着金疮药去探望被打的皮开肉绽的薛北望。
刚推开门,趴在床上的薛北望惊醒,红肿青紫的屁股露在外面,疼的连布料擦一下都已然受不住的人。
见有人进屋慌忙拉扯过被褥遮掩,同时倒吸了口凉气。
“看样子伤得挺重。”白承珏边说边将门合上。
薛北望看着来人,手紧攥着被褥,木讷道:“白…白大哥……”
白承珏走到薛北望床边坐下,捏住被褥衣角,柔声道:“拉开让我看看。”
“你怎么会在这?”
“我本就在王府当差。”
话音刚落,薛北望抱着被褥猛然翻身坐起,屁股往炕上一压,疼的一声惊呼后,又急忙趴会原位,眼泪水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指头死死的攥着棉枕。
白承珏从怀中掏出金疮药搁在一旁:“有何好惊讶,闵王给得起银子,我便护闵王安危,如若不然你以为一个对闵王府毫不了解的人,是如何带你逃走的?”
他笃定薛北望不记得当日发生的一切种种,也不会记得当日救他时穿的是何种装束。
以白无名的身份在薛北望面前走动,一是可以假装帮忙传递府外绝玉的消息,二是脱离绝玉这层身份后,恰好需要另一层身份接近薛北望。
哪怕薛北望的来意是为了再度刺杀,作为当事人也该了解一下薛北望的心路历程……
薛北望咽了口吐沫:“白大哥,那日我要刺杀的人可是闵王。”
“绝玉有托与我,我自当冒险一试。”
“白大哥……”
还没等薛北望话说完,白承珏先一步打断道:“上次念在绝玉的份上,我冒死护你一条生路,若今时今日你再起歹心,我会首当其冲将你就地正法!”
“这点白大哥放心,我绝无再刺杀闵王之心。”
白承珏道:“那你好好一富家公子,混入这王府作甚?”
“这一点恕薛某无可奉告。”
白承珏不再多问,手将被褥掀开一半,却被薛北望死死压住。
眼前薛北望疼的脸色发白,按住被褥的手怎么都不肯松开,下唇咬的冒出血珠子。
白承珏松开手,语气有些不耐烦:“怎么?你屁股上是镶金了吗?我看不得?”
“不是,我不好意思。”
“好,不掀开是吧?那我现在就出府告诉绝玉,你因为所剩无几跑到闵王府做小厮,还被人打的皮开肉绽,我看他……”
话还没说完,薛北望一把掀开被褥,将那又红又肿的屁股暴露在白承珏跟前。
单从肉眼看上去小厮们落的板子可一点都不轻。
那屁股肿的就像是坐在树上的猴子,再看薛北望的脸,掀开被褥的那一刻耳朵都红了,脸埋在枕头上都不敢再看他。
他倒出金疮药,温热的指端将药膏乳化,薛北望绷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的模样,像极了躺在炕上的假人。
“薛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何苦到闵王府中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