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君不似江楼月 原著小说[古代架空]——BY:师良

作者:师良  录入:07-04

  “晚上准备打烊的时候,城防部刘青峰家来人,说是刘队长的太太不舒服,请我去瞧病。我担心是诈,但也推脱不掉,还在余之堂留了消息。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
  “谨慎总是好的,宁肯提防每个人,也好过落入困境。”
  陈余之点点头,继续讲述:“给他太太瞧完病准备走的时候,刘队长恰好回来。他喝了酒,身上有一股很冲的烟味,跟在圣德堂闻到的鸦片味道有些像,但我不敢确定。”
  “所以,你把这些带了回来,找我确认?这太冒险了。”江月楼的手指在桌板上叩了两下,对他的行为不太赞同。
  “这是唯一的机会。烟味最容易附着在衣物和头发上,但只要洗漱过,气味儿就消散了。如果不是恰好撞到,有这一瞬间的时间嗅到,我想,他是不会进入你的视线,成为怀疑目标的。”
  当时刘队长歪在椅子上已经快睡着了,陈余之拿着银针扎在他头部穴位上缓解他的醉意。拔针时,他故意连针带头发一起拔了下来。
  江月楼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或许之前不会,但今天还发生了一件事。”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包装纸放在手帕旁边,“你看看这个。”
  陈余之拿起包装纸仔细查看,“是西洋香皂的包装纸,很多时髦的女性爱用。怎么了?”
  江月楼脸色微变,给陈余之讲起了它的来历。
  夜里加班快结束时,江月楼收到孙永仁的汇报,称在城外一处旧工厂发现了鸦片。那个旧工厂看起来像个藏货点,警察才到,工厂里的人就企图逃跑反抗,混乱中打死了两个,抓了两个。可惜那两个抓了不到三分钟就咬舌自尽了。
  他们一共发现200公斤鸦片,这是卢卡斯死后,景城第一次发现这么大批量的鸦片,引起了高度重视。看样子,虽然他们捣毁了香港的中转站,鸦片贩子还是有别的运输航线。
  江月楼到工厂时,工厂内一片狼藉,机器已经停工,地面上散落着花花绿绿的包装纸。角落里有一堆不起眼的箱子,打开其中一个,里面全是鸦片。
  他走过去拿起一包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捏起一点搓了搓,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确认是一批南洋货。
  这个旧工厂附近有个漕运废弃的老码头,可供鸦片贩子在进城前短暂靠岸,把货物先卸在这里,然后再想办法运进城。他们稽查科稽查的重点向来在海关,对于城防部多有疏忽。
  这样一来,城防部必然有内奸,通过内奸运作,将鸦片送到城里去,再由金马堂售卖出去。
  陈余之听完江月楼的讲述,脸色更加沉重。
  “你明日还要再去一次刘家,是不是?”江月楼突然问道。
  他有片刻茫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要去复诊。
  “一起去。”江月楼的口气并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已经决定下来。
  他不顾陈余之愕然的神情,起身,在桌边踱步,边走边分析:“从今晚的发现来看,城防部内应该有奸细,他们避开稽查科的视线,将鸦片卸在城外的废弃码头,再走陆运,将鸦片包装成香皂送进城,进行售卖。而刘青峰,就是突破口。”
  陈余之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当即答应下来:“好,我帮你。”
  “第二次合作?”江月楼转身看向他,伸出了手。
  陈余之笑了起来,在他手上拍了下。两人目光中同时闪烁着对鸦片的仇恨。
  光明笼罩在景城之上,日光一寸一寸升起,安静的城市变得喧嚣、热闹起来。
  余之堂二楼,陈余之举着镜子站在病床前,给江月楼看他的装束。
  此时的江月楼带了一个短发的发套,身上穿着一身女装,脸上画了简单的妆容,与往日反差极大。粗看之下,只要是不熟悉的人,很难一眼认出他的真实身份。
  他对陈余之的伪装手段有些无奈,抓了抓假发,皱眉道:“不舒服。”
  “但安全。”陈余之放下镜子,后退两步,仔细打量着他:“其实,你这样装扮也还不错。”
  下一秒,他就收获江月楼的一个白眼,听他气道:“我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夸奖,走了。”
  陈余之对今日的行动还有一丝担忧:“你确定刘队长今天不在家吗?他对你可是不陌生,万一……”
  他话没说完就被江月楼打断了:“今天他当值。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西城门站岗巡逻,回不来。”
  “那就好。记住了,你是陈同音,是我……”
  “是你的远方表妹,近日投奔你来做你的助手。”
  陈余之知他不情不愿,笑着提醒:“一个助手是不会走在医生前面的。”
  江月楼已经走到楼梯口准备下去了,闻言停住脚步,往一侧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余之莫名觉得他这委屈的样子有些可爱,浅浅一笑,迈步朝前走去。
  楼下,刘家的管家已经等候在门口,江月楼连忙拎起药箱紧跟在陈余之身后上了车。
  车上,他始终规规矩矩地抱着药箱,整个人收敛了往日强悍的气势,垂着头,看起来很是腼腆。
  管家并不在意陈余之的助理,想起刘队长的吩咐,对他说道:“对了,陈医生,昨日针灸之后,老爷感觉好多了,今天给夫人看完,还请您再针灸一次。”
  陈余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收敛住,微笑道:“好。只是刘队长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忙得紧,不知道时间上是否可行。今天给夫人诊治,大约需要半个时辰。”
  “老爷今日调休了,一天都在家,时间不成问题。”
  此话一出,江月楼神色微变,抬起头看了管家一眼,紧接着转头向陈余之使了个眼色。
  陈余之勉强笑着应下:“如此最好。”
  车内再度恢复安静,只是江月楼和陈余之的内心都变得焦灼起来。
  到了刘家,陈余之走进客厅,见刘夫人正坐在沙发上闭眼养神,状态比昨夜好了许多。
  他领着江月楼和刘夫人打了招呼,听见管家毕恭毕敬对他说:“陈医生,您先给夫人瞧着,我这就去通知老爷。”
  陈余之看了江月楼一眼,眉眼之间闪过焦虑。而江月楼则微微摇头,示意他稳住。
  这时,刘夫人已经含笑聊了起来:“陈医生,昨晚服了你开的药,破天荒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陈余之当即打起精神,谦虚地笑了笑:“为病人解忧,是医生本分。”他示意江月楼将药箱打开,说了句“听诊器。”江月楼利落地将听诊器取出,双手递到他面前。
  他拿着听诊器准备上前,却又顿住脚步,神情略有些为难:“刘太太,虽说医生无男女之防,但这听诊器到底不同,不然,请您移步,换个地方,隔着屏风,由您的婢女协助,可好?”
  刘夫人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换到东厢房,与陈余之坐在屏风两边,由她的丫头拿着听诊器的一端,搁在自己心口上,根据陈余之的指挥寻找着正确的位置。
  就在这时,宿醉醒来的刘青峰听说这事,连睡衣都没换,急冲冲赶过来,见陈余之耳朵上挂着听诊器,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刘夫人听见动静,唤了他一声,他连忙绕过屏风一看,顿时脸带愠色,误会陈余之想要轻薄他的夫人,一把扯掉贴在刘夫人心口上的听诊器,怒道:“干什么?难怪要来厢房!好你个陈余之,胆子不小!”
  陈余之却神情淡定,毫无心虚之意,解释着:“刘队长,您误会了,这是西医的听诊器,用来听心脏跳动的声音。”
  刘青峰压根不听他的话,怒气冲冲喊着:“听个屁!少花言巧语,刘管家,把他给我抓起来,送到警署去!”
  管家闻言冲进门来,陈余之仍旧不慌不忙。他将听诊器递给刘青峰:“是与不是,您听听就知道了。”
  “要是你敢花言巧语骗老子,我警署都不送,一枪崩了你!”刘青峰将信将疑地接过,学着陈余之的样子将听诊器挂在耳朵上,拿着另一端胡乱搁在自己胸口上,移动着,仔细听着声音。
  起初他面露不屑,没过多久就浮现出惊奇的神色。因为他清晰地听到了耳朵里传来有节奏的跳动声。
  “难怪大家都追捧西洋货,还真是神奇。”他啧啧称奇。
  陈余之却不太赞同,纠正他的说法:“并不是说所有的西洋物什都好,中医一样博大精深,只是令夫人的心悸用听诊器诊断更适合,对症下药罢了。换一种病症,倒不见得西医就比中医好用。”
  刘青峰不耐烦地摆手:“什么中西医的我反正不懂,能治好就行。”他将听诊器递给陈余之,“你继续吧。”
  此时,管家突然发现屋内少了一个人,看向陈余之问道:“陈医生,您的助手呢?”
  “他肚子不舒服,上厕所去了。一会儿就来。”陈余之镇定自若地解释完,没给在场众人反应的机会,转向刘青峰,说:“刘队长,不若这样,我先给您施针,灸半个时辰,这中间正好替夫人瞧病,以免耽搁您二位的时间。”
  刘青峰大手一挥:“这最好不过了。”
  江月楼利用陈余之为他拖延的时间,隐秘地在刘家院子内快速寻找着线索。途中遇到来往的婢女、仆人便借助院墙、柱子、假山来躲避。
  很快,他在后院的某个房间外发现好几个护卫,戒备森严,很不合常理。只是若要从正门过去,他根本无从下手,而且窗户紧闭着,也无从窥见屋内情况。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屋顶处,屋檐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现出淡淡的光泽,他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上到房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他俯身贴在上面,轻手轻脚地揭开屋顶的瓦片,往下看去。
  这是一间库房,里面堆着一些装着货物的箱子,其中有半箱是拆开了的,可以看到正是郊外旧工厂生产的那些包着花花绿绿包装纸的香皂。
  “西洋香皂?”江月楼低声自语着。
  就在这时,有几个城防部护卫拉着一辆简易板车走了过来,跟门口的护卫低语了几句便进入库房。
  江月楼快速将屋顶的瓦片封好,只留出一条很窄的缝隙,阳光不至于大范围漏进屋内引来注意,他也能观察护卫们的动静。
  果然,这几个护卫进入库房后,搬运了货物放在板车上,那些货物正是西洋香皂。
  江月楼心中已有数,悄悄从屋顶一跃而下,朝着东厢房而去。
  东厢房门外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艾草味道。
  他想起陈余之交代他的话:“如果用了艾灸,安全。如果没有,速撤。”心中轻松了几分,调整成女助手的状态,迈步走了进去,恭敬地喊了声:“陈医生。”
  东厢房内,屏风已被撤到一边,陈余之在桌前写方子。刘青峰脚朝门口方向趴在床上,背上和头上扎满了银针。
  听到江月楼刻意伪装的声音,屋内众人都转头看向他,管家甚至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唯有熟识江月楼的刘青峰趴在枕头上抬不起头,心里觉得这个声音莫名有些耳熟。
  陈余之提起的心终于落下,也进入了状态。他回头看向江月楼,目光严厉,责备道:“不学好,尽偷懒,干活儿的时候总找不见人。”
  江月楼低着头,按照约定好的话,压着嗓子解释:“对不住,陈医生,昨夜着凉了,肚子实在难受……”
  “不成规矩。拎着箱子出去等着。”
  江月楼听见陈余之的呵斥,立刻上前拎起药箱,边鞠躬边倒退着出门。
  刘青峰很想抬头看一眼,无奈背上和头上都有针,只是略略抬起一点,视线就被上前一步的陈余之挡住了。
  “刘队长别动,小心针断在身体里。”陈余之惊呼着。
  就这一瞬间的遮挡,江月楼已经拎着药箱安全离开了东厢房。
  直到两人回到余之堂,悬在心上的危机感才彻底解除。
  陈余之小心观察四周有无可疑情况,当机立断挂上打烊的牌子。
  江月楼一把揭掉脸上、头上的伪装,露出自己真实面目,松口气:“舒服多了。”
  “有什么发现?”陈余之给他倒了杯水,急切地问。
  “还记得那张西洋香皂包装纸吗?刘家后院的库房内,堆了很多包装好的香皂。”
  陈余之讶异:“只是香皂?”
  江月楼将水一饮而尽,一抹嘴角的水渍,对他分析:“看起来是,其实未必。我怀疑,郊外那间旧工厂生产的包装纸,是用来将鸦片伪装成香皂运进城的。既有城防部的刘青峰出面开绿灯,也有西洋包装打掩护,普通的城防士兵是辨别不出来的。只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查看,这批东西,就被人运走了。”
  毕竟乔装进入刘府寻找线索已经是危险重重,陈余之安慰他:“发现刘青峰和郊外旧工厂的关系,也算不虚此行。顺藤摸瓜查下去,肯定可以追查到幕后的人。”
  “嗯。安全起见,这几日我不会再来余之堂。有什么消息,老规矩联系。”
  陈余之点头答应。
  江月楼马不停蹄回到警察署,正巧宋戎和孙永仁也从郊外旧工厂归来,向他汇报了他们那边发生的情况。
  当时他们带着两名警员换上了昨日被打死的金马堂成员的衣服,守在门口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并没有等多久,不远处缓缓开来一辆车,他们立刻拔出手枪,退回旧工厂内各自找了掩护身形的地方,将子弹上膛,等候着。
  那辆车缓缓靠近门口停下,静默了一会,这才传出车喇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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