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君不似江楼月 原著小说[古代架空]——BY:师良

作者:师良  录入:07-04

  白金波心中有了猜测,突然换了个方式,也不追问了,而是讲起了和康盛安相识的往事,果然引起了江胜男的注意。
  他遇见康盛安的时候,那孩子才十六岁,整日被放高利贷的流氓逼得无处可躲,挨打成了家常便饭。偏偏他又硬气,小小年纪,身单力薄,总能从那帮亡命之徒手中逃离,苟延残喘地活着。
  有一日实在是没办法了,他被五六个大人围攻,纵使发了狠,也没讨到好,被他们强行架住,挨了打,还扬言要把他卖给宫里出来的变态公公。
  幸好当日白金波路过,瞧见了这一幕,替他还了钱,又以警署科长的身份震慑了这几个流氓,这才把他救了下来。
  他把他带到了警署,问起他的过往,只要提起从前的事,他就像发怒的小兽,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为了避免那帮流氓再来纠缠他,白金波收养了他,也为了帮他摆脱过去的痛苦,帮他改了名字。
  他不想随他姓白,而是选择了“江”这个姓,说是他母亲的姓氏。
  恨君不似江楼月,待得团圆是几时。他想起了这首诗句,于是康盛安变成了江月楼,无父无母的孤儿一步步成长成如今的稽查科科长。
  江胜男听他讲述完,整个人呆若木鸡,嘴里喃喃念着:“他说要姓他母亲的姓?”
  “是,所以他改姓了江。”
  这句话令江胜男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瞬间崩溃,失声痛哭起来。
  白金波更加确认她的身份,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局面,忍不住叹了口气,保持沉默,给这位母亲一个尽情释放的机会。
  等她的哭声减弱,他才重新说道:“你姓江,对不对?知道康盛安这个名字的没几个人。仔细看,你和江月楼的眼睛有几分相像。”
  事到如今,江胜男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带着几分凄凉,几分悔恨,苦笑着点了点头。“报应,这都是报应……”
  “你果然是他的母亲。”
  江胜男又是自嘲一笑:“母亲,我配吗?”
  “到了这份上,你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说吧,幕后之人是谁。”
  江胜男内心挣扎片刻,还是不愿透露,咬定自己就是幕后主使,只求一死赎罪,随后再问就死不开口了。
  白金波看着油盐不进的江胜男,心中无奈,既审不出结果,又不能真的下狠手,一时进退两难。
  昏迷中的江月楼并不知道这些,在陈余之的精心照料下,危险的状况并没有发生,还提前醒了过来。
  陈余之非常惊喜,连番检查发现他没有发烧,总算是松了口气。
  可江月楼一醒最关心的却是嫌疑人,拉着陈余之问仓库里那个女人的下落。
  陈余之告诉他,白金波已经将她抓回警署,连夜审讯。他竟然挣扎着想要起身回警署去。
  关系到他的伤势,陈余之绝不妥协,按住他的肩头异常坚定地说:“你刚从鬼门关回来,老实躺着,没好转之前,哪里都不能去。”
  江月楼此刻浑身上下毫无力气,只好乖乖听话,躺了回去,还被陈余之细心地喂了一碗粥。
  他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心里还想着昏迷前最后那个画面。
  陈余之劝他:“不管什么事情,你总要康复才能有力气去解决,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见江月楼是真的没什么胃口,便将粥碗放下,关切问道:“从醒来开始,你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在想案子?”
  江月楼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许迷茫:“我之前跟你提过,我有个离家出走了很多年的母亲。我好像看到她了。”
  “什么?”陈余之惊讶起来。
  当时他已经意识模糊,那个女人持枪而来,看不清脸,却突然将母亲的脸自动带入,那种感觉非常奇特,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所以你想回警署确认她的身份?”这下陈余之都明白了。“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差,一旦伤口裂开后果不堪设想。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风险。你母亲叫什么?你告诉我名字,我去帮你确认。”
  江月楼有些犹豫,想自己亲自去确认,又有些胆怯,最终同意了陈余之的安排。他深呼吸着,轻轻说出了母亲的名字:“江如水。”
  陈余之等他重新睡着,这才出门往警署赶去,得到的结果竟真和江月楼的感觉对上了。可是这么一来,对于江月楼来说就是一个两难的境地,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按照他刚正不阿的性子,只怕事情很难收场。
  他和白金波商议后,决定先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等江月楼伤势平稳了再说。
  当陈余之心事重重地回到余之堂时,江月楼已经清醒过来,见他走近,整个人紧张极了,就连呼吸都有些气促。他为了缓和内心的焦灼,抓起床头的杯子猛灌了几口凉水,这才用复杂的目光看着陈余之,等待答案。
  “我已经问过白署长了,是你看错了,她不叫你说的那个名字。”陈余之根本不敢看江月楼的眼睛,借着给水杯加热水回避他的注视。他感觉江月楼依旧半信半疑,连忙又解释了一句,“大抵是因为你太想母亲了,人在强烈心理因素的暗示下会出现幻觉,幻觉内容往往与心理因素密切有关。中医上叫癔症。”
  对于他和白金波的话,江月楼还是信任的,心里不觉松了口气,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在陈余之的搀扶下下床走了走,忽然又问:“对了,署长有没有说,审讯进展如何了?”
  陈余之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强打起精神应付,不想让他看出马脚。
  “这是你们警署的内务,我不方便打听,确认了名字便回来了。”
  谁知,这个消息还是没瞒住。
  第二日楚然来探病,江月楼正好奇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得知警署内部有人将消息卖给了她的室友钟怡人。
  那个爆料只有一句话:稽查科科长和警署新抓的女毒枭是母子关系。
  陈余之完全没想到这件事会经楚然的口告诉江月楼,担忧地看着处于震惊状态的他。
  江月楼注意到陈余之的神色,反应过来:“你早知道了?”
  陈余之垂头默认。
  “我现在回警署!”
  “你不能回。”陈余之连忙拦住了他。
  江月楼满脸愤怒,推着陈余之吼道:“我的事情,轮不到你做决定。”
  楚然站在一旁,看着两人左右为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心中有些懊悔。
  陈余之坚持拦在江月楼面前不动,眼见着他的情绪已经到了失控边缘,连忙说道:“好,就算我让开了,你回去了,然后呢?人情,国法,你怎么两全?”
  听到这些话,江月楼稍稍恢复理智,但内心依旧在挣扎。
  楚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陈余之:“这个消息警署都有谁知道?”
  “只有白署长。”
  江月楼斩钉截铁地否认:“不会是他。”
  “现在看来,幕后主使应该是知道你们母子关系,才故意用江胜男来对付你。如果你输了,幕后主使称心得意,如果你赢了,也是两难境地。”陈余之分析着。
  楚然跟着附和:“没错,说不定白署长的避嫌做法也在他们意料之中,然后故意通过钟怡人的嘴告诉我消息,让我无意中充当传声筒,目的就是逼你出去,逼你尽快作出选择。”
  江月楼捂着胸口受伤的位置,表情极为痛苦:“这个选择,我迟早得做,不是吗?”
  “你现在伤口还没恢复,情绪也不稳定,即便作出选择,等平静下来,不会后悔吗?”
  江月楼无法反驳陈余之的话,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内心久久不得平静。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气定神闲地在花园里打枪,连续几个十环,手感极佳。
  邱名上前接过手枪,笑道:“如您所料,楚小姐真的去了余之堂。现在,只怕江月楼已经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一个以缉毒为第一要务的警察,一个以贩卖鸦片为生的毒枭,这样的关系居然是母子,这新闻一旦传出去,一定很轰动。”展君白的笑容如狐狸般狡诈,“这出好戏,我还真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23章 二十三
  昏暗阴冷的牢房内,江胜男靠坐在墙角,面色悲凉。她后悔没有多看几眼已经长大的儿子,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牢房外,有两个狱警经过,透过小窗看了眼里面的江胜男,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了吗?这个房间关着的是江科长的母亲。”
  “你说,江科长那么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白署长本来是拿他当下一任署长在培养的,现在这情况,就连科长这位置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唉,谁说不是呢。更棘手的问题是,江科长回来怎么办?是杀是放,他都少不了被各方势力指责。”
  这些话如数飘入江胜男耳朵里,顿时心如刀割,泪水再次蜂拥滑落。
  她闭上眼,静静思索片刻,再睁开时,眼神已变得坚定,已经做出了某种决定。
  “来人!”她擦干眼泪,又变回阴毒的“蛇娘子”,冲着门外大喊起来。
  白金波接到属下汇报,以为她想通了,第一时间赶到审讯室。
  可江胜男并未直接说出幕后主使,而是给他讲了个故事。
  她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之所以改成这样,是因为受够了无穷无尽的苦,想要像个男人一样,甚至比一般的男人都要厉害。可惜,终究只是一场空。
  从江月楼的父亲染上鸦片开始,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就变得支离破碎,挨打受冻都是家常便饭,更过分的是,为了几口烟,他竟然出卖妻子,让她受尽屈辱。
  活得实在太累了,她决定一死了之,最后给孩子做了一碗生日面,便悄无声息地从景河的桥上跳了下去。也是命不该绝,她在水上漂着,被水匪救了起来,整个人也看开了,心也狠了起来,只为自己活得痛快。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这个世道,一心相夫教子却过得苦不堪言;视人命如儿戏,无恶不作,成了人人惧怕,甚至闻之色变的“蛇娘子”后,却活得逍遥快活。
  白金波看着已经有些疯癫的江胜男,厉声打断:“可笑的不是世道,是你。”
  “我可笑吗?哈哈,可笑,一个杀儿子的母亲,当然可笑!”她的情绪大起大落,疯狂大笑着,突然就咳出血来。
  白金波心惊,蹙眉喊狱警去找医生,被江胜男阻止。
  她平复情绪,艰难地抬起手擦拭唇角的血迹,凄凉一笑:“不用了。我吞了金,没得救。”
  白金波这才发现,她双耳坠着的金耳环已经少了一只。
  江胜男不顾他的惊讶,继续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的愿望就是见见安儿。”
  “你选择自杀,是不想让月楼为难?”
  对于白金波的猜测,江胜男没有否认,“我已经很为难他了。我没有勇气,我不是个好母亲。白署长,我感激你为安儿做的一切,比起我,你更像他的父母。”她说着,再次捂嘴咳嗽,人也虚弱了许多。“我想给安儿最后做顿饭,帮我准备个厨房好吗?”
  白金波沉默了一会,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一步打开了江胜男手腕上的手铐。
  余之堂内,江月楼冲着陈余之伸手,示意他将控制情绪的药拿给他。
  陈余之有些踟蹰,再次确认:“你想好了?”
  他见江月楼坚定地点了点头,只得将药品递到他手里。
  江月楼接过药瓶,从里面倒出一些,一起塞进嘴里。
  “我现在很冷静,可以控制情绪,没问题。我以一个儿子的身份去。”
  陈余之还是很担心:“一旦情绪不对劲,不要做任何决定,立即出来。”
  江月楼点头,转身出了余之堂。
  陈余之想了想,拎起药箱追了上去,“我陪你去。”
  他不等江月楼回应,扬手招了辆黄包车,小心翼翼将他扶了上去。
  黄包车跑得很快,没一会就到了警署门口。白金波得了警卫室报告,连忙迎了出来,看着江月楼诧异道:“你怎么自己过来了?正要派车去接你。”
  “她人呢?我要见她。”江月楼自以为自己很平静,但白金波和陈余之都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白金波看了陈余之一眼,知道还是没瞒住,只好给他引路。可才走了几步,江月楼就发现这不是去监狱的方向。
  “你把她放出来了?她是犯人,犯人应该在监狱,白署长。”江月楼停下脚步,有些恼火,语气也不太好。
  白金波叹了口气:“情况特殊,你先跟我来。”
  可江月楼却站着不动,误会白金波说的情况特殊是因为他们的母子关系,冷笑了一声:“什么情况特殊,在这里,她只是犯人。”
  陈余之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提醒:“说好以儿子的身份来,不做任何决定。你现在不是江科长,你是康盛安。”
  白金波有些意外陈余之居然知道这个名字,不觉多看了他一眼。他明白江月楼有些接受不了母亲变成毒贩这个现实,也不欲多言,只是指着厨房的方向,对他说:“她在厨房等你,去吧,好好聊聊。”
  江月楼望着那个方向看了好一会,这才在陈余之的安抚下深呼吸,调整情绪,捂着伤口慢慢走了过去。
  警署厨房内窗明几净,灿烂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了进来,将厨具等镀上了一层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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