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余之终于被说动,同意了她的方案。
离开医院,江月楼随便找了个舞厅,坐在吧台前佯装喝到半醉,嘴里哼着小调看舞女们跳舞。
没一会,程勇带着几个手下找了过来,锁定他的身影后,立刻将他包围。
江月楼见视线被人挡住,懒洋洋地抬起头看向怒气冲冲的程勇,讽刺道:“哟,追得还挺快,我这才出来潇洒了不到两小时。”
程勇警惕地看着他,不满道:“你避开我们溜出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喝酒?”
“不然呢?”江月楼耸了耸肩,“不是我说,你们找的旅馆也太坑了,昨晚送到房间里都是什么酒啊,一点味儿也没有,和水差不多。”
“别喝了,三爷找你。”
江月楼懒散地起身:“怎么,终于有活儿了?”他虽然这么问着,但也不期待程勇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径直往舞厅外走去。
程勇示意其他人先跟上他,转头向吧台酒保求证。“他确实一直在这儿?”
吧台酒保早已经被江月楼用钱收买,不会揭穿他的谎言,对程勇真诚地点了点头。
这一回,程勇直接和江月楼同处一室看着他,寸步不离,惹得江月楼又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我跟展君白只是合作关系,不是你们的犯人。再惹我,我不介意再教训你一次。”他威胁似的冲程勇挥了挥拳头。
程勇虽然也怕他发起疯来,但仍然坚守着自己的职责,“三爷回来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再离开我视线一步的。”
江月楼冷笑几声,自顾自躺到床上睡大觉去了。
此时正是傍晚时分,各家各户炊烟寥寥,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白公馆,雅丽从二楼下来直奔厨房,对家里的佣人赵妈趾高气扬地说:“行了,今天的晚饭你不用管了,我来准备。”
赵妈有些犹豫,但也不敢反抗她的命令,唯唯诺诺应下,去掉围裙离开白公馆。
大门刚被关上,雅丽一扫方才不耐烦的神态,快走到灶台前看了看正在小火慢炖的一锅鸡汤,迫不及待地揭开锅盖,将孙鹤英给她的那包白色药粉倒进锅中,用勺子不停搅动着,直至粉末完全溶解在汤里为止。
她陆续将赵妈做好的菜肴端上餐桌,最后将鸡汤放在正中间的位置,不觉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才做完这一切,门口传来开门声,她立刻换上一副贤良淑德的笑脸走出餐厅,向门口迎了上去。
“您回来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提着公文包进门的白金波身后还跟着金大成,顿时有些慌乱。但她很快压制下去,对着两人笑脸相迎,殷勤地接过他们的公文包。
金大成拿着公文包没松手,笑嘻嘻地说:“我就是送署长回来,马上就走。”
他的话让雅丽松了口气,正准备和他道别,白金波伸手一拦,说道:“警署最近人手不够,担子你也替我担了不少,着实辛苦。留下吧,一起吃顿便饭。”
金大成假模假样地推辞了一番,嘴上拒绝着,人却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白金波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拉着他胳膊拽到餐厅,“客套什么,吃饭。”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金大成这才顺水推舟地坐了下来。
两人其乐融融,雅丽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神情有一丝紧张。
白金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愣着干什么,叫赵妈开饭。”
雅丽满脸堆笑:“赵妈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我让她回去休息了。我不知道大成要来,随便做了点,只怕是招待不周了。不然,还是改天赵妈在的时候,再宴请大成?”
毫不知情的金大成继续搅局:“不用不用,我一点不挑食,有啥吃啥。再说了,能吃您亲手做的饭菜,那是我金大成的荣幸。”
白金波对此也不甚在意,率先拿起了筷子准备开动。
金大成吃了几口,眼睛一亮,捧场地拍起了马屁:“雅丽姐的手艺真好,看起来就色香味俱全。”
雅丽勉强笑笑,想要以汤冷了为由把鸡汤端走。
白金波伸手试了下汤煲的温度,说道:“温度正好,再回锅味道就不对了。”
雅丽只好将鸡汤放下,讪讪地在一旁坐下。
没眼力见的金大成还大献殷勤,起身拿起汤勺给白金波和雅丽盛汤。雅丽内心忐忑极了,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勉强笑笑,佯装吃饭,用余光悄悄观察白金波的动静。
白金波吃饭斯文,拿着勺子舀了勺汤送入口中,而金大成已经给自己盛了一碗,一口气喝完。
“好喝。”他夸张地赞道。
雅丽目瞪口呆地看着金大成的空碗,焦灼又无奈。眼看着他又盛了一碗,眉宇间显出隐隐的担忧。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金大成连灌两碗汤,哈欠不断,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晃着脑袋说道:“今天怎么困得这么早……”
“你现在身兼司法科和稽查科两个部门,哪边都不是清闲活儿,的确累。这样不是长久之计,还是……”
金大成担心丢了肥差,赶紧振奋精神表决心:“不,署长,我不累,我挺得住。”
雅丽听着他们的对话,尴尬地赔笑,手指不自觉地扣弄着,满心紧张。
突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雅丽连忙起身,快步走向客厅接电话。
电话那头是孙鹤英,和展君白、邱名一起到了白公馆附近,在一个电话亭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药效发作了吗?”
雅丽没有回答,捂着话筒低声道:“金大成也在。”她说完,匆匆挂上电话,忐忑地走回餐厅。
展君白见孙鹤英皱了皱眉,问:“怎么样了?”
“不太妙,金大成居然也在。”
邱名在一旁问:“要不要一起下手?”
展君白摇了摇头:“人越多,风险越大。你通知金大成,让他回警署办公室等我,就说有事找他。”
邱名答应一声,再次拨通白公馆的电话。
雅丽走回餐厅,扯谎说是裁缝铺通知她定做的大衣可以去取了。她刚坐下来,电话再次响起,只好匆忙起身往外走,“今天怎么这么多电话……”她笑着自说自话,试图缓解内心的焦灼。
此时,金大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哈欠连天,使劲儿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努力保持清醒。
白金波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你这哈欠打的,我都要跟着困了。”
客厅传来雅丽的声音:“大成,找你的。”
金大成顿时有些奇怪,起身朝着客厅走去。
电话那头,邱名对他说:“金科长,是我。展司长有些事情找您,打电话到您办公室无人接。听说您散会是和白署长一起走的,就冒昧打到白公馆了,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展司长找我什么事啊?”金大成瞬间来了精神。
“具体我不清楚,他请您先回警署办公室稍等片刻。”
金大成满口答应,觉得江月楼一走,所有人都注意到他的存在,内心不觉有些暗爽。
他走回餐厅,向白金波道别:“署长,谢谢您今晚的款待。我还有点公事要处理,先回办公室了。”
白金波冲他点点头,说了些注意休息的场面话。
雅丽刚要起身相送,他连忙摆手,“不用送不用送,您和署长继续吃。”说着,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白公馆。
听到关门声,雅丽总算松了口气,紧绷着的情绪也放松些许。
白金波觉得雅丽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雅丽笑着给白金波盛汤:“您多心了。来,喝汤,再不喝,汤就凉了。”
金大成兴奋地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就困得站不住脚,扶住墙打了个大哈欠,两腿软软的不听使唤,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只是徒劳,几乎栽倒在地。
孙鹤英和邱名快步上前将他扶起。邱名舒了口气:“好险,差点晕在里面。”
展君白看了孙鹤英一眼,吩咐道:“随便找个地方把他扔下,在门口等着。”说罢,带着邱名走向白公馆。
此时,白金波被雅丽劝着喝了汤,已经倒在饭桌上。
雅丽开门见来人不是孙鹤铭,而是展君白和邱名,不觉有些意外,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
展君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浅笑道:“不用看了,孙鹤英没来。”
雅丽立刻反应过来:“孙鹤英?你是三爷?”
“不然,你以为刚刚的电话那么巧吗?”展君白说完,在雅丽震惊的目光中径自走了进去。
他绕着昏睡的白金波走了一圈,对邱名一挥手,邱名立刻上前扶起白金波靠在椅子上,用绳子将他绑得结结实实。
然后,他将随身带来的小箱子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一管针剂,注射进白金波体内。
很快,药剂生效,白金波慢慢恢复意识。
他最先看到自己身上的绳子,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然后才抬头张望,发现对面竟坐着展君白。
“展司长,这是何意?”他沉着脸问道。
“对不住了,白兄,我也是不得已。本想和白兄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有些事情需要白兄帮忙。”
白金波怒气冲冲地盯着展君白的眼睛:“这就是展兄求人帮忙的态度?”
“白兄别动怒,我也是担心伤了和气,想着不成功便成仁。”展君白说着,拿出把枪来放在桌上,话语和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动作却透着赤裸裸的威胁。
白金波讥讽地笑了笑:“凭你在财政司的本事,还有展委员的位置,你们叔侄二人在景城几乎手眼通天,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这种不起眼的小角色帮忙?”
“自从江月楼疯了,这军火库的筹备任务,白兄可是紧紧抓在自己手里,我的人怎么打探都无济于事,我只好亲自出马走这一趟,只是委屈白兄了。”
白金波对他的目的大感意外,失声喊道:“军火库?你要叛变?”
展君白丝毫不以为意,笑着纠正:“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弱肉强食而已。自古以来,一直如此。”
事到如今,白金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很快猜测出他就是三爷。
展君白没承认也没否认,“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白兄,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别为难兄弟,如实告诉我军火库的位置。”
白金波冷哼一声:“做梦。”
“白兄,那就对不住了。”展君白看向邱名,示意他接着行动。
邱名从箱子中取出另一种针剂,动作利落地注射在白金波的脖侧。白金波挣扎无果,药水一滴不剩地进入体内。
“这什么东西?”他惊恐地问。
“一种特殊的镇定剂。”展君白的回答依旧平静。
很快,白金波的意识模糊起来,眼神涣散,瞳孔几乎没有焦距。
展君白坐在他对面,循循善诱道:“军火库的位置,在哪?”
“不知道。”白金波靠着仅有的意识坚持着。
“加大剂量,再给一针。”
展君白下令,邱名立刻持针上前,又给白金波扎了一针。
雅丽缩在沙发上,听着餐厅传来的动静,既惶恐又害怕。她想了想,鼓起勇气,轻手轻脚地朝着正门口的方向挪去,试图逃走。
餐厅内似乎没有人察觉她的举动,她很快就逃出门去。可还没走多远,就看见孙鹤英等在不远处,冲她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白太太神色匆匆的,这是要去哪儿啊。”
雅丽心里一惊,讪笑着:“我……我去买点牛奶。”
“明天再买也不迟,走吧。”孙鹤英说着,顺手揽住雅丽的肩膀,持枪顶在她身上,强行将她带回白公馆。
餐厅内,白金波的意识更加模糊,已经看不清面前坐着谁,只有一些影子在晃动。
展君白继续不紧不慢地问:“军火库的位置在哪儿?”
“码头……2号仓库……”白金波喃喃自语着。
展君白的嘴角扬起笑容,继续询问:“江月楼离开精神病院后,有没有联系过你?”
白金波垂着头含糊地说了什么,他没听清,示意邱名强迫他抬起头,又问了一遍。
听到江月楼的名字,白金波笑了起来,肯定地点了点头。
展君白神情一顿,又问:“他说什么?”
“他说,他就要抓住三爷了……”
听到这句话,展君白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从中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江月楼进精神病院,被金马堂策反,完全是他设计好的一场局。
他几乎是咬着牙吩咐捆绑好雅丽的孙鹤英,眼神冰冷:“江月楼是卧底,加入金马堂另有目的,你亲自去盯着,但别露出破绽,等我下一步消息。”
孙鹤英露出惊讶的神色,继而变得愤恨,转身前往旅馆。
展君白看着白金波继续审问:“江月楼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
“没有,他没有弱点……”
“是人都有脆弱的地方。就算江月楼也不例外。再想想看,江月楼的弱点。”展君白一步一步诱导着白金波说出他想要的答案。
“余之……陈余之……他害死了可盈……自责……他很自责……”
展君白心里有了主意,让邱名端来一盆水泼在白金波身上,将他弄醒。
白金波一激灵,呛了口水,猛烈咳嗽起来,眼神也逐渐恢复清醒。
他看见,展君白拿起方才放在桌子上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自己。死到临头,纵使身为警署署长的他也害怕起来,语速飞快地交代:“军火库在码头2号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