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贺丘岩是个粗人,此次傅远突然主要邀他去玩,他还以为这男宠在府里学了好一段时间的乖顺,憋坏了,总算想起老本行,拉他去玩玩呢。
不曾想这游湖还真的是游湖啊,他觉得这天底下的寒气都从这冰冷的湖水里涌上来,冻得他瑟瑟发抖,幸好这船上有盖有帘,挡住了不少寒意,他摩挲了一下双臂想着。
想比贺丘岩,傅远倒是老神在在的,他一向做什么事情都万分认真,细细沏了一壶热茶,放到贺丘岩面前,关切道:“贺兄可还觉得冷,喝口热茶吧。”
话音刚落,贺丘岩也不嫌烫,三两口就把茶水喝了,这才觉得身体暖了不少,说道:“傅兄,你说游湖,就真的是游湖啊?”
傅远失笑,“那不然,贺兄以为是什么?”
我以为,我以为...我以为是去找乐子去呢,贺丘岩讷讷道,不过眼见傅远身边跟着的诸多小厮和丫鬟,哪个不是燕荣桢的眼线,也不敢把心中所想说出口。
这九皇子看的真严啊,这么彪悍的坤泽,真是谁娶谁倒霉,贺丘岩看着傅远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可怜。
“贺兄怎么了?”
“没事,这天气真好,阿嚏。”贺丘岩拢了拢身上的外袍。
傅远摇头失笑,遂拉开身侧的帘子,湖水涟漪熠熠生辉,只可惜那底下的游鱼似乎分外懒散了,看了半晌均不见影。
“不是,我说傅兄,我来这,不会就是为了陪你看这湖水的吧?”
“当然不是。”傅远回道,可还不等贺丘岩松了口气,又道:“我们还可以放纸船,猜书迷。”
“......”贺丘岩的嘴角不经意的抽搐了两下,想着他贺丘岩像是这么有闲情逸致的人吗,何况从小到大,他背个四书五经都让家中的老师打个掌心通红,好不容易现在不用上学了,倒是又让这傅远勾起不好的回忆了。
而且...贺丘岩神情变得有些复杂,说道:“傅兄,你不知道,这纸船和书迷,一般都是干元追那闺中的坤泽公子所做之事吗?”所以他两人现在这是干嘛?
“啊?”是吗?傅远后知后觉的有些尴尬,沉吟片刻找补道:“嗯,正巧我也可以试试这样是否真能讨殿下欢心。”
你想讨燕荣桢欢心拉我干嘛?闻言,贺丘岩正想反驳,不过想想傅远大抵是不会被允许和第二个坤泽接触的,只好道:“傅兄学不学人游湖都拿下了九皇子,整个北苑的干元该向你学习才对呢。”这话贺丘岩倒不是胡说的,就连平日里和楼宇仟几个谈天,都调侃着,傅远连燕荣桢都能拿捏,还有什么坤泽是他勾不住的?
这话说的,好似他是那惑人的妲己一样。傅远有些无语,道:“听闻贺兄近日被令尊喝令着在宫门当差,熟悉事务,这不拉着你出来,也好透透气。”
这话贺丘岩倒是爱听,近日家里的老头说他到了年纪要开始管事了,可烦死他了,就连楼宇仟来叫他出去玩都被打了回去,也只有傅远,他爹看在九皇子的面子上,才让他出了府门。
“哼。”想到此,贺丘岩面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道:“那就谢谢傅兄了。”
不过不够安分半个时刻,贺丘岩便坐不住了,凑到傅远耳边道:“嘿,说起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哪?”
以后,傅远摇摇头,“暂未想过。”
怎么能没想过呢,贺丘岩暗自着急,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何况是心性残暴的九皇子,比之恶虎也差不了多少了,他想了想,对傅远道:“以后,你有什么事,就让咕咕来找我。”
咕咕是上次贺丘岩派去给傅远送信的鸽子,分外有灵性,很多种传唤技巧它都知道,也极会隐蔽自己。
“好。”傅远轻笑,知道贺丘岩这个朋友,他算是交到了。
“贺丘岩!”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贺丘岩只觉得惊讶,忙拉开帘子,只见楼宇仟站在那岸边朝他招手。
“诶,我在这。”他忙喊道,催促船夫往岸边划去。
如此,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楼宇仟臭着一张脸与贺丘岩坐在傅远对面,半晌也不开口。
毫不犹豫的一个肘击打了过去,贺丘岩道:“干啥呢你,请你上船你还甩脸子?”
“哼!”
“嘿你这。”两人都是暴脾气的主,差点没吵起来。
倒是傅远掩嘴,“噗嗤”的笑出了声,吸引了对面二人的注意。
贺丘岩好奇道:“傅兄,你笑什么。”
“没有没有。”傅远摆摆手,说道:“我看楼兄这样子,倒似是吃味儿了。”
此话一出,楼宇仟的面色更沉了些,却也没开口反驳,倒是贺丘岩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一般,凑着脑袋就往他脸上看,直到被他没好气的推开。
“哈哈哈。”贺丘岩大笑出声,“宇仟你该不会真的是吃醋了吧,你吃的是我的醋,还是傅兄的醋呀?”
“你,闭嘴!”楼宇仟一张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
傅远看得有趣,暗道这两人还挺配,不过他们不是都是干元吗,按古时的封建思想,大抵是他多想了吧。
“既然楼兄来了,正好,明日也和我们一起游湖吧?”傅远主动邀请道。
闻言,楼宇仟面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开口,随即听到身旁的发小苦恼道:“啊?明天还要游啊,换个地方成不成?”这文绉绉的游玩方式不适合他。
傅远双眸一转,狡黠道:“那我就只好让贺兄回去继续给令尊当差咯?”
“别别别,游湖挺好的,陶冶身心。”贺丘岩打着哈哈,三人总算是分外和谐的度过了晌午时光。
闲谈间,傅远透过帘子,不经意的瞥向某个方向,只见那郁郁葱葱树林的另一头,一块牌匾高悬,写着将军府三个字。
第二十章 纸鸢掉进将军府里了
往后数日,傅远似是终于知道了外头的趣味,也不再日日待在满月了,而是时不时便与富家子弟游玩,多数是与贺丘岩一起,偶尔人多些,赵万阳他们也会在。
燕荣桢本以为他又捡回了以前游手好闲的性子,可傅远偏偏只游游湖,放放纸鸢,猜猜书迷之类的,像是赌坊酒楼这样的场所却是丝毫不沾,把那群本是纨绔的富家子都带着好似从良了一般,他一时也想不通干元这是怎么了,只能由着他去了。
“额,闲时不更月,爱好纸鸢随...额额额。”
“赵万阳你吟的啥诗啊。”贺丘岩嘴上没个把门,毫不留情面的当着众人的面笑话赵万阳,“肚里没点笔墨就不要附庸风雅,我都听得笑死了。”
话音刚落,赵万阳登时气恼,这货居然当着坤泽的面这样让他下不了台,要知道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邀的扇门镖局的小公子出来,说不定很快就能追到美人儿了,这兄弟没得做了。
他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贺丘岩,殊不知身旁的赵希儿一双美目本就不在他身上,而是时不时盯着那伫立在树下的干元,却又不敢让人发现,带着微微的羞涩。
傅远本就体格纤长,哪怕穿了极厚的貂裘袄子也不显臃肿,他微微倚靠在树干上,领口的褐色轻绒衬的他肌肤更为白皙,双眸半睁不知望向何方,带着微微的忧郁之色。
“傅兄,怎么了?”贺丘岩兀自走过来说道。说实话,除了楼宇仟,其他人都是贺丘岩自己找来的,想着人多热闹点,不曾想傅远却似乎难以融入他们,若惹了他不高兴了,倒是他之过。
“没什么。”傅远收回目光,浅笑道:“只是好奇那将军府的后方是什么。”
“那个啊,再往上二里地就是猎场了,你应该去过...”说到此,贺丘岩突然闭了嘴,他想起早前傅远坠马时便是在猎场,虽然他只是听闻,并不在场,但那日九皇子大怒,一日之内将马场的下人处理了个遍,惹得整个京城都为之一震,却不想这当事人却把这事给忘了。
无意让傅远想起这些,贺丘岩转移话题道:“你是不是不喜人多,往后我便不邀他们了。”
“哪里,贺兄既是我的朋友,那朋友的朋友的,认识一下又何妨呢?”傅远笑着回道:“我只是想说,纸鸢掉到刑将军那里去了。”
“什么!”贺丘岩瞪大了双眼,回头与其他人面面相觑,均是摇头,无人敢去找刑天逸。
“你们,你们谁放的纸鸢,自己去问将军要啊。”贺丘岩喊道。前不久才死里逃生,贺丘岩跑都来不及,哪还敢在刑天逸面前出现,再给他抓住什么小辫子,他老爹不把他屁股打开花才怪呢。
“.....”此话一出,身后的众人像是都变成了哑巴,顿时不说话了,他们年纪相仿,都是晚辈,只是听说了刑天逸的名字和那像是传奇一般的事迹,有人说他像是地狱里出来的修罗鬼煞,是凶神的化身,所以上了战场能以一敌百,他脸上的獠牙面具便能证明此点。
想到此,心里更是怯懦了几分。
贺丘岩急了,“你们说话啊,届时等将军问起来,大家都要倒霉!”
楼宇仟上前一步,也劝着说道:“大家也别那么害怕,说白了也只是一个纸鸢而已,将军当不会怪罪我们,去讨了便是。”
正当他们交头接耳时,傅远只是在一旁看着,面上的表情一点也不慌张,这般模样倒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赵万阳一拍手掌,想着对啊,应该让傅远去要纸鸢,就算老将军生了怒,也有九皇子顶着,忙开口道:“傅兄,帮帮忙,你去取吧。”
“嘿嘿,凭啥啊。”还不等傅远开口,贺丘岩倒是第一个打抱不平起来,“同为干元,你倒有脸说这话,丢死人了,我怕纸鸢就是你弄掉的吧。”
“谁说是我,是...”是赵希儿,赵万阳看了一眼身旁面色不太好看的坤泽,登时闭了嘴,本想着借此追求他,不曾想出了这个岔子,难不成自己真要为了美人去触铁血将军的霉头不成?
看着赵万阳一副懦夫样,赵希儿站了出来,强忍着平静说道:“是我弄掉的,我去讨。”
“我去吧。”傅远突然开口道。
“傅兄?”贺丘岩面露豫色。
傅远朝他点了点头,“无事,你我又不是没接触过老将军,他人除了不苟言笑以外,是个明事理知分寸的。”转而将目光投向赵万阳,“赵兄方才应是觉得,反正傅远身后有殿下撑腰,被迁怒了也不妨吧。”
“这...”被当面说出了心里话,赵万阳心里不是滋味,只能低头不语。
“我去去就回。”语毕,傅远抬脚,正要往将军府走去,却突然被人轻轻拉住了衣袖。
回眸一看,原是赵希儿,这个世界里的坤泽普遍比干元要稍矮,也稍显瘦弱一些,赵希儿便是如此,一颦一笑皆带着莫名的脆弱之感,极易引发他人的保护欲。
傅远想,像是燕荣桢这般高大的坤泽,怕是在北苑也找不出十个来。
只见赵希儿一双眸子水光盈盈,对着他说道:“多谢傅公子,此事之后,希儿请你到斜阳楼用膳,还望傅公子赏光。”
话音刚落,傅远便感到有几道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他不着声色的将自己的衣袖从坤泽手里拿回来,婉拒道:“这本是一件小事,不敢向赵公子讨赏。”
说罢,转身便走,只留下赵希儿略略讶异的留在原地。
“咚咚咚”到了高大的府门面前,傅远轻轻将其敲响,很快,府门开启,一名小厮出现在门口,对干元说道:“傅公子,可是您方才掉落的纸鸢?您稍等片刻,奴才这就让人去取。”
“多谢。”傅远应声道,却又问了一句,“我进去拿便好,将军可在府内?”
“在的,傅公子是想?”
“请去通报一声,既然将军在府,那傅远必是要和他打声招呼,这是身为晚辈的礼貌。”其实近日里他想与贺丘岩增进关系不假,但其实也一直在寻找和刑天逸单独谈话的时机,可惜燕荣桢的人看的太紧了,他在外游玩数日,这才找到了机会。
本想着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溜出来,不曾想着这个纸鸢倒是帮了大忙。
第二十一章 本将军想让你离开九皇子,你意为何?
很快,内里传来了回应,“进来吧,傅公子。”
到了一处静谧的花园,傅远才得以看到那一抹高大的身影。
“刑将军,又见面了。”傅远开口道。
“是吗,本将军却觉得,傅公子想要见我一面,稍费了一些心思啊。”刑天逸一边逗弄着站在他肩头上的家雀,一边回道。
傅远轻笑一声,暗道自己最近所处的地点都是围绕着将军的附近,就是想找到机会与刑天逸聊一聊,不曾想着老将军竟然已经早就察觉到了自己。
“将军既然知道了,那傅远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噢?那么,傅公子想知道些什么?”
“不瞒将军,我自坠马之后,对从前的往事均记不得了,我觉得,将军应当知道我的身世。”那日在满月楼,傅远正巧在门外听到了几句,再者从第一次见面时,他便直觉这位老将军应该知道这具身体的秘密。
傅远想着,既然他现在接纳了这具新的躯壳,和新的身份,那么他就应该要搞明白所有的事情,而不是一无所知,况且燕荣桢必然也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从来没有在傅远面前提到过。
绝口不提,那么就是不想让他知道,如此,傅远便更加好奇了。
“噢?”刑天逸将那肩头的鸟儿拂开,走到园内的石凳上坐下,道:“那我倒要先问一下傅公子,你对九皇子,是怎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