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伤势过重造成意识昏沉了吗,傅远怎么会在这里,然很快,他却感到背后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胸 膛,这才恍惚原来竟是真的。
“远儿...”他喃喃道,抬手想抚上干元的脸,但嘴一张却吐出了一口浓血。
“殿下!”握住这人冰冷的双手,傅远心头焦虑万分,但他对如此严重伤势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 急切道:“殿下你等着,我去找医师过来。”
“医师?这般情形宫里的医官跑路都来不及。”宫里的人都忙着逃命或是站队,谁敢过来?但看到傅远 和刑天逸,燕七心中却是安心了不少,他总算能暂时放下防备了,慢慢将九皇子从地上扶正,让他坐了起 来。
“额,啊! ”稍一动弹,燕荣桢只觉得身下流出的血液更甚,他痛呼一声,随即无力的靠在傅远怀里。
第六十三章 胜负已定
鼻尖下的血腥味浓重,傅远面上一片茫然,他许久不曾有这般感觉了,只能将无助的目光看向刑天逸。
刑老将军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丢给他,随即吩咐下去,让人将府里的医师带过来。
此时的燕荣桢双眸半睁,几近昏厥,然口中还呢喃着什么,“远儿...远儿...”
“傅远在呢。”九皇子喊一句,傅远便应一句,好似这样,才能让他的心头的焦虑稍好一些。
此时,燕七的双手正贴在九皇子的背上,殿下是因为不慎中了燕怀瑾一掌,加上本就有孕体弱,才会变 成这样,必须尽快运功为其疗伤。但至于其他的,他心里也没底。
原本见到了刑天逸,燕昭心上一喜,虽然刑家军一直留守宫外,但刑天逸本人一直无心于朝堂,他心里 也知道老将军这是不想蹚这趟浑水,然他却过来了,他就知道,西北将军绝不会忍心看着北苑动荡。
似乎是看出了燕帝心中所想,刑天逸单膝跪地,沉声道:“陛下,老臣此时前来,并不是为了六殿下和 九殿下。”
“此点朕自然知晓。”这么久以来,他从来没见过刑天逸与哪位皇子亲近过,“你来了便好。爱卿,快帮 朕把这两个逆子都拿下。”
然刑老将军只是淡然的看了燕昭一眼,说道:“抱歉,陛下,老臣此次前来,是为了防范西域的军队, 但并非是为你而来。”他是为了北苑不错,但燕昭并不能代表北苑,他忠的是国,但不是国主。
燕昭上位二十多年,延续了北苑的盛世不假,但这些年来,他手底下的势力与兵权早就让几位皇子暗中 争夺的四分五裂,不然今日也不会如此无助。
刑天逸心知,北苑,终究是要变天了。
闻言,燕昭身形一震,脚下顿时虚软下来,他踉跄了几步,随后被高公公扶住,不敢置信的眸子看向了 刑天逸,挣扎道:“朕还没死呢,你们,你们竟然...”说到此,登时吐出一口淤血来,面色霎时灰败下来。
“陛下!陛下! ”高公公怕的要死,然他怀里的帝王却是他最后一根稻草,但似乎也要抓不住了。
这其中一直被忽视的燕怀瑾转身对准了刑天逸,说道:“将军来的正是时候,你若肯就此忠于本殿,待 本殿登基之后,绝不会亏待于你。”燕昭失势,燕荣桢伤重,六皇子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他知道刑天逸向 来不屑与他们任何一位皇子为伍,但这并不妨碍他拉拢这位老将军。
现在的情形,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谁才是三人之中胜算最大的一个。
经过一段时间的运功疗伤之后,燕荣桢终于感觉自己好过了一些,但仍然十分无力,服下刑天逸给的药 物,身下的血液也不再流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不敢多加动弹,抬眸看向在一旁静静守着他的干元,开口 道:“远儿,你为何在此?”
“自然是担心殿下。”
燕荣桢失笑,他靠在干元怀中,细细嗅着这人身上的信香,说实话,现在正是肚子里的孩子闹腾的时 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根基,傅远来的倒真是时候。
话虽如此,但九皇子不愿承认自己此时的弱势,“本王何需你担心,后手我早有准备,现在这般,不过 是意外。”若是没有燕怀瑾这一插曲,事情定然会顺利很多。
心知这人的骄傲,傅远倒也不反驳,直把怀中人搂紧了一些,以免他会受冻,只说道:“殿下的能为如 何,傅远向来清楚。”
攥紧了干元的胸前的衣襟,燕荣桢问道:“远儿过来的时候,可有碰到拓跋亦的人。”
“这是自然。”傅远点了点头,其实,在回到北苑之前,他和拓跋亦见过一面。“八皇子好似对自己无缘 皇位仍不死心,但表兄说了,既嫁给了他为夫,断不可能再随意放走他,殿下不必担忧。”
燕荣桢自然不担心燕茈楸这个呆子,作为他的胞弟,不会有人比他还要了解燕茈楸的心性,只疑惑傅远 口中的“表兄”是何人。
“正是拓跋亦,殿下你忘了,我阿爹是阿伊那,他与西域国主是兄弟,拓跋亦是他的侄子,也是傅远的 表兄。”
原来如此,燕荣桢笑了笑,“难为阿伊那会放你回来。”在西域中时,阿伊那对他的抗拒不是一点点, 他想过登基以后便直接让人去把傅远抢回来,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
眼前映着这人分外柔和的侧脸,燕荣桢只觉得,一辈子栽在他身上,也无妨了。况且,傅远既然会主动 回到自己身边,那就代表了,他心中也是在意他的。
想到了,胸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暖意。
他们在交战停息的间隙中相拥,好似再多的变数也打扰不得。
不多时,拓跋亦的援军到了,刑天逸面色一凛,主动现身于前,与之对峙,拓跋亦本人并未前来,来的 是他的副官,副官见状,不由得一愣,说实话,西域跟北苑相交甚久,他们也不想和对方拔刀相向,况且刑 天逸他也认识,西北将军,当年番邦大战时,他也在。
副官开口道:“刑将军,久仰大名,就是不知,您是哪边的人? ”他奉命前来相助九皇子燕荣桢,若刑 天逸不是燕荣桢这一边的,那么,军令如山,他就只能得罪了。
但那高处的老将军沉声道:“我哪一方也不是。”此次西域军出现在皇城,也不知京城的百姓们会有多 慌乱,这群人真是来捣乱的。但此时,他也清楚了九皇子的狠绝,若是他在朝中失利,怕是真的会借用西域 的军队替皇城清理门户。
闻言,副官登时犯了难,“那,刑将军。”
燕七走到西域军面前,“劳烦将军在此等候。”言下之意,就是此时还用不着他们,若是能不大动干 戈,这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燕怀瑾有些绷不住了,现在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刑天逸也罢,这外 头不知名的军队也罢,都让他本就紧绷的心神更加高悬。
将目光投向抱着燕荣桢的干元,燕怀瑾开口道:“你便是傅远?”
似乎对六皇子居然知道自己感到惊讶,傅远抬眸,承认了下来,“正是。”
“这西域的兵,是你带过来的?”
此话一出,傅远不由得失笑出声,“不管兵是不是傅远带来的,此番情形,六皇子还要挣扎吗,难道看 到皇城血流成河,才是您想要的吗?”
血流成河?燕怀瑾冷笑一声,“你个男宠懂什么,本王若是不争,到最后也不过是等死,哪位新帝登基 的时候不是将自己的兄弟绞杀殆尽,噢,本王知道了。”他好似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本王知道你为何要帮 老九了,你贪他是个坤泽,待他功成之后再谋夺皇位,让北苑改姓,本王不会让你得逞的!”
傅远闻声一愣,想着这燕怀瑾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倒是不少,就是一旦实践起来,似乎做事有些不周全, 若是再给他一番时日,或许皇位真的会到他的手上。
然事到如今,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而此时,燕荣桢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性,西域的援军已到,刑天逸又摆明了不站队的态度,燕怀瑾已经 被孤立了,败北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不愿承认自己就此功亏一篑,六皇子颤抖着双手,嘴里魔怔般的一遍遍重复着,“不可能,本王策划了 这么久,为什么,就连大皇兄和四皇兄,本王都解决了,老八,老八也不在,哈哈哈哈...”他开始疯狂大笑 起来。
“朕才是皇帝,你个坤泽凑什么热闹!”燕怀瑾大吼道,“你知道皇兄等了多久吗,啊?要不你让给皇兄 吧,乖,把皇位让给皇兄,皇兄给你找门亲事,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
燕荣桢一言不发,只眉头一皱,随即耳朵便让傅远给捂住了,诧异的抬眸,只见干元冷着一张脸,对燕 怀瑾说道:“六皇子之所以会失败,或许,该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才是。”
怎么也没有想到傅远一个小小男宠敢顶撞他,燕怀瑾恼羞成怒,霎时飞起一剑,直向傅远和燕荣桢而 去!
耳边似乎拂过一阵剑风,傅远下意识的把九皇子死死搂在怀里,只听到铿锵一响,刑天逸手握长枪,瞬 时便将燕怀瑾的青锋挑开了去。
这把名为双刃青锋的上好宝剑,在半空中轻悬两圈,最后直插在燕怀瑾脚边,六皇子这才恍惚惊觉,自 己竟真的大势已去了...
最后,医官及时赶了过来,六皇子被压制,暂时收入牢房,等候燕昭发落,西域军还在宫门外留守,燕 荣桢昏迷不醒,暂时在偏殿疗养。
一时间,宫中所有的事务都是傅远在主掌大局,或许他当管家当惯了,做起这般事情竟无比自然。
那宫里的小太监们也不知为何,倒也分外乖巧,或许是清楚了如今的局势偏向何处,不敢忤逆这名突然 出现的陌生干元。
第六十四章 一起等候我们的孩子出生
燕荣桢的情况跟傅远想象中的差不多,他看着一盆盆血水从里面端出来,第一次有种自己在产房门口的 那种准爸爸的焦急感。
说实话,他压根没想过自己会有孩子,对于后代这些也没什么执念,他向来秉承着活着自在就好的心 态,就这么随情随性的过了二十年,但是此刻的焦心感却是真真切切,令他十分不适。
看着傅远在门后踱来踱去,刑天逸叹了口气,他能理解傅远的心情,这般情景他许多年前也经历过, 道:“比起在这里空焦急,我劝你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全数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是这个能不能保住的孩 子,还是你自己。”
不是他非要在这时候泼冷水,而是出现在北苑里的傅远,不管是谁看了,都会直言一句“痴傻”,好不 容易才从笼子里飞出来的金丝雀,才得了自由这么点的时间,又自己飞回来了,莫不是这将近一年的时间 里,真把奴性给磨出来了不成?
傅远身形一顿,他知道刑天逸心里还是在怪罪着自己,对于刑老将军,他是问心有愧的,遂走到老将军 跟前,说道:“刑叔叔,是我有愧于您的苦心”
“哼”刑天逸冷哼一声,“现在来说这个有什么用,待九皇子醒过来,再要把你抓起来,我可不会再
管。”
听到这般像是赌气一般的话语,傅远失笑,“不会,傅远私以为,殿下不会再向从前那般,将我囚禁起 来了。”
“噢?你从何而来的自信,燕荣桢把你宠成了这般无脑的模样? ”刑天逸句句嘲讽。
傅远坦言,“这西域军,其实除了前来相助殿下以外,还有一个作用。”对上老将军疑惑的目光,他解 释道:“我与拓跋亦交谈过,他答应我,若是功成以后,九皇子欲强行将我留在身边,他的西域军可助我一 臂之力。”
说起来,跟这位所谓的表兄第一次见面,拓跋亦便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还扬言道既然北苑送了一个干 元过来与他和亲,那他不如将傅远送回去还礼算了,这样届时九皇子登基,他也算是既当了新帝的哥夫,又 做了新帝的国舅爷,沾的光不止一点半点。
当然,拓跋亦这般狂妄的想法被傅远无言拒绝了,所幸拓跋亦也只是开了个玩笑话,对他这个初次见面 的表弟,倒是甚是满意。
所以,便答应了傅远,西域军也可借他一用。
原来如此,难怪傅远一副挥洒自如的模样,原来是早有防备,刑天逸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么久以来,竟 是自己操心过了头,多管闲事了。
他愤而甩袖,不再言语。
对此,傅远讷讷的摸摸鼻子,暗道自己好像与刑老将军谈崩了。
这时候,在里面待了许久的医官总算是出来了,他抹了抹头上冒出来的热汗,向傅远和刑天逸俯身行 礼。
傅远快步走上前去,虚扶了一下这位老者,“先生不必多礼,九殿下情况如何?”
用手捻了一下下巴上的胡须,医官有些愁眉苦脸,回道:“殿下的情况不是很好,这个孩子,不该
留。”
闻言,两人心上一惊,然傅远早已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倒也没有让悲伤之情浮于面上,只道:“只要 殿下安好,便好了。”
“但此时拿掉腹中胎儿,只会加重殿下的伤势。”且,燕荣桢身怀有孕已有五个月,早已到了稳定期, 孩子越大,拿掉的风险也就越大。
傅远已经愣住了,神色中透着茫然,“那,该如何是好?”
“只能耗,越久越好,若能耗到七个月,殿下与孩子才会安全。”到时就算早产,他也有把握保得父子 均安。语毕,医官作了下揖,转身吩咐身旁的小太监们随他取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