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泽锡与安奕承长得一点也不像,安奕承长相给人一种人畜无害、温文尔雅、如沐春风的感觉。
而他正好相反,五官端正却带锋芒、双眼有神却露凶光。
要说对安奕承的恐惧只有接触了才知,而他,不要接触,远远看着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身材与辰末允差不多,但他走起路来却是一瘸一拐的。
安泽锡轻轻将大堂的门推来,随着门咔吱的声音,堂内黑衣人缓缓转过身,是个极其美艳的女子,女子发上沾了些雨丝,眼神毫无波折,似乎已经被抓习惯了。
他笑了下,将身上的披风取下,盖在她身上。
“这次是本王第三次捉到司姑娘。”他扶起受伤的她,走到用柔软的兽皮铺好的椅子上,让她坐下。“本王说过,事不过三,若再被本王捉到,本王会向二弟要了你。”
司慕青还是冷冷的,用淡淡地语气说:“太子不会如你所愿的。”
他轻笑,难得眼带温柔。“本王会娶你,要你做本王的王妃,没人再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他说的很真诚,这也正是他内心所想。
“王妃?”她冷笑了下,“慕青不过是太子养大的弃儿,无权无势,怎么当得起岑王王妃?”她像是看待一个笑话一样,对他充满质疑。
“只要你愿意,本王自有办法。”他吻了下她手腕上的剑伤。
她没有躲开,也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习惯了一样。被安奕承培养过的她学到了一身武艺,也学到了不轻易去反抗。
“来人,给司姑娘处理伤口、梳洗打扮。”
安泽锡还记得他与司慕青第一次相遇,那次相遇就注定了他这一生非她不娶。
他与安奕承作对有两个原因。
一是霖国太子之位。他生来残疾,被视为不详。虽是皇后所出,却无缘太子之位。而安奕承不过是庶子,却能拥有他的一切。
二就是司慕青。
那次战役,瑶国派出了最年轻有为,不过十五的林洛白,自然还有他的父亲林乐松将军。
为了得到霖帝的重视,他拖着残腿硬要与军队一起上战场。
可,那场战役还是输了。在逃亡的过程中,他与军队失散。
无奈之下他混进了难民群里。但是因为腿残又身受重伤,人人避之不及。
他绝望地躺在死去难民的尸体中,他记得那一天,天空很蓝,暖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他突然不是那么的想死了,他甚至觉得得到霖帝的重视似乎不是那么的重要。
有什么是比活着还有幸福的事呢?
可他似乎要死了……
这时,一只冰冷的小手附上他的额头,一双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他。
就是眼前这个不过十二岁的丫头,扶着他跟着难民走了一路。
在其他孩子嘲笑他的残疾的时候,柔弱、明明不敢跟人争论的她,却拿起木棒去驱赶他们,只是因为要维护他的自尊。
在寒夜里,他因自己的无用而偷偷哭泣的时候,她紧紧地抱着他,轻轻地在他的手心里不停地画圈圈,痒痒的,让他感到安心。
每次她讨到食物,都会将其分为两半,多的那一半给他。
到了都城,他以为可以报答她的时候,司慕青却被安奕承带走了,没什么理由,因为安奕承从小到大都喜欢将他喜欢的东西抢走。
……
这几日安奕承都没怎么来找辰末允的麻烦,估计这个太子对自己的兴趣减淡了,辰末允倒也乐得清闲,偶尔偷偷打探司慕青的消息。
再等不到司慕青回来,他也不想再继续待着了,太子的可怕之处他领教过,不能做到像小黎那样开开心心的享受府中的待遇。
每在太子府待一天,他就担惊受怕一天,都瘦了不少。
倒是小黎,因为太子府的伙食好,多长了些个,原本平平的胸脯也微微隆起了不少。
趁现在安奕承失去了对他的兴趣,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
还没等太子下朝,辰末允就已经在太子的房门等候。
穿着朝服的安奕承倒像个正人君子,若不是私下见过他残忍的一面,辰末允倒是挺想与他做朋友的。
不过,跟他做朋友的话,就要比旁人更懂得察言观色,才不会动不动就触碰到他的逆鳞。
“有事?”安奕承在他面前停下。
他挨得有些近了,辰末允刚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意识到安奕承看他眼神多了些不满。
赶紧停下了脚下的动作,又悄悄地挪到原来的位置。“我是来向太子告别的,离家久了,怕家人担心。”
安奕承似乎很满意他刚刚的小动作,心情很愉悦。
“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下落不明、师父也早归尘土。置于辰家人,你不是恨透了他们吗?现在唯一的亲人就是小黎和小慕青了吧!”
“……”竟然都调查过了吗?
“难道是太子府的饭菜不香了?还是丫鬟小厮照顾不周?又是嫌本宫无趣,给不了你快乐?”
这简直是夺命三连问。
说着,安奕承慢慢逼近他。辰末允不得不退步,哪想才没几步就撞到了身后的柱子,他一个踉跄,安奕承顺势搂向他的腰。
真是盈盈一握啊!
“回答!”他语气中带着威胁,眼中却带着笑意。
“不是不是……”
“哈哈……”安奕承竟然笑出了声,似乎安奕承也没意识到自己欺负他得到的快感要比将得罪他的人自尊碾碎还有满足。
“可……”
“本宫有点累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他柔柔道,还敲了下辰末允的额头。
破天荒的,他刚刚一二再而三地表达想走,眼前这个人竟然没有发脾气。
安奕承拽过他胳膊,不容得他多想,就拖着他进了屋。
安奕承的房间很大,用屏风遮挡的地方是卧室。大厅的右侧放着许多书架,书桌上还摆放着一些奏折。房间的装饰离不开红色与花。
“进来。”他走进卧室,将双手张开。
辰末允一脸茫然。
“更衣。”安奕承自然而然。
他却有些窘迫,这种事这么可以让他一个大男人做呢,在辰家时,虽然也做过下人,但只是做一些琐事,伺候人的事,他真的没有做过。
不顺从这人的后果有多严重,他还是知道的,想着他就将手伸向安奕承的腰带。
突然一双手接过了他要拿的腰带,娴熟的解开。
辰末允窃喜,连忙溜出去。
“你什么时候来的?”安奕承转过身,腰带解开那一刻他就知道不是辰末允。
“刚来,怕别人伺候不了你。”苏子瑜语气尽是酸味。
安奕承也不恼,苏子瑜这气是向着辰末允的,他倒是很想知道此时辰末允的脸色,可某人很机智的出去了。
大厅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安奕承示意辰末允与苏子瑜都坐下。
苏子瑜复杂地看了辰末允一眼,除了他,整个府上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和太子同坐吃饭。
莫非太子对辰末允,真的是用心了?越想苏子瑜越不安,他在太子府中的地位要受到影响了。
这一顿饭也只有安奕承吃的舒坦,其余两人都是各怀心事。
“还是想走?”饭吃到一半,感受到辰末允的心不在焉,安奕承突然提到。
“嗯?”辰末允愣了下,又赶紧回应,“是!”
“我不喜欢强求人!”就算他有多想留下眼前人,但他也想辰末允能心甘情愿的留下,若心不在,管起来麻烦,他要让他离不开自己。
“三日后,等小慕青和岑王成婚,本宫就放你走。”他退了一步。
这一退,倒是把苏子瑜吓着了,太子从未对任何人退过步,包括霖帝。
想当初,霖帝为他与左相千金赐婚,他誓死不从。霖帝一怒之下,将他软禁起来,他硬是不吃不喝抗到了五日。
差点过去。
霖帝无奈,只好作罢。
这一作罢,逼着左相千金悬梁自尽,被一个皇子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前拒绝,还宁死不从。
她实在是颜面扫尽,无颜苟活。
这也导致了左相投靠岑王门下,处处与太子作对。
辰末允手一抖,筷子落到了地上。
安奕承看他这过激的反应微微皱眉,吓得辰末允赶紧跪下认错。
辰末允倒是怕他的很,这软弱无能的样子,他也挺喜欢的,好看就行。
跪下的人第一反应便是,这不是司慕青所愿意的,而是被安奕承逼迫。
毕竟太子与岑王不和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再怎么样,司慕青也是太子的人,嫁过去怎么会幸福。
“慕青在哪,我想见她。”他请求道。
若说他刚才才觉得安奕承有人情味,只要不触碰他的逆鳞,就可以好好与他说话。
那么现在他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去盼着他会变好。自私自利,不顾他人,这才是安奕承。
“在岑王府。”
司慕青是他的左膀右臂,安奕承自然是不舍得的,可安泽锡手中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他也只能去同意。
想他要挟人无数,突然被要挟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第八章 婚约2
在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之前,司慕青是可以将安泽锡对她的承诺当做一个笑话。
可来到了这,她宁愿他说的是个笑话,也不愿卷入这个感情的漩涡里。
她的父亲就是因为一个“情”字,半生活得不痛快,她宁愿一辈子做安奕承的杀人利器,虽然受人控制,但也总算是活着的。
她以为经过多年的死侍训练,她可以做到不管面对任何事都心如止水,就连重遇兄长,她也只是将心中的喜悦之情埋藏在内心。
可是当她面对这满湖的花灯,她藏不住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将这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情绪藏起来。
她只知道,她是喜欢他的,因为有他,她才感觉自己其实是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还不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喜欢吗?”安泽锡欣喜地看着她。
她站在岸上,微风轻轻推动湖上的花灯,将她鬓角上的发掀起。
湖水上方是红色丝带编织成网状,挂着一个个红通通的大灯笼,真的很美。
司慕青蹲下,纤细的手抚上一个又一个花灯。
蜡烛的光映得她的脸暖暖的,她轻轻地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灰色的眸中终于又有了璀璨星空。
眼前人真的很美,很美……
安泽锡痴痴地看着看着也跟着笑了,笑中带些心疼、愧疚。若当年,他不那么懦弱,拼上命也将她留在身边该有多好。
“阿青,喜欢吗?”
“阿青。”她默念了一遍又一遍,悄悄红了眼眶。
“我记得去年元宵的时候,你陪着太子去看花灯,没记错的话,那是你来霖国之后第一次过元宵吧。”
他走过去蹲下,学着她的样子抚上她抚过的每一盏花灯。
“我悄悄跟在你和太子后面很久很久,我看见你对街上的花灯都不感兴趣。只有路过河边时,你多看了河里的花灯一眼。那时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给你一片花海……”
他做到了,这满湖的花灯,随着湖水的波动,起起伏伏,一道道光亮似乎在翩翩起舞,闪闪烁烁,美极了。
他握住司慕青嬉戏在水中的手,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炙热。“阿青,做我的王妃,好吗?”
他期待地看着她,那一双眼温柔得要将人化掉。
司慕青眼中含笑,踮起脚,吻上他的唇角,很快,如蜻蜓点水般。
安泽锡整个人呆在原地,不可思议的摸了摸她吻过的地方,良久笑意爬满了脸部。回过神时,身旁已然没有了佳人。
他觉得她要走,像那日,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到霖国都城,可他醒来后,却到了岑王府。
身边已然没有了她。
安泽锡找了很久很久,偶然的一次在太子府中看到了她。
可她却成了安奕承的死侍。
他向安奕承讨要她,那是他第一次求这个高傲从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
那人只是一句:“如此好看的美人,你配吗?她,孤要定了!”
他想挽留,可是没有能力,从小到大他就没挣赢过安奕承,他也习惯了不与他相争。
司慕青就这样被他弄丢了。
……
安泽锡望向马车,连司慕青的身影都没有看到,有些失落,气恼的拿起地上的石子,转身扔向湖中。
这一转身,就看到了湖中的红影。
不知何时,司慕青竟然到了湖中的船上。
她一袭红衣,坐在船头,露出又白又瘦又长的半条腿,湖水没过她的脚踝,水随着她脚的动作,掀起一阵阵涟漪。
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视,她抬头给了他一个笑容。
她想,就纵容下自己吧,以后没有机会了。
“王爷,你过来。”
安泽锡有些受宠若惊,坐上旁边的小舟向她过去。
他从船中拿来一件大红披帛,盖在她身上,与她身上的红衣甚是相配。他将她浸在水中的脚捞起,吻了下。
夜很暗很暗,风吹过,还有些凉,但是湖水漂满了花灯,照得她心里暖暖的,她依偎在安泽锡的怀中。
想到了夜里两个孤零零的少年,相互抱着取暖,分着少得可怜的馒头。想到了少年说今后一定要让她吃饱穿暖,不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