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门关好,没入黑夜中。若是之前,翻个墙对他来说是很容易的事。
但是现在,他看着高高的墙头,最后选择墙角的破洞。
洞口不是那么大,但对他来说足够了。他扒开洞口外的杂草,趴在地上,慢慢爬过去。
没事,他现在是辰末允,不是林洛白,爬个狗洞没什么的。
不过爬出去之后,高高在上的将军还是有些不开心,看来得快点把将军这个身份丢掉,好好适应辰末允这个新身份。
辰末允看着宽敞的大街,努力回忆霖国都城地牢在何处。
从前带兵打仗,有个将军被俘虏。他带着手里几个机灵的兄弟乔装成难民来过霖国都城救人,所以知道都城的地牢在哪里。
因为准备的仓促,辰末允穿的不是夜行衣,而是平日里人门穿的黑色衣服。
走到大街上也没有那么引人注目,再加上已经很晚了,街道上几乎没人。
辰末允左拐右拐就到了地牢门口。
以他现在的身手,偷袭人没有问题,但是正面出击必定是落了下风,而且要命的是牢房墙面没有狗洞。
他悄悄躲在石狮子后面,将面纱重新戴上。
暗暗观察守门的狱卒。都城地牢定是守卫森严、牢不可破。过了牢门便分成几个部分来关押犯人。
分别是东狱、西狱、南狱、北狱。东西南北代表着外族、平民、贵族、死囚的关押之地。
其中贵族的守卫较少,因为大多犯事的人都有大背景,不到几日便会有家族来赎人。
虽是如此,但又有几个贵族愿意去里面待着,但凡有点权势的,都是在私下解决,不到公堂对质。
南狱还有一个作用,若有忤逆家族之人,便会送来受罪。刚创立的时候,倒还有些家族会送人来。之后秉着“家丑不可外扬”,几乎都是私下惩治了。
所以南狱其实是名存实亡。
司慕青虽然是太子的死侍,但在太子府的地位不亚于苏子瑜,所以应该就被关押在南狱。
当务之急应该是处理掉眼前守大门的两个狱卒。
想着,辰末允拿起身旁的小石子,敲向石狮子。撞击声很轻,一下又一下,将一个狱卒引了过来。
他一把抓过狱卒的手,一只拿出匕首直接抹向狱卒的脖子,扶着狱卒的身体,保持他的站立。
然后含糊不清地咳嗽着,将死去狱卒的手抬起,向门口的人挥挥手,又接着含糊不清地咳嗽,示意门口人过来。
门口的狱卒以为同伴在叫他,就走过去。
一时之间,他从死去狱卒的身后窜出去,匕首一划,快速扶过狱卒要倒的身体,拖到角落藏好。
果真,南狱没什么狱卒管理,甚至没什么人被关押,他很顺利地找到司慕青。
她本来是睡着了的,不久就听到了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早将吃饭用的瓷碗摔碎,将碎片藏到手里,以防万一。
辰末允蹲在门外,将面纱摘下。
看到来人,她微微怔住,一双眼疑惑地盯住他。半晌,才将手心里的碎瓷片放下。
“我不知道钥匙在哪?”没想到那么多困难他都走过来了,竟然在一把锁面前难住了。
南狱没有狱卒当值,不怪他找不到钥匙。
“你……”司慕青似乎才反应过来,眼前人真的是辰末允。
“其实在你失踪的这些年,我在辰家天天被欺负,所以学了些三脚猫功夫。”
他见司慕青疑惑,一边解释,一边用匕首去划开锁链。不一会就满头大汗了,可是铁链还是完好无损。
“我有钥匙。”
南狱是受太子府的管辖,刚好是由司慕青管理的,因为南狱的价值不大,几乎没有什么官员关注。所以极少人知道,它真正的管辖者是谁。
“……”现在轮到他惊讶了。
“因为……”
“不用解释那么多,先出去在说。”
辰末允接过钥匙,开了门。一把拉过她的衣袖,向外逃去。
接下来的路好走多了,全程是司慕青在保护他,他们一路向太子府的方向去。
“不应该回府吗?”
“小黎会来,我们逃出霖国,回瑶国。”他们躲在别人家装着稻草的马车后面,等着追兵过去。
辰末允是紧拉着司慕青的手腕,警惕地看着外面。而在他一旁的司慕青有些为难地看向他。
突然。
“对不起!”
司慕青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将辰末允摁在墙上。她解开她的发绳,牢牢捆住他的双手。
辰末允:“……”
她虽然有些时候会为了辰末允与太子作对,但那些都没有触碰到安奕承的底线。
大不了安奕承将她关个几天解解气,再放出来,毕竟她还有利用价值。
但,如果真的知情不报,放了辰末允走,恐怕她面对的不止死那么简单。
“对不起,兄长。”司慕青私下唤他兄长,外人面前则唤他夫君。“你若想离开,必须征得太子同意,否则,你是知道安奕承的手段的。到那时他就算是寻我们到天涯海角,也会让我们生不如死。”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安奕承,不用出手,就将他完美的计划搅黄。现在就只能等小黎过来,看能不能劝得动司慕青了。
“等小黎来,我就放你和她走,然后自己回牢里。”她整个人冷漠习惯了,但辰末允还是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愧疚。
不一会,小黎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他此时此刻极其不想见到的人──安奕承。
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第十章 梅
天微微亮,司慕青、小黎、辰末允三人都被带回太子府。
躺在床上,辰末允始终忘不了安奕承夜里看他的眼神。
就像是看一个小孩子胡闹一般,一副胜券在握的大人样子,真是让人不爽!
刚吃完早饭,安奕承就派人唤他过去。也好,那时候刚刚重生,还没准备好,才受了屈辱,现在他就要把债讨回来。
辰末允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大木笼,笼中密密麻麻爬满蛇。
苏子瑜在一旁押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双手被捆住,嘴里塞着棉布,直流眼泪。
前方躺着两具尸体,正是他杀死的两个狱卒。
一看就是兴师问罪。
辰末允镇定地走过去,丝毫不感到害怕。他以前也用过这种法子逼供犯人。
笼中的蛇是无毒,用来吓唬胆小怕死之人是很有成效的。
但如果是视死如归的人,那就是毫无办法,毕竟他们连死都不怕,还怕被蛇咬?
“辰末允拜见太子。”他跪下,磕了个头。
安奕承放下手中的热茶,眼带笑意,一副邻家哥哥的模样,很是平易近人,要是真的平易近人就好了。
“阿允不怕了?”
他以前见辰末允,只是觉得此人相貌俊美,天人之姿。
又加上性格软弱可欺,无聊时拿来消消遣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如今看来,他有点低估堂下之人了。
“孤记得那日你见这个蛇笼都怕得瑟瑟发抖,现在怎么如此镇定,莫不是吓傻了?”他取笑道。
辰末允不语,保持磕头的姿势。
“起身吧。”
“谢殿下!”他缓缓起身,不屑地看了蛇笼一眼,转头看向安奕承,挑衅道,“堂堂大霖,就只有这一种吓人的法子吗?”
他要让安奕承知道他不是任人宰割的玩物。
不止是苏子瑜,就连安奕承都有些不可思议,这人还是之前那个小心翼翼,生怕触到他逆鳞的人吗?
他越是气势冲冲,越是不怕死的样,安奕承就越有种想要征服他的冲动。
“那阿允可别后悔。”安奕承微微笑的着,语气中透着警告。
他向苏子瑜挥了挥手,看戏一样的看向辰末允。
苏子瑜将蛇笼的门打开,却没打算将男孩放进去,而是向辰末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跟随安奕承多年,安奕承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都知道代表着什么。
男孩得到幸免,一脸担忧的看着辰末允。
笼内蛇吐着血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很是吓人。
要是说一点也不害怕,肯定是假的。虽然不致命,但咬在身上肯定是痛的。
辰末允猛吸一口气,双手握拳,就进去了。
堂上悠哉悠哉的太子不相信地站起来,意味深长地看向笼子里的人。
眼中的玩味更甚了,辰末允好像没有他想得那么简单。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倒是有蛇爬到身上的冰凉感。
辰末允睁眼,用手轻轻捏住咬着他另一只手的蛇的劲部。仔细一看,才发现手里的蛇没有牙齿。
他又看了几条,都是如此。辰末允疑惑地看向台上的人。
安奕承感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低头喝了下茶,缓解尴尬。
还不是怕有一天把他逼急了,真的会走进去,所以才换了没有牙的蛇。
可是明面上可不能这么说。
安奕承放下茶杯,好看的眼睛又慢慢地将辰末允打量了一遍。
“本来吧,孤就把你当个宠物。”他顿了一下,望着堂下的尸体,又继续道,“我觉得你还是有用处的,效忠于我,想要什么孤都可以考虑”
短时间之内,就想出了救司慕青的计划,还学会偷袭术,有胆量杀人。看来他并不是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样子。
若不是安奕承听了太医的说法,有些担心辰末允,才想到要去寻他。
加上小黎脑子笨,对安奕承毫无戒心,还让安奕承带她去太子府。
小黎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太子都来了,还怎么声称公子病重,急需太子。
所以以小黎的智商就只能想到让太子带她出去了。要怪就怪辰末允没和她说清计划。
再加上司慕青在安奕承的掌控之中,才制止辰末允逃出霖国。
辰末允等的就是太子这句话,眼前人权势滔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若不弄点手段,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只怕他的一生都沦落为安奕承的玩物。那么重生将没有一点意义。
“辰末允愿为殿下分忧。”他拱手鞠躬,诚意忙忙。
回答得那么快,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让安奕承突然对他产生了些怀疑,他明知道司慕青不会有危险,而且司慕青已经一二再而三地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若辰末允真的想走的话,带着小黎先离开,总比还要去狱中杀掉狱卒然后救人,再劝一个不想离开的人难度要小些。
所以辰末允根本不想离开,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他看见而已。
想到这,安奕承笑意满满,想当他门客的话,直接说好了,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呢。
让安奕承看到他的能力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他要做的是成为安奕承的第一把手,取得他的信任。
之后才可以借助霖国太子的势力扳倒姜泽攸。
两个人自顾自地陷入沉思。
辰末允想得要入迷些,全然没有发现安奕承反应过来之后,看着他呆呆的样子,笑得很宠溺。
可惜了,安奕承已经将他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若真有心救人,怎么会连牢房的钥匙在哪,都不提前打听清楚。估计是太想证明自己了。
派小黎半夜去太子府,不就是想引起安插在辰府眼线的注意。只是不凑巧,他刚好去了辰府。
越分析安奕承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他不想揭穿辰末允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所以不就是个门客身份吗,给就给了。
留在身边,无聊的时候调戏调戏,也算是门客的职责之一吧。
……
霖国的冬季已经来临,寒风凛冽。雪落了一地又一地,太子府院中的梅花树开得极艳。
安奕承站在树下,一身红衣在皑皑白雪中太过耀眼。
他头发微散着,洒满了星星点点的雪渍,他微微抬头,含笑的眼中尽是梅的影子。
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丝丝温柔,身上的戾气也消散了不少。
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似乎很喜欢梅,站在树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从未离开过那棵梅树。
就连走廊上,什么时候多出了个人都不知道。
辰末允本是过来抗议的,说好的门客,却是将他像书童一样使唤,偶尔趁他不注意,在身上摸一把也不是没有的。
真是气恼呢,要不是以后还要倚仗霖国太子这个靠山,他真的很想再找个狗洞偷偷溜走。
比起安奕承在雪色中的耀眼,他倒显得有些不突出。
一袭白衣,若不是衣袖上栩栩如生的墨竹,还真是要与雪地融为一体了。
他停在走廊里,痴痴地看着梅树下聚精会神的人儿。
脱口而出:“阿攸。”声音很小,但还是将安奕承吸引了过去。
走在廊中的人脸色有些苍白,一双干净透彻的眼微微泛红,看起来很是楚楚动人。
“你跟瑶帝很熟吗?”他走向他,在雪地里留下一串脚印。
骨骼分明的手触到他的面颊,想要擦掉那滴泪。
脸上的冰凉感传来,才将辰末允的思绪拉回。
他抬手打掉安奕承的手,却被安奕承反握住。
“你跟瑶帝很熟吗?”他又问了一遍,相比之前,语气要严肃的很多。
他讨厌别人无视他的问题,特别是辰末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