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荣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点头应下了。看了看天色,于是道:“先用晚膳,好好休息一晚,明日我们就回杭州。”
樊奕笑着跟他去厅堂里用膳,晚上歇在了客房。
第二日一早,两人简单吃过了早膳,陆荣出门给他买东西,不一会儿就提了个小包袱回来。
他将手里的包袱递给樊奕,脸上带着异样,问道:“街上全是县衙的官兵,手里拿着你的画像,到处找人问,咱们要快点离开!小樊,你到底得罪了谁啊!这么大阵仗?”
樊奕心中一紧,拿着包袱立刻进了屋。
两刻钟后,他手里拿着自己装著书的包袱,走到已经收拾好的陆荣面前,捏着嗓子轻声道:“陆兄,走吧。”
陆荣顿时被樊奕此时的样子给惊呆住了。
他梳了个桃心髻,两鬓戴了金银丝挽结,发髻顶戴了镶了蓝色宝石绢花。身上穿了水红色通袖裙,淡绿色比甲,系着同色腰封,衬得那腰盈盈不及一握。
更别提那张上了妆之后变得顿生妩媚的容颜,此时的樊奕看上去简直……简直就是位美娘子,一点男子的痕迹都不显!
陆荣定定的看着樊奕,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樊奕见人站着不走,于是粗粗咳了一声,恢复声线,对他道:“陆兄!走吧!”
陆荣猛然回神,暗骂自己昏了头,于是道:“走走走,快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不能再喊我陆兄!要唤我夫君……咳咳,不是,唤我公子!”
樊奕忍住笑,学着女子行礼的姿态对他福了福身,“是,公子,妾身记下了。”
陆荣有些脸红的侧了身,再次在心中提醒自己:这是小樊,这是你兄弟!
觉得脸上的热度褪了下去,才打开了院门,两人走了出去。
陆荣的人很快赶了马车过来,让他们上车。
等马车跑动了起来,陆荣对樊奕说:“今日倒是巧了,正好我家的船今日要回杭州,你要是再晚一日,我们就要等到年后了。说实话,昨日你要还不来,我今日也是要回去的。”
樊奕暗自庆幸,谢过了陆荣。
他与陆荣坐着马车一路往港口而去,丝毫不知有人因他不见了而着急担心得快要发疯!
第50章 寻找
第一个发现樊奕不见了的是朱文宣。
当时他与李游畅谈了整一个下晌,直到天色擦黑,仆人们点燃了灯笼,他才察觉小樊很久没出现了。
李游立即唤来下人询问,得知故人之子独自一人出门去了,这出门的原因还是要给自己准备礼品。
向来温文尔雅的李游刹时沉下脸,怒斥下人怎能不陪着同去!又召集府中所有人手,命他们立即上街去找!
朱文宣心中担忧,毕竟这天津府,他与小樊是头次来,真真是人生地不熟,小樊莫不是迷了路?
在李府的书房枯坐了一个时辰,眼见下人迟迟未找到人,朱文宣简直心急如焚,他忍不住走到同样眉头紧锁的李游面前,道出了实情:“李老爷,实不相瞒,我与小樊是跟着楚王爷上京,如今小樊不知所踪,我认为此事应上报楚王爷,请他帮着寻找,或许很快就能找到小樊。”
李游一听,立时站起来拉着朱文宣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唤来管家给他备车。
马车一路疾驰,匆匆忙忙赶回了港口,朱文宣直接带了李游去见楚王爷。
彼时季兰殊正与兄长谈论着过年夹祭事宜,忽闻朱文宣求见,心中略感疑惑,于是让人进来。
朱文宣一见季兰殊,立即跪了下来,三言两语就将樊奕不见了的事说了出来,他快急疯了,磕着头道:“还请王爷派人寻回小樊,这天寒地冻的,小樊又旧伤未愈。王爷,请您派人将小樊带回来。”
朱文宣的语速极快,季兰殊起先没太听清,待听到最后,脸色蓦然一变,寒声说:“你说什么?!小樊怎么了?”
朱文宣的额头抵在地上,答道:“小樊他、他不见了。”
季兰殊已经顾不得皇兄就在身旁,大步走到朱文宣面前,一把揪起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叫小樊不见了?给本王说清楚!”
同样跪着的李游将樊奕到他家里后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季兰殊等人说完,将李游一脚踹翻在地,狠狠地瞪着他,森然说道:“人是在你府中不见的,若是找不回来,本王非……”
“子砚!”
季兰殊未尽的恐吓之语被季兰承一声低喝给打断,他脸色不虞,冷冷地道:“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将人给找回来。你何必迁怒与他人?还不快将人放下!”
季兰殊手中卸了力,仍是怒不可遏地盯着朱文宣。
朱文宣刚被季兰殊松开,就听圣上吩咐自己:“去画张樊奕的画像,交给莫笙。”
朱文宣慌乱得已经失了方寸,闻言立即道:“对,有了画像寻小樊就容易多了,宣这就画,这就画。”
莫笙很快将纸笔备好,朱文宣上前开始画了起来,他日日与小樊相处,对少年的相貌了然于胸,落笔十分神速。
季兰殊从听闻樊奕不见了后,脑中一片混乱,被皇兄呵斥之后,才拣回一丝理智,他忍住急躁,对皇兄低声道:“是子砚失态了。”
季兰承不可置否,只等朱文宣画成后,示意莫笙拿着画像去找天津府的府尹,让府尹帮着寻人。
朱文宣见此,踉跄着站起来,扶起李游也退了出去,还恭敬地关上了门。
季兰承看着心神不属的弟弟,心下起疑,又想到那少年好歹救过兰殊,骤然听闻人不见了,心中担忧也实属正常。
于是柔声道:“别着急,只要人还在这里,不怕找不到。”
季兰殊勉强笑道:“皇兄所言极是,是臣弟过于忧虑了。天色已晚,臣弟这就告退。”
季兰承见他情绪不高,只好点头,让他回房后早些休息。
一走出房门,季兰殊点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小樊怎会无缘无故人就不见了?
季兰殊十分肯定他不是那等跋扈的性子,又是初次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不可能与人结怨。
如那朱文宣所言,今日小樊不过是上街买东西,人就一去不回了。
就算是那些地痞恶棍想要劫财,也不至于连人也要劫走。小樊一个寻常少年,除了长得出挑些……长得出挑?!
季兰殊心中重重一跳!
小樊莫不是……莫不是被人掳去南风馆?
季兰殊被自己的设想惊出一身冷汗!
不,不对。这里面肯定还有什么是他没想到的。
脑海中忽然闪过墨书的脸,他立刻招来左一,急急吩咐道:“去让船上管事将今日船上所有人的动向给我查清楚!你再拿着我的令牌,上岸去找振远镖局,让他们去秦楼楚馆等地瞧瞧!若是人找到了,本王重重有赏!”
左一领命,疾步去办。
季兰殊这才慢慢的走回自己房中,砰一声关上门,靠在门上颓然闭上了眼。
眼前的漆黑,逐渐变成少年那日明媚的笑颜。
小樊,小樊……奕儿。
一时间,季兰殊心痛如绞。
担忧、焦虑、甚至还有些许的恐慌,无时不刻的充斥着他的心神。
奕儿,你定要全须全尾的回来,万万不能出事!
这一晚,季兰殊注定彻夜难眠。
翌日清早。
季兰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桌边,即使房中摆有火盆,也冷得使人发抖。
他动了动麻木的四肢,站起来就往外走。
正遇上左一来报:“王爷,因昨晚得知樊公子失踪时,已到夜禁的时辰,再快也要等今日,才会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季兰殊揉揉眉心,示意他接着说。
“船上的管事说,昨日除了樊公子,朱公子下船外,齐公子也下了船。”
墨书?他下船干什么?
季兰殊眯了眯眼,问道:“他什么时候下的船?”
左一回道:“樊公子二人先下的船,齐公子随后也跟着走了。一个时辰后,他便回了。”
季兰殊点头,“去墨书那里看看。”
此时的墨书还不知道季兰殊正朝着他的房间走来。
昨晚他留了个心,见对门一直没有动静后,心中便开始忐忑不安。
他悄悄开了自己的房门,留了一条缝隙,原是等想见到对门那姓樊的被揍得浑身是伤的回来,谁知那穷酸竟然一夜未归!
若是往时,他并不在意。可昨日自己花银子指使人收拾他,难道……那几人下手太重,把姓樊的给打死了?!
墨书立时白了脸。
这……这并非他本意!若是真要怪,就怪那穷酸命不好!
与他毫无干系!
墨书不断安慰自己,猛灌了几口茶水,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才渐渐平复下来。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墨书一惊。忙问道:“是谁?”
“齐公子,烦请开门。我家公子想见你。”
是、是楚王爷!
墨书手中的茶杯蓦地落地,清脆的一声响,上好的茶杯摔成了瓷白的碎片。
何青最后才得知小樊不见了的消息。
他被季兰承困在房中好几日。
起初是圣上确实偶感风寒,请他来诊治。他背上药箱,兢兢业业的为圣上看病,给他煎药,喂他喝药,最后演变成帮他洗浴。直到自己被压在床上时,何青才反应过来,圣上常年习武,一副药下去,早就药到病除了。
不怪他傻,会被人骗。谁还能想到,习武之人脉搏跳动的强弱,居然还能随意改变?!
简直闻所未闻!
于是何小郎中被素了大半个月的帝王压着翻来覆去的折腾。
何青整个人差点散架。
躺了几日,他好不容易能下床,就听见圣上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冷淡地对自己说:“自己去沐浴。”
何青一听到这话就害怕。
但他不敢不从。
忍住羞赧将自己洗净,他慢慢地走出浴间,还未走到床边,就被季兰承一把抱起,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躺倒在床上。
何青睁着迷离的双眼,看着大昭帝一手掐住自己的腰,一手按住自己的双手,额头青筋尽显,黝黑凤眼中透着炙热。
这等事,就这般让人欲罢不能?!
何青紧咬着双唇,一声不吭,只从鼻间漏出压抑不住的闷哼。然而思绪却开始飘忽。
他已经好几日未曾见到小樊他们了,不知道小樊肩膀处的伤口好全与否?
按理说伤口好全了,不该使不上力,小樊这样的情况,并非是正常的。明日见到他,要仔细问问……
“啊……别!奉庭…慢些……”
季兰承看着怀里这个神游天外的人,勾起唇角冷笑一声,俯身轻咬着何青的耳朵,低哑地说:“我们的小师弟今日下船后,至今未归。”
何青怔愣住了,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
他着急的问:“小樊他如今在哪?可会有事?不行,我要去找他!”
季兰承一手轻抚着他的背,笑道:“别紧张,放松些。朕已派人去寻了,有了消息就告诉你。”
何青脸色瞬间就白了,用力推他,却被奉庭更加用力的抱住。
他一面奋力征伐,一面亲着何青,难得温柔的道:“无需担心,我们这位小师弟,丢不了。”
何青闭上眼睛,双手由推拒着男人改为抱住他。
大昭皇帝的金口玉言,除了相信,何青别无他法。
第二日,何青不顾季兰承让他好好休息的命令,忍着不适去找了朱文宣。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何青心中自责不已。
若是当时自己能陪在小樊身边,或许小樊就不会出事了。
朱文宣也是一脸愧色,自己作为小樊的兄长,实在是太过于失职。
忽然间,外边的过道处传来那位齐公子的尖叫声:
“不!子砚!不是我!我没想害他的!是他!是那个该死的穷酸!都是他!我只是想给他点教训!”
第51章 坦言
“子砚!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齐——”
门外,墨书的尖叫声忽然拔高,又嘎然而止。
朱文宣与何清对视一眼,立即快步走出去。在过道中,他们见到了脸色十分阴沉的楚王爷和被人捂着嘴拖走的齐公子。
朱文宣快步走近季兰殊,急切的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齐公子方才说……”
何青一看季兰殊此时的脸色,心道不好,连忙拉住朱文宣,对他摇了摇头。
明眼人都看出此时的楚王爷正处于暴怒之中,朱文宣这般质问,怕是会火上加油。
季兰殊盯着墨书不断挣扎的背影,从没有一刻这样恨过自己。
恨自己为了让皇兄早些断了那荒谬的念想,做出一副风流姿态,将那么多人招至身边。
是他,害了奕儿,害了那如高岭雪松般的少年。
他至今唯一动过情的人,因自己的缘故,就生死不明!
季兰殊眼中血红一片,咬着牙关艰难的对左一道:“去问清楚,动手的是些什么人,把他们给我弄来!尽快问出小樊的下落。”
“若是……若是小樊真出了意外!我也要见到他的人!”
朱文宣与何青呆滞的看着季兰殊眼中似是闪过水色,再定睛细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墨书被拖走后,再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