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晖寸步不离他的身边,萱城觉得如果这样长期下去,宫中的那几位皇子们肯定有意见,就算他知道苻宏苻睿苻琳嘴上不说,可毕竟这么明目张胆的偏向,终究不是家庭教育的典范。
两人进了宫,南岸却说苻坚不在宣室。
“皇兄去哪里了?”
南岸道,“阳平公,您跟我来。”
苻晖一时不知道是跟上还是不跟上,一时怔楞,南岸却说,“平原公,新年第一天,你去皇后哪里看看吧,太子和河间公今日都在皇后宫中。”
“晖儿,那你去吧。”
苻晖点头,拜了一拜,便朝着皇后的宫中去了。
“南岸,说吧,皇兄叫我来做什么?”
“阳平公,陛下在瑶湖等您。”
“瑶湖?”萱城重复咬着这两个字,“瑶湖?”
似乎许久没去瑶湖上了。
第一次进宫时站在瑶湖上,萱城看见了水中映出的那个影子,那是真正的美姿容的阳平公苻融。
“阳平公,阳平公。”南岸轻唤了两声,萱城陷入沉思。
“阳平公。”
萱城醒来,“哦,走吧。”
瑶湖,那是秦宫中一个美丽的地方啊,瑶湖边上三山环绕,仿佛大隐于世间的世外仙山,瑶湖与建章宫,甘泉宫紧紧相挨着,从秦汉以来,帝王寝宫总在山水之上而建,苻坚入住甘泉宫,帝王寝宫从未翻修过一次,萱城知道苻坚时期崇尚节俭。
“阳平公,圣上在前面,您过去吧,我先退下了。”
南岸这么主动的请求退下,萱城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为何,他的神经忽然紧张了起来。
他缓缓移动着脚步,极其的缓慢,不过百步之距,萱城却感觉像是有千山万水一般艰难。
他看见了苻坚,他一个人负手而立在前方的湖心亭中。
瑶湖上积压了厚厚的一层雪,前几日都落了雪昨夜他跟苻晖在猜今天的天气,是个好天气又怎么样,瑶湖上的积雪又不会融化。
这一片北国冰封的盛世江山啊!
萱城轻轻唤,“皇兄。”
苻坚回头,笑了一下,“你不是叫我苻坚吗?以往你叫我文玉哥哥的。”
萱城这次却不怎么想大胆了,也许叫苻坚太不礼貌了,也许叫文玉哥哥太矫情了,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你叫我文玉哥哥,文玉哥哥,皇弟,你叫了三十五年了。”
苻坚一步一步轻轻走来,离他越来越近,捂着心口,似乎那里很痛,他的眼里带着温和的笑,脸色无一处不是温柔,可他的手一直在颤抖,萱城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的手放着的地方。
“皇弟,我的心好痛。”
苻坚压上来,攥着他的手,“皇弟,怎么办,这三十五年来朕的心一直痛。”
萱城盯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是炽热的火焰,似乎什么事情不对劲。
“苻坚,你。”
苻坚的手好热,比他的身体热烈,在这湖心亭中站了这么久他的身体一直凉不下来,萱城的心更疼。
“苻坚,你不要这样了,你心痛,我也痛,你的弟弟,他再也不听我的话了。”
萱城在心底问,“苻坚,如果你的弟弟真的苏醒过来了,怎么办,你该怎么面对这份感情?”
萱城这一次非常的肯定,洛阳之事,与苻坚脱不了关系,也许是苻坚一手促成的。
而且他很肯定的说,苻融不是在攻城时落马而受伤,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轻易落马,苻坚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可怎么都骗不了萱城的眼睛。
苻坚混淆了兄弟之情和爱人之见的情分。
可这么一想,萱城立马被自己吓住。
如果说苻坚对他的弟弟有了感情,那么苻坚的父王和荀太后在世时,苻坚娶了荀氏和张伶然,他骗过了所有人,如今荀太后去世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约束苻坚了,那么………
萱城不敢再想了。
虽然他不是苻坚的弟弟,而且在老君山之时,他都跟王嘉说过了,王嘉和苻坚都承认了,引渡了千年后的灵魂到苻融的身上。
可即便这样,这具身体不是萱城的。
苻坚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明明现在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苻融,他已经告诉过多次自己叫萱城。
“萱者,忘忧。”王嘉说过的话忽然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为何王嘉在十几亿人的灵魂中能准确引渡到自己。
苻坚的手越来越不受控制了,那不是轻轻的攥着,那是轻轻的抚摸,而且那抚摸中带着些留恋不已的味道。
似乎是阔别了多年之后的相逢一般。
萱城在现代时从未经历过情欲之事,可他感觉着苻坚的抚摸,那是种食髓入骨的滋味,手上带了不可描述的动作,萱城只能闭上眼,他强迫自己不去想。
苻坚一寸一寸的抚摸,从他的手腕到手臂,再从手臂到肩膀。
一点一滴。
啊,啊,啊啊啊。
萱城受不了了,他吼出来,“苻坚,你住手。”
他奋力推开这人。
“你他么看清楚了,我不是你弟弟。”
苻坚竟然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哦,是么,你不是朕的皇弟,那你是什么?”
什么?
萱城道,“苻坚,你给我听好了,我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我再重复一次,我叫萱城。”
这一次,苻坚终于念起了这个名字,以往萱城告诉他的时候,苻坚总是轻笑不说话,偶尔在自言自语………
“萱、、城、、”
“对,苻坚,你记好了。”萱城小心翼翼的给他重复道。
可苻坚却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我知道。”然后他却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我没失忆。”
啊?
萱城被这人折磨的精神错乱,太痛苦了,他不止心痛,他的身体更加的痛。
他抱头痛苦,他瘫软在地上,背靠着亭子的柱子上,“老天啊,我要回去,王嘉,你把这具身体收回来吧。”
苻坚蹲下来,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与他对视,帝王的俯视总是这么强制,带着不可抗拒的霸道,他逼仄的目光像是要射穿他的心房一般。
“只要这具身体还是皇弟的,你哪里也回不去。”
萱城恍惚的看着面前的人的脸,处处透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连他的气息都是成年男人的气味,他笑起来的时候仿佛一池春水一般,似乎能融化掉山河冰川。
“你想要我,是么?”萱城的声音冰冷,这话说出去的时候,他都为之一震。
苻坚的脸色大变,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刺了一下,他眸子的温和的笑容即刻僵住。
你到底要干嘛,苻坚,你在折磨谁?是你自己,还是苻融。
你的行为处处显示着你爱护你这唯一的弟弟,可你弟弟的话你一句也不听,你宁愿宠幸了慕容冲将近三年,都没听进去这具身体主人的半个字眼,除了放走慕容冲那次。
可是,那一次,萱城忽然想起来了,好像苻坚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朕的心不大,三十三年来只容下了一个人。”萱城大惊。彼时,他仓皇失措的逃跑,他一而再的逃避开了,是他不想看着苻坚一步一步的犯错。
苻坚的确是一位贤明不可多得的好帝王。
文治武功皆是上乘,堪称千古一帝。
可若是完美的人,上天似乎总是不满意,总要让完美的人身上多出一点瑕疵。
于是,慕容冲出现在了苻坚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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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不可提及的往事
可龙阳之好自古有之,世家子弟尚且有数众娈童以此来比拼财富,世人怎会去谴责一个帝王的私事呢。
可苻坚若是对苻融有了不可言传的情,那就真会被钉在万劫不复的囚笼中,想到这里,萱城一咬牙,他在心底发狂呐喊,“苻坚,你再变态,就算我化成厉鬼,我也要到你父王和荀太后那里去说明真相。”
萱城不怕死,因为死后,也许他就回到了现实。
可他说出去的话却是,“苻坚,你再这样,我就去死。我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你弟弟了。”
苻坚死死怔住,盯着萱城的眼睛,似乎想寻出这话的破绽,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可他寻了那么久,终于泄气了。
萱城说的是真话。
苻坚的手缓缓落了下来,可萱城却一把抓住,“苻坚,你的弟弟不会回来的,你不要妄想好不好。”
苻坚冷漠的看着他,似乎在审视什么东西一样。
“苻融回来的那一刻,我就走了,你想我走啊。”这不是疑问,是萱城的质问。
于是,苻坚又来怜惜的抱住他,“谁都不走,你们都不走。”
这一刻,萱城忽然觉得苻坚好可怜。
身为帝王,他在追求一个自己怎么都企及不到的人。
瑶湖双的雪似乎融化了一些,萱城投过去目光,发现湖面上一面波光粼粼,傍晚晚霞照耀在上面,给这瑶湖雪白无垠的广阔湖面渡上了一层金子。
多么金贵的时刻啊!
“皇兄,晖儿的事我安排好了,我把他交给了邓羌,你知道的,邓羌多么厉害啊,他带出来了那么多厉害的人物,你看丕儿现在好厉害啊,一人守住了我大秦的东北门户,晖儿这孩子早都该出来见见世面了,整日在宫中读书,一点武功都不会。”他似乎在抱怨,可仔细听着语气又不是抱怨。
两个人并排坐在地上,肩膀靠在一起,后背触在柱子上,有苻坚一点一点传送过来的温度,萱城一点都不觉得冷,尽管他是寒性体质,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可苻坚暖和啊,他能温暖所有人。本来这具身体是苻融的,可不知怎地,五年了,萱城的举手投足之间竟然完全没了北方人的习性,苻融是临渭人,书中记载他姿容美丽,身材修长,然而萱城是南京人,身材娇小,柔弱怕冷,可穿越到这具身体上,似乎他自己把这具身体给南方化了,举手投足间处处有种女性化的姿态。
“你做事我放心,就这样吧。”苻坚有气无力的说。
“苻坚,你怎么了,你生我气了?”
“没有。”
可苻坚对他从来不会这么说话的,他像是一个无赖一样会黏在他的身上。
“苻坚,我不该对你冲撞,你对苻融那么好,要是他听了我刚才的话,一定会拿剑杀了我,怎么会任由我言语上冒犯你。”
苻坚轻声说,“你不要多想,他不会。”这一刻,苻坚把他当成了萱城。
萱城把头一倾斜,顺势靠在了苻坚的肩上,果然是一个坚实的依靠啊。
“苻坚,你能告诉我,苻融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苻坚沉默。
“我们都这么明白的说,不好么?是你和王嘉做的事,我们都摊开了说,你告诉我,苻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一些我的事好不好?”
可苻坚依旧沉默。
萱城偏头去瞧,苻坚竟然闭上眼睛了。
他不愿意!
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情,萱城再次肯定。
过了片刻,身边人的唿吸声竟然一下一下的响起,萱城再贴上去,苻坚竟然睡着了。
在这瑶湖上,他竟然能睡着。
萱城想,建元十年的第一天,他遇到发疯了的苻坚,差一点他被苻坚当做苻融。
这一年,这具身体终于三十五岁了,这是苻坚口里说的三十五年了。
新年第一天,苻坚对这具身体再一次的发起了攻击,确切的说,是性骚扰。
以后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年,他该怎样去克制住自己。
鬼才知道他拒绝苻坚克制自己的欲望用了多大的勇气。
他在前世那么的崇拜前秦王苻坚,一朝穿越,梦想实现,他却一次一次的把自己推出这段历史中。
王嘉啊,你帮助苻坚做了些什么啊。苻坚啊,你到底在隐瞒些什么。
萱城只能一点一滴的猜测,可每次当他拒绝苻坚之后,他又把自己的猜测打破。
心和身体都渐渐的远离自己的控制,这具身体的主人似乎在抗拒着什么,萱城那么强烈的感觉到了。
在他睡去的那一刻,他的心死了。
可他的身体意识还未完全失去,他的心一直在跟身体做斗争,最后他的身体战胜了他的心。
他的心死了,他的身体活了下来。
只是,没了心的身体只是一个躯壳。
萱城不愿意再去想。
那一傍晚,他就靠在苻坚的肩膀上,苻坚背靠在柱子上,不知过了多久,南岸才过来,看到他们这一副情景脸上乍然一惊。
“阳平公,陛下对你没…?”
萱城打断他,“你这人,你八卦什么,好好的,来,跟我把他搀回去。”
苻坚或许是真的太累了,竟然一直没醒,萱城极力否定这个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苻坚一定能是在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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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晖干脆搬出了皇宫,他去拜别了荀皇后,又拜别了太子。
苻宏说,“晖弟,你真要去皇叔府上学习?”
苻晖点头道,“嗯,皇叔已经让我拜了邓羌为师,我要去邓羌那里学习兵法,在皇叔府上学习政务。”
“你学习兵法可以,可你跟着皇叔学习政务做什么,晖弟,我是太子,我要帮助父皇处理国事的,你还是别去了,皇叔我总觉得他不对劲,没什么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