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连忙回应,“不敢当,为国为民,末将之责所在。”
军事会议到此结束,众人散去,一切都是紧张和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姚苌久久不愿意离去,萱城拍拍他的肩膀,叹息了一声,“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想离开你。”姚苌脱口而出。
萱城霎时一怔。
这话出自他口,着实让萱城一震,这倒像是与谁的约定了,自从跟着自己南下以来,他的所作所为是在是出人所料。
萱城早该想到,苻坚是单独召见过他的。
“是皇兄,对么?”
“他给你许了什么?”
姚苌本是背着他的,忽地转过身来,眼神锁在他的脸上,深沉而又复杂,“我不想离开你。”
萱城说,“无论皇兄说了什么,那都是他之承诺,与我无关,我不会给你承诺什么。”
“我并非求得什么,阳平公,让我留在你身边。”
萱城道,“我亦在军中。”
“我要与你寸步不离。”
萱城摇头,“去吧,去做该作的事吧,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可、、”
“不必说了,去吧。”萱城提高了嗓音,似有不悦,姚苌张了张口,想再说点什么,可一对上萱城那双冷漠的双眼时,心间倏然一凉。
苻坚与他的约定其实并不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将军称号罢了。
他实实在在的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将军这么简单。
“那我、、走了。”
萱城在心底闷笑,自己明明是需要跟大军南下成都,姚苌这么一来倒显得自己躲在绵阳不出,而光凭将军们去平叛出战,只不过是让其跟在邓羌和杨安身边做个副将罢了,邓羌和杨安武力谋略皆可平定天下,多少人求着想跟在身边学习谋略。
萱城朝他摆手,嘘声示意,“去罢。”
离开的那一眼,萱城忘不了。
那个眼神,似乎很熟悉,在谁的脸上见过,一下子令萱城内心五味陈杂,格外慌乱,莫名的内心一阵恐慌,他想苻坚,想的有些心疼。
邓羌和杨安的大军已经从绵阳拔营开拔南下了,连成衣和王统负责军中的一切粮草辎重先行而去,连成衣留下了身边的一个仆人名叫连苏芳,萱城以为是个温柔娴淑的女子,却不想是个与明月一般大小的清秀男子,萱城盯着他看了一眼,“连太守让你待在我身边?”他已经不是疑问了,这是再明确不过的事实了,连成衣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把自己的身边仆人都让给了自己。
“太守大人让小的寸步不离阳平公左右。”
萱城苦笑,“这连成衣,如此我真不懂他是奉承还是真心?难不成要我给他升官?”如今萱城接王勐的位子任大秦丞相,朝廷和地方的一切官吏任命都要经过他手,若说连成衣想在丞相面前邀功求赏也不是不无可能,只是如此战事面前,萱城怕是多想了。
“苏芳?”
连苏芳略一惊乍,分外无辜的眼神惹得萱城哈哈大笑,“你,我在叫你呀。”
“阳平公,小人不敢当。”连苏芳吓软了腿,刷的一下子跪在地上。
萱城道,“起来,既然要跟在我身边,那便听我的吧,苏芳是你的名字吧,走吧,都出发了,我们也该走了,去牵马。”
“阳平公不留在绵阳吗?”
“大军都出发了,我堂堂大秦王弟,怎可躲在后方,去吧,你跟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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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反攻
连苏芳很听话,赶紧去牵了一匹上好的马匹,萱城上马,对他伸手,连苏芳微微一楞,但对上萱城那双真诚的目光时便不再退缩了,主仆二人共乘一匹马,从绵阳直下成都,不出三五个时辰,萱城已追上秦军主力,邓羌和杨安见到他皆是一怔,二人与他并行,疑惑道,“阳平公不留守绵阳?”
“绵阳府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此次大军尽数南下,本公自然跟随阵前,要不然日后你们定在背后议论,虽然如今我以文领军,你们表面无动于衷,可始终难以服众。”
“阳平公,末将不会那么想。”邓羌说。
萱城轻笑,开起玩笑来,“镇军将军,有你一日,我便可高枕无忧,做我这百无一用的书生喽。”
“阳平公抬爱了。”
“哈哈哈。”
欢笑声夹杂在哒哒马蹄声的行军中让这一趟军旅变得格外动情起来,绵阳府南下成都的沿途风景美不胜收,鸟语花香,草长莺飞,一片绿草如茵,天空蔚蓝如海,耕作的人们弯腰在水田中插秧,偶尔还传来一曲一曲的西南小调,仿佛天籁一般动听极了。
“此次一定是个胜仗。”杨安说。
“但愿如此。”
当日傍晚,大军行至集凤镇,邓羌命大军原地驻扎歇息片刻,从集凤镇至成都不过四十多里行程,这个时候,连成衣从前方传过话来,说是有要事禀报。
“何事,快说。”
传话的士兵禀道,“连太守说,晋朝益州刺史似乎与张育联合起来了。”
“似乎,到底是联合还是没有?连太守就是这么办事的么?”邓羌大怒。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大都督。”声音极为紧促。
待到人影近了,萱城定睛一看,原是姚苌,姚苌见到他在军中也是一愣,随即却是一乐,“阳平公,您来了。”
“何事这般匆忙,快快说来,看我作甚?”
姚苌这才抱拳,朗声禀道,“阳平公,大都督,据我方探子汇报,晋朝益州刺史竺瑶、威远将军桓石虔已经率军三万援助张育。”
萱城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日我方大军刚至绵阳。其实前日在我们从成都撤退之际,阳平公您命我前去侦查,那时候竺瑶已经有所行动了。”
“援军三万,这么看来,正如慕容永所言,桓玄早就准备好了,如若不然为何在蜀地藏兵三万,晋朝朝堂不会拿出三万兵力助他,看来他早就在等这么一日了。”
姚苌气的咬牙,“这个桓玄,真是好手段,好一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非此次我们的援军提前赶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邓羌道,“阳平公,时不待我,我们不可再做耽搁,即刻启程,赶在今日亥时抵达成都,对我们极为有利。”
萱城点头,“大都督言之有理,出发吧。”
“姚苌,本公命你率领前锋一万先行出发,须探得敌军详情,成都城中不会驻军六万,竺瑶和桓石虔的三万晋军此时一定不在成都。”
“属下领命,请阳平公放心,我定与这三万晋军碰上面。”
“万事小心。”末了,萱城嘱咐道,姚苌一怔,随即却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的亮齿笑了。
不知为何,萱城心里隐隐约约起了涟漪,姚苌就像一个不会生气不会动怒的向阳花一样,他总是一脸笑容时不时的不正经又没大没小的捉弄自己,可这一次让他独自领兵前去交战,萱城没来由的就紧张了,不该的,他不该对姚苌这种人起同情心的。
大军从集凤镇重新出发,邓羌命大军加快行程,走出集凤镇,便进入了蜀郡的领土范围内,经过清泉镇,自东面进入成都,萱城猜想张育一定加强了成都的防守,若是攻城必然是一场苦战。
太阳渐渐落下,天边升起了一道一道橘黄色的彩霞,斑斑驳驳的云朵挂在彩霞上,将大地渡上了一层金橘色,远处的山峦忽隐忽现,山峦夹击之中一道波光闪闪的河川引入视线,彩光倒映出一个连着一个的黑影来,人影微微浮动向前,是那般的渺小,天地一粟。
按照邓羌的计划,在亥时进入成都是最为有利的,亥时时分,敌方进入了安歇,疏于防御,正好趁此攻城,可萱城担心不下战书而出兵怕于礼不合,可转念一想,张育已反大秦,谈何下战书,此次朝廷出兵名义乃是平叛,自古叛国叛军者皆是十恶不赦的死罪,而并非两国之间的交战,张育与大秦之间乃是下级与上级,乃是叛国之贼与正义之师,在张育他们起兵的那一刻起,便被历史判为了死罪,既是死罪者,国家出兵讨伐不必合乎军礼与法。
夜色慢慢的笼罩着这一片西南大地,露水漫上,周围的草丛里微微起了吱吱呀呀的虫鸣声,夜空中繁星闪烁,军中点起了夜行的火把,依旧有条不紊的向前开拔。
连苏芳小声说,“阳平公,我们晚上要露宿在野外吗?”
萱城亦微声回应,“露宿?怎么,你怕了吗?不会的,今夜,怕是无眠了。”
“哦,我知道了,我们要收复失地,要攻城,对吗?”
萱城呵呵笑了几声。
收复失地,这可是一个伟大的壮举啊。
可是,若不是萱城下令撤出成都,那谈何收复失地,也许,此时早就与反贼同归于尽了吧。
萱城说过,他此生的愿望是不死,他不死,苻坚不死,这是他亲口对苻坚说的。
果然如同料想中的那般,张育加重了成都的防守,当他们渐渐逼近成都的时候,萱城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大战来临前的窒息紧迫感,一重接着一重的飞箭而至,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邓羌早就安排好了攻城计划,若是白日两军对战,他把方阵队形都规划好了,天地万物,有圆方成型。
大军在五里开外隐匿,蜀地独特的地形地貌行成了天然屏障,邓羌上来禀报,“阳平公,此时攻城,于我方有利,我建议即刻攻打成都。”
杨安亦是赞同。
萱城默默望向前方,那里似乎平静如水,微微亮起了火光。
姚苌已经派人回来禀报了一次,他说果然被猜中了,竺瑶和桓石虔率领的三万军队并不在成都城中,而是向东进入了巴地,此刻正往垫江方向行进。
“垫江?”
垫江属于巴地,地貌复杂,多高山河流,并不适合双方交战,萱城捉摸不透桓玄到底意欲何为?他分明早就在计划向秦用兵了,他屯兵蜀地,如今张育之反正好给了一次大好机会。
“阳平公,沿着垫江北上,便可直达梁州。”杨安道。
杨安曾经被任命被梁州刺史,都督益州梁州诸军事,他对梁州益州之事再熟悉不过,一语惊醒梦中人,萱城恍然大悟,桓玄之意本就不在小小的蜀地,张育要做蜀王,他却想做皇帝,如今趁着成都张育与大秦交战之际,桓玄悄悄从东部攻入梁州,若是梁州城破,他便可以沿途北上直取长安了,真是算了一笔好账啊,萱城喟叹。
“命人传信给梁州刺史,让其严加防守,另外,给皇兄上书。”
邓羌却笑了,“阳平公,陛下早已料到了,陛下已命巨鹿公率军两万从洛阳赶往梁州了。”
萱城诧异,“何时的事?我怎么不知?”
“早在属下与右大将军从长安出发之际,陛下就命巨鹿公奔赴洛阳了。”
“睿儿。”萱城默念道。
平定五公之后,苻坚本欲把五公封地分给外姓人,萱城自己付出代价换来了五公的旧有封地,逼苻坚把五公之地封给自己直系苻氏,正是苻坚自己的亲儿子,太子苻宏拥有雍州之地,巨鹿公苻睿拥有洛阳之地,平原公苻晖拥有汝南之地,河间公苻琳拥有并州之地,因为苻坚长子长乐公苻丕常年驻守邺城,自动承袭邺城之地而不作分封,而把秦州之地分封给了苻坚同父异母兄苻法之子广平公苻熙,因而,这苻氏直系五公又被称作大秦新五公。
“巨鹿公真是我朝一员虎将啊,阳平公,陛下可是亲自授印给巨鹿公的啊。”
萱城苦笑,“什么虎将,不过是爱舞枪弄棒罢了,睿儿,他还是太过招摇了,只是皇兄派他去增援梁州,也可历练历练,这战场之事哪有他想的那么轻松,也好,也好。”
“桓玄之心,真是昭然若揭,司马氏就这般纵容?”杨安愤愤不平。
邓羌说,“那又能怎么样,桓氏势力毕竟还在,桓家是靠军功上位的,谢安虽然上台执政,可桓玄拥兵自重,司马氏还不得看桓玄脸色。”
萱城道,“用不了多久了,桓氏终将作茧自缚,咎由自取。”
萱城知道晋朝的这段历史,桓温的皇帝梦没有做成,其子桓玄倒是做成了,只是那时候晋朝北府兵已成,别说是桓玄的皇帝梦了,就连苻坚的百万大军,一想起这些,萱城就心痛。
“攻城。”
萱城下令,邓羌和杨安部署好了战略,派遣了一百勇士做先锋,直接夜袭成都城,袭杀敌方的哨所,而后又用一万将士强攻,一万将士做后补。
连成衣身先士卒,请愿做一百先锋勇士,王统跟着自己的小舅子寸步不离,萱城反驳,军中一切粮草辎重皆由二人负责,不可有任何闪失,邓羌和杨安倒是自甘充当先锋。
“不行,你们二人不可,军中一切指挥调度皆由你们。”
萱城虽然佩服邓羌和杨安的武功,战场之上总是冲在最前面自认先锋,可此次成都之战的军中指挥权在邓杨二人,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最后策略定下了,由连成衣率领一百勇士先行袭击成都城敌方防哨,待到袭杀敌军哨卫成功,以暗号响应,里应外合,邓羌杨安率军攻城。
萱城沉重的凝视着连成衣的眼睛,“万事小心。”
连成衣洒脱露齿一笑,“阳平公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他潇洒的以黑巾蒙面,一身夜行黑衣,与黑夜融为一体,身姿极其潇洒的一挥手,小声对身后一百黑衣勇士说,“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