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怀璧就在他旁边,握着?齐墨的手把他拉上来,还嘲笑道:“在江北,两岁小娃娃都比你骑得稳。都困成这样了,还不去马车上休息一下?”
徐毅恰巧听到他这句话,连忙意有所指的开口:“将军,那马车很小……”
“知道了,烦不烦?”沈怀璧轻哼了一声,补了一句:“我?又不困。”
徐毅木然的看着?沈怀璧把齐墨塞进马车里,又遮上厚厚的帘子?,把他的视线隔绝在外。
齐墨困也不是瞎说的,好在马车上配备了毯子?,但沈怀璧还在他旁边,饶是他们已经这么熟悉了,齐墨还是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表现自己的睡没睡相,只好坐在他旁边规规矩矩闭了眼睛,用?意念逼迫自己睡着?。
沈怀璧看了他一会儿?,贴着?齐墨的那只手悄悄从?他腰侧绕过?,把他毛乎乎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眼睛却看着?天边的星星,在黑漆漆的夜空中放着?明亮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顶着炸毛的脑袋,嘴角微微扬起:呵,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狗头保命
第30章 思君如狂
齐墨是被一阵兵荒马乱给?吵醒的。
外面天还没亮, 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南星还在浅灰色的天空中淡淡放着光亮,齐墨下?意识一摸身旁,座位已经凉了。
沈怀璧不在身边, 齐墨只能听见?外面有些嘈杂的吵闹, 他撩开帘子,往外一看, 还是没见?到沈怀璧的身影。
倒是徐毅看见?他探出头,向他招了招手?,意思是让齐墨出来吃早饭。
齐墨把?帘子全?部拨到一边,看那马车不高, 索性也没兴师动众的让人把?鞍子拿来,自己纵身跳了下?来。
徐毅不知为何,一改往日冷言冷语的性子,颇为热络的向他招手?:“小殿下?, 这边来!”
齐墨八竿子打不到头脑,只得迷迷糊糊的顺着他招手?的方向去了。
“沈将军呢?怎么一大早的不赶路, 停下?来吃早饭?”
徐毅扔给?他一壶酒, 那酒囊很奇特, 不是用?动物的皮做的,而是用?一种类似于渔网的竹子编制而成, 齐墨猜测这是从徐州带过来的东西。
他也不扭捏, 对方扔给?他的东西他就?接着, 但只是揣在怀里, 半晌没打开九酒囊喝里面的东西。
徐毅答道:“我也不知。今天半夜突然?杀出了一只信鸽,东大营有将士不懂事的,射箭把?它?打下?来玩,谁知那封信是送给?将军的。”
他说到这儿还笑了一下?, 接着道:“给?将军好打一顿。”
齐墨:……确实?很有沈将军的作风。
“那封信是谁送来的啊?”
徐毅这回知道了,挑了挑浓黑的眉:“咱们快到江陵了,之前?预先留在江陵的人传信给?了将军,让他进去接人呢。”
齐墨反应过来了:“就?是上次将军提过一嘴的……去救容叔的人?”
“是啊!”徐毅很自然?的回答他:“将军天没亮就?走了,约莫现在已经到了江陵。”
齐墨点点头,终于揭开酒囊上的盖子,仰起头喝了一口。
这酒显然?还是江北的,醇香浓烈,是纯正的高粱酿制的酒,一口灌下?去,热了喉口,暖了胃,心也热了。
也许是沈怀璧吩咐过的,东大营的军队没有停留,秩序井然?的兵马行进着。
齐墨也不好意思再?一个人躲在马车上,还是骑着那匹跟随他许久的杂色马。
远处是淡淡的青山远黛,天空如洗过一般不染纤尘。西北的天气?常常都是黄沙满天,风沙四起的,很难有这么一个好天气?。
秋风不复往日的凛冽,几乎是轻柔的吹过齐墨身上披着的轻铠,不知什么缘由,徐毅还骑着那匹高头大马,缓步踱在他旁边。
“小殿下?,看不出啊!你还挺能喝咱们江北的酒。”徐毅看上去全?然?不顾及往日前?嫌,爽朗的笑道:“上次咱们江北来了个什么什么候,拉着咱们将军叫他陪喝酒!嘿,你猜怎么着?那龟孙儿喝了一口,吐的死去活来,连夜跑回江南去了!”
齐墨闻言,也勾唇浅笑,却没接他的话,而是问?道:“将军还没传信归来吗?”
徐毅也皱了皱眉,往日的事虽然?是翻了篇儿,但若让他完全?不耿耿于怀,那真是强人所难了。
但他也知道齐墨此番是好心好意,便?也没有出言无状,只是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两个度,闷闷道:“我也不知。”
也不知道齐墨怎么想的,竟然?也没有搭话,只是远远的看着江陵的方向。
沈怀璧在走之前?是交代过徐毅的,让他务必看好齐墨。徐毅就?算心里再?不喜,也只能硬着头皮像个变态一样,始终跟在齐墨不远的地方。
徐毅看见?齐墨打马往路口偏了偏,心头一跳,以为齐墨终于按捺不住,要偷偷逃走了。
他刚要伸手?去拦时?,就?见?齐墨伸手?拔了一片路边柳树上的叶子,放在嘴边吱吱呜呜吹起来。
那支曲子他常听见?他们家将军吹,心道齐墨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气?,只是恰巧在路边看见?柳叶,一时?起了玩心,学着沈怀璧的样子吹小曲儿罢了。
齐墨看见?徐毅过来,贴在唇边的柳叶被他拿开来,以为徐毅有什么事儿找呢,便?问?道:“怎么了?”
徐毅有些尴尬,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
这次他再?也没跟在齐墨后头了,而是骑着马窜到前?头去,美名其曰为了管理军队。
齐墨笑着看他有些狼狈的身影离去,远处辽远的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儿。
那是沈怀璧的黑鹰——大黑。
上次沈怀璧已经教过他,如果要把?大黑叫出来,便?在路边随便?拿一片叶子,吹那首《白雪三叠》,若是大黑心情好了,或许会赏脸过来的。
齐墨也是第一次把?它?叫出来,心中本没有太大把?握的。
显然?,今日的鹰大爷心情颇佳,竟然?应了他的召唤。齐墨看着他从一个小黑点变成一只硕大的黑鹰,锐利的爪子牢牢抓住他的胳膊,在他肩膀上停了下?来。
此处没有纸和笔,齐墨也不想引得徐毅的注意,只好解下?身上挂着的那块白玉佩,系在大黑脖子上。
“大黑哥,还要麻烦你了。”
齐墨亲昵地摸了摸大黑的脑袋,谁知对方好像很嫌弃他,连蹭也不蹭一下?,便?扑棱翅膀飞走了。
东大营的兵马在这条路上,一走就?是三日。
他们的车马本来经过江陵,可?惜沈怀璧吩咐了,不许他们停留,徐毅看得又不是一般的紧,谅齐墨有八条腿也跑不出去。
这三日里,东大营一直没有得到江陵那边的回音,徐毅看起来也很着急,只不过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还在悠哉悠哉的和齐墨畅谈人生理想和远大抱负。
齐墨本就?心烦,不想听他在眼前?唠唠叨叨的说一些毫无营养的垃圾话,只好胡乱找了个借口支开他:“都统,还有江北带来的烧酒吗?”
徐毅似乎要有准备,连找都不需去找,从包袱里面摸出两个酒囊,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神神秘秘道:“算你小子眼睛毒辣!你怎么知道我在包袱里藏了两瓶酒的?你可?小点声?儿,这要是被那群酒鬼听到了,还不得把?我这包袱全?给?掀了!”
齐墨:“……我其实?还真不知道都统你如此有远见?,藏了两瓶好酒在包袱里。”
徐毅估计这几日也被酒勾得心痒痒了,嘟囔了句“少废话”,把?其中一只酒囊丢给?齐墨,自己撬开盖子,率先灌了一口。
徐毅估计这几日担惊受怕多了,本来他酒量就?不好,这酒一下?肚,顿时?什么话儿都给?秃噜出来了,硬拉着齐墨陪他喝一杯。
齐墨看见?他醉得欲仙欲死,也不贪恋酒,只是听他说话说得好玩了,才小小的抿上一口。
月明星稀,东大营的将士们夜里不赶路,他们连帐篷也没用?,因为他们嫌弃搭帐篷太费时?间,找个凉席子就?地一卷,睡一晚上算了。
徐毅被他的部下?拉走,走之前?还嚷嚷着还要再?来一杯,又被嫌他太丢人现眼的属下?给?拉走了。
齐墨这几日都睡在马车上,说是睡,其实?也不然?,他向来不是什么贪睡的人,如今心里还挂念着远在江陵的沈怀璧的安危,更是经常夜不能眠。
他撩开马车帘子,准备进去躺一躺,好歹也做个睡觉的样子。
齐墨前?脚还没踏进去,便?闻见?了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
有一只黑色的鹰,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座位上。
大黑见?到他来,兴许还能认清楚是齐墨,有气?无力的扑棱两下?翅膀,最终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齐墨本来醉得微微合上的眼睛猝然?睁开,满车的血腥味像是成了精一样,不要命的往他鼻腔里钻去。
“大黑?”
饶是齐墨知道,那只瘫倒在自己座位上生死未卜的黑鹰就?是前?几日还威风凛凛地朝他耀武扬威的大黑,他还是问?了一句,仿佛这样,那只受伤的动物就?不是大黑了。
可?是没有其他的鹰会这么懂人性,会精确的找到他的马车,再?不动声?色的躲进去。
大黑受了很重的伤,肩胛骨处的黑色羽毛零落飘散,一只断箭还嵌在它?的肩脊处没拔出来。
它?这伤不知过了多久,伤口已经化脓,已经肿了一大片。
齐墨心疼的看着它?,这回大黑老实?了,乖乖的把?头低下?来,像是委屈一般把?脑袋往他手?里拱。
齐墨从马车里翻出了一些金创药,按着它?勉强上了一些,轻轻给?它?顺着凌乱的羽毛。他的手?在触及到它?的脖子时?,倏然?一顿——
那块三天前?他绕在大黑脖子上的白玉佩还在那里,并没有别人解下?来过的痕迹。
这箭一定是江陵的人放的,大黑还没有找到沈怀璧时?便?被人打伤,所以,沈怀璧此时?还不知在哪儿……
也许是受了伤的缘故,大黑今日变得特别粘人,一直窝在齐墨怀里哼哼唧唧的颤动。
齐墨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它?的毛,有些迷茫。
远处寒星不时?闪烁,东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已是天色渐明,可?齐墨却觉得,长夜还未过去。
他小心的把?大黑放在软垫子上,跳下?马车。
东大营的将士们还没有醒,可?齐墨那匹杂花色的马却好像能够察觉到主人的心事,此刻正在不安地抖动着身上的缰绳。
齐墨把?杂色马从马厩里放出来,毫不犹豫地跨上马——
他要去见?沈怀璧。
第31章 我来找你
杂色马不知是个什么?品种的, 它长的如此其貌不扬,这才被沈怀璧搁置在马厩里?。
好在齐墨不嫌弃它丑,这马不知怎的, 也?通人性?, 像是知道齐墨急切的心情一样?,马不停蹄的奔波了半日, 竟然是一会儿也?没歇。
还是齐墨看不下去了,在一个长亭处停了下来,把马牵到河边,让它好歹饮了口水, 也?休息一下。
此处已经?是江陵城门外不过两三里?的地方了,远远望去,江陵的烫金大红名匾正悬挂在城门上方,在暖色的光下闪烁着点点碎银样?的光彩。
煞是夺目得紧。
长亭里?歇着三三两两的行?人, 里?面隐隐约约坐着个长者,脚边放了一个红色的水桶。
齐墨没日没夜的赶了半天路, 什么?干粮和水都没带。他让马喝足了水, 步过茅草搭建的长亭, 准备去借那个水桶,也?让自己?早就已经?口干舌燥的窘境得到缓解。
“老爷爷, 能借一下水桶吗?”齐墨怕自己?唐突, 补充道:“我只身一人赶路到这儿来, 什么?东西也?没带……”
那老者倒是很善解人意地笑了一笑, 把木桶递给?他:“这郎儿俊得很呐,是从外地来的伐?”
他说话带着很重的江陵口音,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平静祥和的神态。
齐墨看着他,恍然之间竟想到自己?的父皇, 鼻子没由头一酸。
那老者却还没发现他的变化,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和他聊天了,他自顾自地絮叨起来:“江陵城,好是好啊!水土养人哪,可惜就是城里?的人行?事越来越不规矩,你看,你这娃这么?俊,也?是为了花月楼的花娘来的吧?”
齐墨伸手把泛酸的眼眶揉了揉,闻言却一怔:“花月楼?”
那老者这才知道自己?错怪他了,尴尬的笑了笑,摆手道:“花月楼,那个地方可是个销金窟哇!近来花月楼出了个很大牌的歌姬,明夜就要拍了!你瞧,这才有这么?多人来咱们?江陵,你看一个个都衣冠楚楚的,谁知道他们?皮子底下藏了什么?东西?”
齐墨这时候已经?饮完水,放下那个水桶,抱拳对老人道了谢。
他的马已经?休息好了,不停的喷着响鼻,像是在催促齐墨上路。
“小花,你说……这几日这个歌姬这么?名动全城,按理说来的人也?不少。如今朝势动荡,这么?多人不想如何将国家解救于水生火热之中?,而是整日寻欢作乐,与?这些伶人戏子为伴。”
齐墨的话里?暗藏着些悲哀:“那如果真的大厦将倾,这些人应该何去何从呢?”
花月楼,后厨。
一个穿着富贵,身姿臃肿的女人正叉着腰站在后厨门口,就差把颐指气使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她脸上因为脂肪太多,而堆起了一层层的褶皱,却又?偏爱涂脂抹粉,弄得花花绿绿的,像一只开屏的花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