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自然是看到了封启,只当他是来这看看,没往他们是一道过来的方向上想,所以这会儿看到他挡下了红缨枪,才会感到意外。
然而,还不等封启解释些什么,一个白皙纤长的手便也握住了红缨枪,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带笑的清亮男音:“多谢小封将军帮我接着了,我确实是个弱不禁风胆小怕事的人,但我不赞成秦副将军说我娘,毕竟,大家都是娘生的,逢人见事就骂娘,多少显得有些不敬了。”
秦副将军:“……”
秦副将军想嗤一句老子什么时候骂你娘了,才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对方像个娘们,顿时无语。
这都是平时脱口而出的脏话,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出来了,谁能想到那么多!
衡明世又道:“既然秦副将军都这样说我了,我要是不应战,那岂不是显得我是个孬种?就算我甘愿忍下这个词,我娘也应当是不愿的,所以,为了我娘,这一战,我自当拼死一搏!”
闻言,秦副将军看着衡明世的眼神终于不再装满嫌弃,“没看出来,你这娘……你这弱不拉几的哭包竟还是个孝子,行!废话少说,这就开始吧!其他人散开!你们,把这几个瘫子给拖走!别在这碍眼!”
直到有人上来拖那些瘫在地上喘气的纨绔少爷们,他们才意识到秦副将军口中指的“瘫子”是他们自己,瞬间又气得破口大骂!
场地很快被清空了出来,衡明世从封启的手中拿下了那把红缨枪,掂了掂,低声道:“我还没玩过这个呢。”
因为站得近,正好听到这话的守卫长忍不住快速道:“你没玩过的武器多了去了,这位小公子,你还是快些解释清楚吧!副将军这是把你当成那个刘家那个三少爷了!刚才我和你们说过的,有个少爷才进来没几步,就捏着鼻子嫌臭,然后被秦副将军凶了几句,就哭着跑了,边跑还边说要回去找阿娘……估计副将军没记清那位少爷的模样,把你当成他了!”
衡明世看了他一眼:“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帮我解释清楚?”
守卫长:“你懂啥?军令如山,我们这些人,只要听到秦副将军说闭嘴,就……不敢说话……”
衡明世感叹:“你们训练得真好。”
守卫长挠头:“哎嘿嘿,过奖过奖……不是!现在是夸我的时候吗?”
“还在哪里磨磨唧唧地说什么呢!别是又要临阵脱逃了吧!”秦副将军往那一站,一跺脚,便扬起了一层灰,正好又有一阵风吹来,好巧不巧的带着那些烟尘一起,直直吹到了那些被拖到了一边的纨绔少爷们的脸上。
正在张嘴叽里哌啦骂脏话的少爷们:“……”
“呸呸呸!呕!”一想到这些烟尘是被秦副将军的脚跺起来的,他们就觉得自己这不是吃了一口沙,而是吃了一嘴屎。
衡明世笑眯眯道:“不逃不逃,就是从未使过这种武器,在琢磨着应当怎么用。”
秦副将军:“呵,像你们这种沉溺在烟花柳巷声色犬马里的小少爷,使过的武器,还不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这军营里的武器你能有几样认识的?给你用哪件不一样?反正你肯定都从未使过,就别挑三拣四的了。”
衡明世双手握着那红缨枪,道:“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里确实找不到几样我惯用的武器,那我也只能用我惯用的方式,来使这个武器了。”
秦副将军:“哈?”
衡明世却不等秦副将军再说些什么,一手就已经顺着摸到了红缨枪的尾端,掌心对准,骤然发力!
“嗖!”红缨枪瞬间从衡明世手中飞出,尖锐的枪尖直指秦副将军的方向,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
“笃!”
秦副将军眼见那枪袭来,致命的危机让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避,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腿上擦过,带起了火辣辣的疼。
紧接着,那黑影冲向了他身后,划过弧线,最后斜插进了那土地里,竟是直直插进了小半,整个红缨枪的尖头都深深地没入了土中!
秦副将军:“……”
其他人:“……”
看好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衡明世拍了拍手上的灰,笑容微敛:“以兵器对拳头,胜之不武啊,所以,我们还是肉搏吧。”衡明世边说边脱下狐裘,解开腰带,脱下外衫。
然而还没等他把狐裘和外衫扔开,就被封启一把抓住,并飞快地给他盖了回去:“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衡明世:??“我总不能穿这身打架吧?”
封启:“……”
衡明世撸起袖子,在手臂上绑了个结,又捞起长长的衣摆,在腰上绑了一个结,让自己看起来更轻便一些,才对秦副将军勾勾手:“来吧。”
秦副将军转头看着那杆斜插在地上的红缨枪,沉思许久,再看向衡明世时,轻蔑的眼神终于有些变化。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秦副将军问道。
衡明世想起守卫长说,刚才那个哭唧唧落荒而逃的少爷姓刘,于是面不改色道:“姓刘名日天,将军叫我日天就好。”
秦副将军:“……”
秦副将军尝试了一下,最终还是没能叫出口,只道:“刘少爷,方才是秦某小看你了,这一次,我们认真地较量一番!”
衡明世:“秦副将军请。”
秦副将军:“刘少爷请!”
……
两人很快从相互试探,到近身搏斗,拳拳到肉,见招拆招,飞沙走石,拳风唿啸,就连风都在为他们摇旗助威。
被拖到下风处观战的几位纨绔少爷们:“……”
他们想喊人把他们拖到别处,至少不是这总是迎上一嘴沙子的下风处,但是这会儿大家都在关注对战,根本就没人帮他们挪位置——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让他们在那吃灰。
少爷们没有办法,只能自己自食其力,努力撑着自己站起来,挪位置。
恰好赶上了那些去军营外操练完毕的封家军将士们回营休息,发现他们的操练场上有人在对战,于是纷纷前来围观。
走近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他们的秦副将军在和一个少年郎在比试,围观的兴致立刻暴涨,不出意外地形成了一个方便围观的大圈。
每到精彩处,就会爆发一阵喝彩声。
待到两人停下时,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衡明世体力到底还是差了一些,首先认了输,双手撑着自己的双膝,大口大口的喘气。
秦副将军也已经是汗流浃背,胸膛肩膀都因为喘气而起伏着,看着衡明世的眼神已经彻底没了方才的那种嘲讽轻蔑。
他朗笑几声,才道:“好小子,个头虽小,力气倒是大得很,就是体力不太行,需得多练练!”
顿了顿,秦副将军又道:“不过,比地上那些瘫子要好多了!”
纨绔·瘫子·少爷们:“……”
封启不知从哪处找了一壶茶水来,上前递给衡明世,衡明世直接拿起那茶壶,对着壶嘴就咕嘟咕嘟地勐灌。
好在里面的茶是温的,不然就衡明世这样灌,肯定会被烫了舌头。
看到封启不但给人递了茶,还拿丝绢帮人家拭去嘴角溢出的茶水,一副关心备至的模样,秦副将军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封二小子,你今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你认识这个刘少爷?”
封启:“秦叔,是这样的,父亲让我带一个人过来,这事你知道吗?”
秦副将军:“知道啊,刚才飞鹰传消息过来了……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
衡明世终于喘匀了气,站直了身子,一边解开扎在腰上的衣摆,一边道:“秦副将军,打也打了,现在,我们能借一步说话了吗?”
总于反应过来自己打错人的秦副将军:“……”
不明所以的其他人:?
————
将前来围观的众人遣去继续操练之后,秦副将军带着衡明世和封启一起进入了中军帐,又命人在外把守,没有允许,不准他人入内。
中军帐里相对其他的营帐要宽敞许多,不过里面摆放的东西也多,正当中就放着一个大沙盘,沙盘里捏得凹凸不平,插着颜色不一的小旗子。
秦副将军将两人引入中军帐之后,见衡明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就暗暗戳了戳封启,低声问出了一路上的疑惑,或者说,是试探:“封二小子,你今日……可是因休沐,才来这儿的?”
封启看向秦副将军:“不,秦叔,我今日当值。”
秦副将军想挣扎一下:“可有何人换值?”
封启很快戳破秦副将军的挣扎,一字一句解释道:“正,当,值。”
秦副将军:“……”很好,他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了。
不过……这和传闻中的形象差太远了吧!
如果这都叫傻子,那么方才那些晃了几招就倒下的瘫子叫什么?虫子?
“秦副将军?”衡明世叫了几声,都没见答应,转头看去,才发现此时这位秦副将军此时正双手抓着头发,表情十分的……难以言喻。
第54章 :拉拢
衡明世有心拉拢封家军,所以并不介意刚才发生的那些事情。
相反,看到想要拉拢的人武力值杠杠的,他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又怎么可能迁怒怪罪什么?
所以,衡明世主动挑起话头,缓解尴尬,“秦副将军觉得方才那些少爷们如何?”
“嗯?啊,他们……”秦复光是想起他们,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嘴里转着“麻烦”两个字,却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衡明世轻抬衣摆,直接在主座上坐下,将衣袖整平放好,边道:“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麻烦成为别人的麻烦,就是不知道,秦副将军愿不愿意试一试。”
秦复闻言一愣,才道:“皇……”
衡明世做了一个噤言的手势:“秦副将军,我姓刘,名日天,方才才告诉你的,你不记得了吗?”
秦复:“……”当今皇上姓衡名明世,字奉昊,把昊字拆成日天……他刚才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
秦复扼腕!
衡明世道:“被送来的那几个人,看似挺威风,骂骂咧咧的,动不动就搬爹搬叔叔舅舅出来威胁人,实际上都是家族中的弃子,名义上说是送到军中锻炼,实则是扔进来自生自灭,无论生和死,都能给家族挣一份名誉个荣耀,如果能活下来,靠军功混出个名堂,也倒也是皆大欢喜,若是混不出来,死在了战场上,那就能成为这些家族联名弹劾封老将军的由头。”
衡明世说得漫不经心,却叫听的人脸色渐渐发白发青,最后是气得涨红。
秦复愤怒道:“怎会如此!”
衡明世一手支着下巴,嘴角勾起一丝不带温度的笑:“权政之事,一向如此,勾心斗角,明枪暗箭,招招惊险,步步惊心。”
秦复:“我得赶紧将此事告知封将军!”
衡明世:“想必,封老将军早就想到了吧。”
秦复急上心头,一时忘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着急道:“将军若是知晓,又怎么可能会同意那些瘫子进来?!”
“秦叔,冷静,父亲就算不赞成,难道还能当朝忤逆太后不成?”封启按住了秦复的肩膀,示意他小声一些,莫要让其他人听到。
秦复这才想起,坐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事当今圣上,原本愤怒得涨红了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古怪:“皇……刘……少爷和我说这些,又是何意?莫不是想看我等的笑话?”
衡明世:“秦副将军怎会这么想?我以为我现在以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就足以证明,我和太后的立场不一样了,毕竟,我本是不被允许离开皇宫的。”
秦复忍不住道:“谁知道你们玩的什么把戏?”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语气过冲,又有些小心地看了衡明世一眼。
在这君为臣纲的时代,忠君的思想几乎刻入了骨髓,即便听说皇宫里的那位是个傻子傀儡,在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地小心一些。
衡明世仿佛没听到他这句抱怨,只道:“我今日来,就是想给秦副将军多一个考虑的方向,毕竟,在太后那边,封家军俨然已经成为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她现在没对封家军下手,只因还不到时候,外忧未决,她还需要你们再多守几次门,可若是等敌寇退却,那就会是她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衡明世:“秦副将军,封家军是一把宝刀,亦是一个厚盾,太后想要换刀换盾,让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而你们,难道就要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当成弃子吗?”
秦复沉默。
衡明世知道他这是把话听进去了,又道:“无论是封家军,还是那些被送来军营的少爷们,都是那些人的争权夺势的牺牲品,所以,只要抓准了这一点,叫他们明白,怎样才能真正的存活下去,想必他们一定会乖顺许多。”
顿了顿,衡明世道:“其实,也不用将军专程去告诉他们,他们自己也应该有所察觉,所以即便是被你们这下马威弄得满腹委屈狼狈不堪,也没有吵闹着要回去,当然,那两三个看不清形式,脑子不好使的例外。”
秦复苦笑:“他们知道又能如何?他们既然已经被家族当做弃子,想必也借不了家中的势力了吧?而我们被朝廷当做弃子……呵,不过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绳子还被别人牵着。”
衡明世:“我不是说了,还有一条路么?”
秦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