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明世一直忍着没说,可封启能看出来衡明世被颠得不舒服,因为衡明世虽然已经退烧了,但是脸色唇色还是很苍白。
封启只能让赶车的鹰卫尽量找相对平坦一些的路。
衡明世虽然虚弱,但是嘴却不肯闲着,见到封启如此关心自己,又对比了一下封启对自己那依旧仅仅只有38点的好感度,心情微妙之余,恶劣值也是蹭蹭蹭上涨,总忍不住故意去逗弄这只表里不一的大黑熊。
“封爱卿,这么关心朕啊?”
“封爱卿,朕的其他侍卫都快没活儿干了。”
“封爱卿,朕是不是应该给你多加几份工钱啊?”
“封爱卿,别瞎忙活了,朕没这么娇气,颠簸几下又不会散架了,再说了……”衡明世突然压低声音,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朕在你身上也没少颠簸啊。”
一直骑马紧随在衡明世的马车旁边的封启:“……”
幸好衡明世恢复得也快,在到了马车没法再深入的山路时,他已经可以离开马车,自己爬山路了。
大批人马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半个月之后,赶到了垣国镜外。
清点人马,出发时带了二十万,路上折损了两万,大多是因为水土不服,生病受伤感染,或者过山路深林时被有毒虫蚁蛇蝎叮伤咬伤,没能挺过来的。
事实上,要不是衡明世的人手已经安插到了各个城中,保证大军沿路下来,只要到了城池附近,都能得到粮草伤药补给,这路上折损的人,只怕是会更多。
想等安太后那边的运送来军粮,简直就是做梦。
先不提他这一批军队是单独行动,就算是正面打仗的那些军队,也别想按时按量得到皇城那边拨下来的军粮。
当然,抠门只是一方面。
而且还是极小的一方面。
国库里面不缺粮,但是安太后就是不想给,不是没有,而是故意不给。
因为,只要他们扣着军粮,迟迟不发,长久下来,就会导致军需紧缺,军心涣散,最终导致的结果,要么就是死在战场上,要么就是半途落跑,溃不成军。
吃不饱的兵,根本就没有力气打仗。
又想马儿跑得好,又想马儿不吃草,简直就是笑话。
所以,上面扣军粮,领军就只能沿路剥削,搜刮国境之处的百姓,填壮丁,填军需。
而这种办法,偏偏又是最不可取的。
得民心者的天下,如此残暴的搜刮行经,无疑是在自取灭亡。
或许军队能靠沿路搜刮来的粮草,继续打仗,靠沿路抢夺来的壮丁,扩充路途中损失的军队人马,然后一举将敌人赶出国境。
但同与此同时,“暴君”的名号,也会落在衡明世的头上。
到了那时,打了胜仗,保家卫国的功劳,只怕都抵不过这残暴搜刮的过错。
若是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变政……
啧啧啧,所以啊,安太后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
封启号令军队在一处山底驻扎,这里距离垣国边境已经有了一段距离,但却还没到汗国边境,处于一个多国接壤的空置地段。
当然,不是因为大家都不想占有这块地,而是因为这里荒芜干旱,能长出来的草被大多都是毒物,还有毒虫毒蝎出没,既不适合种谷草,也不是适合游牧,更不适合人畜居住,所以,没有哪国会浪费心思在占有这块土地上。
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流浪者的地盘,没有秩序,没有管束,食不果腹,随时面临死亡的危险,所有生活在这片荒芜之地的人,都像这片地方一样,是被遗弃的。
军队驻扎在这里,也只能是暂时的,因为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不适合长期驻扎。
按照原计划,他们在这休整之后,就要继续北上,约莫再走一天,就能抵达汗国边境不远处,然后发起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现在既然在这中间地带休整,衡明世就盘算着,找人先去垣国的边城探探底。
算起来,边城从被敌军攻破,到了现在,已经过了足足半年多,也不知道现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十有八九,城里的百姓已经是凶多吉少。
……
不过,让衡明世感到意外的是,当他和封启乔装打扮,潜入边城时,看到的,却不是猜测中的哀鸿遍野,满城凄凉的景象。
相反,这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城门守备森严,想要进城的人,每人需要缴纳二十块铜板,或者等价值的货物。
至于那些铜板上的官印,已经换成了汗国官印的样式。
缴纳铜板或者货物之后,守城的人会给他们一张纸票子,上面有着相应的标识,并且记录该入城之人的相貌特征,简单绘制相貌,还写着入城的时限,城内会有专门巡逻的官员,随时会抽查过往人手中的纸票子,如果票子上的时限超过,就会被赶出城,如果没有纸票子或者纸票子上记录的相貌特征和本人差异太大,就会认定为是入侵者,当场诛杀。
衡明世和封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想办法弄到了印着汗国官印的铜板,然后乔庄打扮了一番。
因为那些守城的官员会提防别人用人皮面具易容,直接上手扯脸,所以两人不能戴人皮面具,只能在脸上抹灰。
然而衡明世这张脸,光是抹灰还不够,所以最后衡明世一咬牙,一跺脚!
来吧!抹泥!
于是,一个穿着黑色兽皮衣,裹着挡风沙的褐色头巾,一手抱着一个布包袱的一手拿着一捆粗麻绳,满面脏污的形象,新鲜出炉。
鹰二为自己派不上用场的人皮面具默哀。
他一直以为,有他在,皇上的所有变装活动,都应该有他的参与,可是这一次,他仅仅只能递件衣服,嗯,只有一件,因为就连递衣服这种事,都被封启给截胡了。
换上一身无袖兽皮衣的封启,露出了健壮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腰上再围一圈粗布绳子,上面挂着几个装水的皮囊。
衡明世看了他几眼,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肌肉,表情很认真:“封爱卿,能不能把这些切了分给朕?”
封启:“……”
衡明世很快笑了:“朕说笑的,就算真切了,也换不到朕身上。”
封启突然抓住衡明世的手,牵着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双目直勾勾地看着衡明世:“末将整个人都是皇上的,皇上想要哪里,随时可以。”
衡明世掌心贴着封启的胸膛,感受着那一阵阵跳动的心脏,笑道:“那……朕想让你活着,好好活着。”
衡明世:“战争刀枪无眼,生死未知,但朕还是希望,你能顺利的打赢每一场战,做垣国的新战神,你能做到吗?”
封启愣愣地听着,而后重重点头:“能!”
两人顺利进了边城,虽然在检查时,衡明世脸上的灰抹得有点多,守城军觉得看不清五官,想要轰他们去清洗一番,然后重新排队进城,但好在衡明世非常上道的多给那守军塞了一些碎银子,表示自己和兄弟着急进城,没时间再重新排长队了。
守军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碎银子,心下满意,就不再纠结他脸上太脏,挥手放他们进去了。
边城已经被汗军占领半年有余,变化也是极大的,原本随处可见的,穿着布衣短打的人,彻底消失在了街道上,取而代之的,都是那些穿着兽皮衣的男男女女。
是的,边城依旧繁华,但是……来往的人,却早已经不是边城原居民了。
衡明世沉默地看着这番景象,用头巾裹紧了面部,努力将自己的表情藏起来,免得叫来往的人看出端倪。
汗军可真的胆大啊,这才驻扎了多久,就把他们国家的人引了过来。
他们夺下了原住民的一切,然后自己在这里安然住下,继续延续着城池的繁华。
那么,原先住在这里的百姓,都去哪里了呢?
是逃了,还是被抓了?
被抓到之后,是死了,还是沦为了奴隶,成为了集市上的售卖品?
第89章 :人贩
许是衡明世的情绪外露得有些明显,路过他们身边的汗人忍不住瞧他们几眼,眼里透着几分审视。
甚至还有人故意上来搭话,用的也是汗语。
好在衡明世有系统加持,模仿着系统的语音来说几句汗语,完全不是问题,而封启则直接闭嘴当一个哑巴。
见衡明世的汗语说得流利,那些觉得他们奇怪的人也打消了疑虑,并耐心地给他们指了去集市的路。
“今天是圣节噻!集市可热闹噻!感谢乌古鲁皇子为大汗扩大了疆土,今年圣节能给大天神进献新土和丰富贡品了噻!”那人眼中满是喜悦之色。
衡明世毕竟在皇宫里演绎了那么多年,这点演技还是有的,所以衡明世非常配合的和他一起赞美了一下他们信仰的大天神,顺道一起赞美了他们的二皇子殿下——那个差点被他一剪射穿脑袋的乌古鲁。
不就是无脑吹彩虹屁嘛!他很在行!
完全听不懂衡明世和那人在说什么的封启:“……”
那人:“看来小兄弟你也很看好二皇子殿下噻!那咱们就是兄弟了噻!二皇子英明神武,一定是下一任皇位继承人噻!”
衡明世:“是滴噻!”
那人:“兄弟!你刚才说想去这里的集市是噻?哥哥带你噻!”
衡明世:“真滴?这样不会耽误大哥滴事吗?”
那人:“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商队后天才走噻,对了,我叫阿穆达,小阿弟你怎么称唿?”
衡明世:“我叫阿日天噻!我哥叫阿日合噻!”
阿穆达:“……好奇怪的名字噻。”
衡明世:“阿姆说,奇怪滴名字好记噻!”
阿穆达挠挠头:“有点道理噻!”
阿穆达又看向了一直板着一张脸,不说话也没有表情的封启:“你这个阿日合哥怎么都没表情滴噻?”
衡明世:“他一直都是这样噻!其实他人很好滴噻!”
封启沉默地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噻”了一路,只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塞满了。
……
一路走下来,衡明世已经从这位经常在两地之间走商的汗人口中套出很多事。
比如,那二皇子乌古鲁身边有一个大巫,十分很厉害,改换货币,在边城重新开放集市,并且将汗人引入边城和其他已经被攻占的城池,等等这些操作,都是大巫告诉乌古鲁的,而乌古鲁显然十分信任那个大巫,采纳了大巫的建议,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将边城弄成了这副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这里的原住百姓。
比如,那位大巫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能预知未来,并且在不久之前下达了预言,声称大汗最终会成为天下的主宰。
又比如,那些在城破之前,原本居住在这里的边城百姓,已经被驯做奴隶,成为集市上的货品之一,经常会在集市的摊位上出现,并且还有源源不断的垣国人,被从其他被攻破的城池那边运送过来,方便在边城的集市上买卖。
阿穆达一遍用自豪的语气描述着这一切,一边朝不远处一指。
两人顺着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了集市不远处的小摊上,不买别的东西,而是用锁链拴着几个浑身赤果的人。
那些人的脖子上被绑着铁圈,身上挂着位置不一的伤痕,有些伤已经结痂,有些还是新伤,还在往外渗血——一副明显被狠狠教训过的样子。
他们被迫像狗一样蜷伏在地上,果着身体,被集市里来来往往的人打量,用一种检验货物的目光审视着他们,对他们评头论足,掐脸捏手,评价着他们的价值,然后讨价还价。
他们的双目里早已失去了神采,变得麻木黯淡,仿若一潭死水。
封启捏紧了拳头,被一眼瞄到的衡明世拍了拍。
这集市里面来往的可都是汗人,要是被察觉不对劲,巡逻的城卫很快就会出现,他们是来查看里面的情况的,要是引起不必要的事端,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封启低头看了一眼衡明世的手,默默地松开了自己的拳头,努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这里,曾是他父亲花了大半辈子来守护的地方。
谁能想到,那顶替了他父亲位置的怂包,竟然会直接拿着虎符弃城而逃,置手下诸多将士于水火,置边城百姓生死于不顾!
眼下看到边城百姓们在这些蛮虏手下活得猪狗不如,凄惨至此,他又如何能忍住得住!
他只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那些禁锢在他们脖子上的锁链掰开,解下来,让他们能拥有逃跑的权利!让他们能唿吸自有的空气!
他很自己没法回到那个时候,恨自己没有再多求请几次,恳请接替自己父亲的戍边重任。
当然,他也很清楚,无论他当初求请几次,安太后都不会允许的,她根本不信任他,不信任封氏,无论再来几次,安太后都不会让他离开皇城的。
就连这一次,也是小皇帝把他带出来的。
带着他们来到集市的阿穆达正好看中了一样东西,走去那售卖兽皮的摊位上讲价去了。
见他远离,封启低下头,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少爷……我,我想……”
衡明世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救下眼前那些被当成奴隶售卖的人,而且方式肯定非常的简单粗暴,顺便还能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衡明世抬手示意他少安毋躁,然后走到了那人贩子摊钱,用汗语问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