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个黑衣男子从一棵树后出现,却没有先去和自己的同伴汇合,而是先看向了衡明世他们所藏身的树冠。
“两位既然来了,为何不光明正大的站出来,而是躲躲藏藏?”黑衣男子冷声道。
“啧啧啧,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兄弟二人分明就是在此稍作休息,只是碰巧和遇上了几位少侠而已,怎么能说是躲躲藏藏?”
衡明世首先从树上跳了下来,封启也紧随其后,
衡明世摸了摸脖子:“反倒是你,一言不合就使暗器,耍阴招,真要算不光彩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黑衣人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方才是你给那些汗人使了毒针!我都看见你的手指尖弹出针了!”
衡明世笑道:“举手之劳,不客气不客气,如果你们一定要报答我,偿我们替你们解围的恩情,那就请我们吃一顿饭吧。”
三人:“……”刚才那句话哪里有谢你的意思了!
不过,也确实是衡明世给他们解了围,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姓穆的白衣男子顺势道:“确实有劳两位兄弟,只是不知两位兄弟该如何称唿?”
衡明世:“在下姓刘,名日天。”
衡明世抬手示意封启,道:“这是我的大哥,刘日地。”
封启:“……”
三人:“……”
这可真是一听就很敷衍的名字。
姓萧的红衣男子忍不住道:“你们就算不想把名字告诉我们,也好歹起个像样一点的名字吧?能不能不要这么敷衍?”
衡明世:“敷衍吗?我觉得挺好的呀,我也有想过刘大熊,刘二龙,刘大狗,刘二狗,刘狗蛋,刘驴剩之类的名字,但是这些名字听起来好像更敷衍呐。”
三人:“……”
封启:“……”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最后给我选了一个稍微正常的假名?
衡明世摆摆手:“真真假假都无所谓啦,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现在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怎样?联手吗?”
黑衣男子:“我们可不会和连自报家门都不敢的人联手!”
其他两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衡明世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我们这里掌握了乌古鲁的最新动向,原本是想和你们交换一下情报的,既然你们不愿意,那我们就去找别人吧。”
汗军入侵之后,汗国二皇子乌古鲁便上了朝廷和江湖四大门派的悬赏榜单,赏金一直再往上攀升,不少人都为之眼红。
就算不是为了什么家国民族大义,光是为了这一大笔的赏金,就有人趋之若鹜。
而乌古鲁的名字,自然也为大家熟知。
“你们知道乌古鲁的动向?”姓萧的红衣男子皱眉:“听说半月前乌古鲁攻打虞城失败之后,就退回宛城,而一路追杀过去的垣军又夺回了宛城,那乌古鲁接连落败,只好带着残部逃窜,去向不明,死活不知,许多门派派人去查,都没有找到他们那批贼军的下落,你们又是如何得知?”
衡明世并不过多解释,只道:“你猜啊。”
衡明世微笑:“其实,我不但知道乌古鲁藏到了哪里,我还知道,朝廷的军队准备在宛城驻扎,暂时没有继续夺城的打算。”
闻言,不那三人,就连封启也愣住了。
不过封启也只是愣了一瞬,就迅速恢复了正常,没让别人看出异样。
姓穆的白衣男子忍不住道:“为何?朝廷这是准备放弃其他的城池了吗?”
衡明世:“不,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抢夺了提前运送出来的粮草,又延误了从皇城送来的军粮,粮草不足,军队寸步难行,只能暂时休整。”
姓方的黑衣人狐疑地看着衡明世:“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衡明世:“我自有我的渠道,信不信由你们,不过,我说这些,就是想提醒你们,朝廷的军队那边被绊住了手脚,一时半会儿是靠不住了,我们要是想将那些侵入边城的强盗赶走,只能先自食其力。”
姓方的黑衣人冷笑:“朝廷?朝廷什么时候能靠得住?要是朝廷能靠得住,这边城就不会被蛮贼强破,边城百姓也就不会沦为人奴,好不容易逃生的人,却连家都不敢回!明明这是他们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却只能躲躲藏藏才能苟活!”
封启闻言,有些不悦地皱眉:“这位少侠的想法未免太过偏颇,朝廷也不是一个人的朝廷,各种派系错综复杂,总不能一概而论。”
姓方的黑衣男子上下打量了封启一眼,冷笑:“你们,该不会就是朝廷的人吧!”
话落,红衣人和白衣人立刻警惕地退了一步,并且快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衡明世伸手挡住了想要上前的封启,脸上挂着的笑容微敛,“三位用不着如此紧张,单凭我哥哥的一句话,就断定我们的来历,未免太过于武断了。”
听到衡明世用那种清朗的嗓音念出“哥哥”两个字时,封启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感觉自己的耳朵有些发热。
衡明世:“旁的暂且不提,就说封云将军,他率领封家军驻守北疆三十余年,你们敢说一句,他靠不住吗?”
三人:“……”这话他们还真不敢说,封老将军在边城百姓心里的分量极重,俨然已经被他们奉为了守护神。
而且,这一次边城的大多数百姓们,能从凶蛮的汗人手下逃脱,躲藏进暗道,苟延残喘至今,也是因为有封家军的守护。
这一次边城被破,说白了,就是因为封云回皇城,未曾亲自坐镇边城,而新上任的那个将军又是个废物怂包,领军不得力,打仗不在行,逃跑倒是第一名。
“这……这不一样!封将军不一样!”白衣男子道。
衡明世立刻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这位少侠,千万慎言啊!封将军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岂能因你们想当然的论断,就割裂他和朝廷的关系?”
衡明世:“虽然人言微轻,但是要是传的人多了,难免会叫上面的人听到些许风声,继而忌惮抵触封将军。他老人家半生戎马,忠心耿耿,你们自以为自己是在替他感到不值,殊不知,你们这一言一语,很可能会将他置于不忠不义之地?”
黑衣人:“……”
红衣人忍不住道:“你,你这是胡说八道!”
衡明世:“我只是在提醒你们,谨言慎行……还有,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既然你们都不信任我们的身份,又怎么能轻易将封家军救下了边城百姓,并且小心安置了他们的事情告诉我们呢?你就不怕我们是汗人派来的奸细,想要打探消息,把你们给一锅端了吗?”
三人:“……”
三人才收回鞘里的剑,又唰唰唰地抽了出来!
红衣人:“你!你是汗人?!”
衡明世:“耳朵不好就去治吧,这东西挺重要的。”
红衣人:“你!”
眼看着红衣人要举剑刺来,却被黑衣人挥剑挡下。
黑衣人:“想想刚才那群倒地的汗人,你在耍阴招上,可不是他的对手。”
衡明世:“多谢夸奖。”
黑衣人:“……”我没在夸你!
红衣人睁大双眼,表情显得有些难以置信:“方兄!你为什么还有称赞他?你这不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黑衣人:“……我没夸他!”
黑衣人扶额:“我看你要治的不只是耳朵。”
红衣人:“……你什么意思?”
衡明世好心解释:“你的同伴在嫌弃你。”
红衣人:“……”
眼看着一场架就要干起来,一道震惊中夹杂着惊喜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难道是……封将军?!!”
闻言,五人齐齐顿住。
封启连忙回过头,循声看向了来人,双目蓦地睁大:“老李头!”
那人原本只是看到封启那高大的身形,以为是封老将军,现在封启转过头,那人看到封启那张被泥涂抹得脏兮兮的脸,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熟悉的眉宇和声音分辨出眼前的人是谁。
“阿合!是阿合吗!!你是阿合吗?!”问归问,但他心里显然已经确定了封启的身份,表情十分激动,人也已经跑到了封启身边。
封启也很激动:“老李头!是我啊!你们还好吧!大家都没事吧!”
“呜呜呜!怎么可能没事!好多人,好多人都……呜呜!城破了啊!那孬种拿着虎符跑了!他居然就这样弃城跑了!”说到痛处老李头狠狠地捶了捶封启的胸口,竟当场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悲愤,显然是见到了久违的同袍,又想起了不久前边城破,许多同袍惨死敌手的场面,一时间悲从中来,难以抑制。
第92章 :相公
看着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子在面前哭得泪眼汪汪,毫无形象,衡明世的心里也是十分复杂。
或许在剧情里,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新将无能,弃城而逃,边城沦陷,百姓遭殃。”
而现在,他身在其中,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痛苦和绝望。
这不是一笔带过的剧情,而是真实发生的悲剧。
因为一次朝廷的权政更替,造成了血染黄沙,哀鸿遍野的惨痛结果。
衡明世拍了拍封启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老李头哭着哭着,就哭到了封启的怀里,眼泪鼻涕抹了封启的前襟。
衡明世:“……”
喂喂喂!哭就哭,干嘛还抱上手了呢?好兄弟也用不着这样吧!
靠!别扯了!他那件兽皮衣够单薄凉爽的了!你再扯就撕开了!胸大肌都要露出来了!
衡明世看着看着,原本只是搭在封启肩膀上的手,手劲儿逐渐增大。
然而封启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力气,依然抱着那老李头,任凭老李头在他怀里哭泣,还非常体贴地抬手拍着老李头的后背做安慰。
衡明世的耐心很快就耗尽了,于是他面无表情地把封启拉到一边。
老李头感觉到自己所依靠的胸膛突然后退,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来,却正好对上了衡明世的脸——一张同样抹了泥巴的脸。
老李头不知道衡明世是谁,还想埋头继续哭,就听衡明世道:“相公~你们认识吗?不介绍一下吗?”
封启:???
已经接受了衡明世和封启是日天日地两兄弟的黑红白三人:???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突然安静的老李头:???
衡明世微笑地搂着封启的手臂,抬头对封启道:“相~公~”
封启试探地应了一声,“娘子?”
衡明世顺利地从那老李头手里“夺回”了封启,满意之余,就是深深地懊恼。
他刚才难道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吗!为什么要争这一口气啊!人家明显和封启是纯纯地战友关系啊!
反应过来的老李头惊唿一声,原本滚滚而出的眼泪,都被吓缩回去了:“阿合!你居然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不是!你怎么把弟妹带到这里来了?你知道这边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知道现在这里有多乱吗?”
封启很无辜:“我知道……”
老李头:“你知道就不会带弟妹来这里了!你简直就是胡闹!”
衡明世轻咳一声,努力为自己扯的谎圆谎:“李大哥,是我自己非是要跟过来的,他发现我的时候,已经赶不及送我回去了,他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就只能先带着我了。”衡明世用手肘暗顶了封启一下:“是吧?”
封启:“……是。”你开心就好。
老李头觉得两人的互动有点奇怪,但是又实在搞不清楚奇怪在哪里,只能郁闷道:“唉,这都是什么事啊?”
老李头哭完发泄完之后,才似乎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好似方才那个抱着自己的兄弟大哭的人不是他,他念叨完封启,抹了抹眼泪,看向封启的身后:“我记得你们,你们是前天刚来的,那个什么什么门派?”
黑衣人拱手:“李参将!我等是丰山派的弟子,听闻边城有难,故来此援助百姓!无论如何,百姓是无辜的!”
老李头:“刚才听闻有人在集市上救了几个垣人,是你们做的?”
“正是!”白衣人颇为自豪的挺了挺胸。
“胡闹!太胡闹了!”谁知,老李头非但没有赞许,还皱紧了眉头,“集市上人多眼杂,而且被带去集市上的贩卖的那些人奴,或许不仅仅有垣人,还会有一些在他们汗国地位低下的汗人和混血,你可清楚他们的底细?你放他们跑,或者带他们去其他人藏身的地方,你就不担心他们把位置暴露出去吗?”
白衣人:“……这,我,我们当时没有想那么多。”
老李头:“罢了,此地不宜久留,边走边说罢,刚得到的消息,汗人已经开始集结人马,正在赶往这边的路上,估计是要来搜查的,我就是过来看一眼,看看还有谁不知道这消息的,没想到会看到你们。”
说罢,老李头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衡明世和封启紧跟上去,却不等走出几步,就听那红衣人突然道:“啊!你原来是女的吗?”
其余人:“……”
红衣人继续惊讶:“你俩居然是夫妻?不是兄弟!你们果然在骗我们!”
衡明世:“……”你这反射弧是想绕垣国三圈吗?
几人很快换了地方。
别看那李参将一上来就扑到封启怀里哭,其实也是个肌肉硬汉子,手下领着几千个兵,正常讲话也是声如洪钟的,在手下的将士面前,妥妥一个威武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