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是伺候太后娘娘的?”莺妃继续问。
李长赢点点头。
“太后娘娘的身体向来硬朗,突然渐渐虚弱,重病去世,本宫想李公子应当不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吧?”莺妃的语气间隐约有着怀疑。
李长赢大气也不敢出了,仿佛阴谋已经即将败露,他将要出事的预感涌上心头。
“回娘娘,太后娘娘出事,臣也很心痛,都是因为臣粗心大意,没有照顾好太后娘娘。”李长赢道。
莺妃闻言笑了笑,“行了,不用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令人恶心。”
李长赢正想再说点什么,莺妃话锋一转,“本宫很早前就警告过你了,离亭枝远点,你非不听,竟还敢教他琴艺?”
亓国内不尚琴艺,许是因为琴师地位低下,许是因为尚德帝讨厌弹琴之人,故而举国上下,皆贬低琴术。就算偶尔出现几个有琴艺天赋的人,也被贬低成一文不值。
李长赢这才明白莺妃这是为这事来的,遂起身道:“莺妃娘娘,精通琴艺本无过错,您为何总执意要将亭枝小王爷的天赋抹杀?”
莺妃道:“学琴没有出息,这还不够回答你吗?”
李长赢随手抚摸了一把案上的琴,“不,您不是因为这个,您爱琴,也恨琴。”
被人说中了心事的莺妃怒了,她吼:“你懂什么?竟学会妄议本宫了,看来,宫中是应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李长赢赶忙跪下道:“莺妃娘娘饶命!臣错了!”
莺妃气定神闲地道:“本宫给你两个选择,一,自己主动离开皇宫,天下之大,你想去哪就去哪。二,留在宫中等本宫揭发你当年的罪行,死罪难逃。”
说完,莺妃娘娘扬长而去,李长赢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
三天后,雪儿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一个精美的酒壶和几只杯子,雪儿的身后跟着八个宫人,和雪儿一起的还有亲公公。他们一齐向乐师府走去。
李长赢在柱子旁边依靠着一个蒲团坐着,他抬眼看到几个人,连起来都懒得起来,“哦,你们来了?老子等你们很久了。”
雪儿走到屋子里,斜眼看着地上的李长赢,“李公子,莺妃娘娘赐酒!”
李长赢伸手,“给老子呈上来!谢莺妃娘娘!”
他已认命了,可还有人不认命呢。
碧霄宫内,李时初跪倒在莺妃娘娘的脚边,“娘娘!您知道的,您什么都知道,为何偏偏不放过长赢?”
莺妃笑道:“是本宫不放过他吗?是他不放过本宫啊!”
李时初低下头,“娘娘,杀人的真正凶手逍遥法外,您何必要杀了一把刀呢?”
莺妃向窗外望着,“因为,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李时初沉默半晌,“娘娘,您放过他吧!配药的是我,怂恿他杀人的也是我!您放过他吧!”
莺妃娘娘惊异地看着他,“我早知道是你,却没想到你竟敢承认!既然不想他死,又何必在此处浪费时间?还不去看他?”
李时初反应了半天才明白,磕了个头道:“谢娘娘!”然后飞身而出。
等到乐师府,李时初才知自己迟来一步。
雪花他们的办事效率实在是太高了,几人已经出了门来,正撞上进来的李时初,“李太医。”他们行了礼。
李时初拨开人群进入房中,李长赢躺在地上,安静祥和,嘴角的那一丝血色像一朵鲜花绽开,看似绚烂,实则悲然,思后泣然。
李时初将他抱在怀里,亲吻他的额头,颤抖着声音唿唤他,“长赢!长赢!不要走!不要离开我……长赢……”他不敢相信,那般活泼可爱自由自在的孩子,就这样安静地走了?
李长赢被他摇晃得咳嗽了一声,“你踏马能不能别摇了!老子刚要走了!”虽然李长赢的语言粗陋不堪,可在李时初听来却如同天籁,他激动地抱紧了李长赢,“长赢!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太好了!”
李长赢瞪他一眼,“老子都要走了,你拉我回来做什么?”李时初抚摸着他的额头,“你不能走,我们需要你。”
李长赢笑了,笑得张狂放肆,“哈哈!你知道吗?刚才他们把我当大爷一样,给我喂酒,哈哈!”他实在是真的开心,开心得令人心痛。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野孩子”的标签便在他身上肆意生长,他的母妃不守妇道,他的父亲给皇帝戴绿帽,这些传闻都让他喘不过气,何曾有过一个人,一次,正眼看过他?
李时初摸摸他的头,李长赢闭上眼睛,像是在给李时初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够了,这凉薄的世间也呆得够久了,我该走了。”
李时初用力摇晃着他,“不要走!你不能走!”
李长赢挣扎着用仅存的意识问了两个字:“为何?”
李时初停住了,“因为……因为……因为我,爱你啊!我……只是……没有人知道我一直爱着你,我怀揣着对你的爱,就像是怀揣着赃物的恶贼一样,从来不敢把自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曾经,他还与自己的表妹虫草姬暧昧,他还用追求翠花来掩饰,想让他生气……他后悔,后悔自己懦弱无能,才导致现在的一切。
李时初没有察觉,李长赢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表情恬静、满足、轻松。
谢谢你,李时初,愿意在我这失败的一生……算了,总之,谢谢你。
后来,李太医抱着个死人回太医院,呆在房中不出来,别人问他,他只说自己一定可以医好他。李太医发了疯一般地寻找书籍,发了疯似的找药配药,喂给长赢公子吃,尸体都开始腐烂了,还不肯放弃。
原来,世间最苦是相思,最远是阴阳。
第八十六章 殿下未及三岁
86
清枫大师来太医院看李时初,李时初怀抱着李长赢,他形容憔悴,面目全非。
“你,还不肯放弃。”清枫道。
李时初头也不抬,也不回答。
“他已经死了。”清枫大师一向这般,从不掩饰事实真相,也从不顾别人心情。
一叶花开,一朝飘落。
一时相逢,一生纠葛。
一笑倾城,一场落寞。
一梦南柯,一场梦破。
李长赢走了,留下李时初一个人不清醒、不情愿。
“他已经死了!”清枫大师提高了音量。
李时初摇摇头,他此刻头痛欲裂,不愿相信事实。
清枫俯下身将他拉起来,“你清醒些!他已经死了!”
李时初无精打采的眼中才勉强有了一丝情绪,“不可能!”
清枫吩咐后面的宫人,“准备后事。”
后面的宫人应了出去,清枫才将李时初放开,“我知你心痛,可眼下必须面对事实。”
李时初泣不成声。
埋葬李长赢的时候,李时初扒着棺材不愿放手,最后还是在其他人的拉扯下才松开,终究是将他埋了,李时初便在墓碑旁呆了一天。
第二天,那个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李太医又回来了。只是,脸上的温柔的笑再也不会对别人绽放了。
李长赢去世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温国舅此刻心情极差。
“去,把李时初给我找来!”温国舅吼道。
等人出去,他在房里越想越气,竟然一把将桌上的杯盏都打下去了。
李时初来了,“义父。”他行礼。
还不等温国舅说话,旁边站着的李乐稷已经站在他面前开始数落他,“你说说你!当大哥的,也在宫里,也不知道好好照顾着,让他白白送了命!竟还抱着他的尸体放在房里,简直可笑至极!”
一通说下来,李时初满脸都是口水,他默默地擦干了满脸的口水,回答道:“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温国舅说话了,“时初啊!你这次怎么回事?”
李时初无奈道:“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从未想到莺妃娘娘竟突然决定要杀他。”
温国舅的面色变得十分阴沉,“这娘们,当初我去找过她,没想到她竟反过来咬我一口!莺妃,你等着!”
李乐稷听了这话,便乖巧地走过去将门关了,他担心隔墙有耳,使得计划败露。
“时初啊,今晚就留下来吧!”温国舅说道。
父子三人当晚促膝长谈,一切都看起来安静祥和,殊不知在这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凶恶的獠牙,正对这个岌岌可危的王朝虎视眈眈。
第二天,温国舅入宫面圣,给尚德帝带了一个新奇的玩意儿——一个娃娃的纸扎。
“启禀皇上,臣这次奉旨去西南赈灾,当地人送了这个东西给臣,说这个东西可神了!”温国舅笑眯眯地说道。
尚德帝也好奇,“哦?怎么个神法儿?”
温国舅问道:“皇上可否容臣给您演示一番?”
尚德帝自然是答应的,不但如此,他还命令亲公公配合温国舅,由此可见,温国舅在尚德帝面前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温国舅将那纸扎拿起来,翻过去,在纸扎的背面写上了“亲公公”三个字,然后用手指沾了一点朱砂在那纸人的头顶上一点,只见亲公公便突然站直了身子,目视前方。
接下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温国舅将那纸人的胳膊拿起来,亲公公便跟着举起手臂。温国舅将纸人的腿弯一弯,亲公公便跟着跳一跳。
“哇哈哈哈!真是有意思,这个小玩意儿!”尚德帝激动地说道,他招唿温国舅过来,“给朕看看。”
尚德帝将那纸人拿在手中,舞动它的肢体,亲公公竟随着开始跳舞,直看得周围的人忍俊不禁。
一旁的雨殇殿下看着这一切,眼神淡漠,这个东西,不是和清枫大师的魇魂铃一样的吗?难道这老头子也会使奇门异术?
雨殇殿下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如今已经如此强大的温国舅,若果真学会了奇门异术,那简直会是亓国的厄运。
回到太子宫,雨殇殿下赶忙找清枫商量对策。清枫大师正在沐浴,听到门外来人,便屏住唿吸不敢动弹。
三藐正极力地想拦住雨殇殿下,却不想雨殇殿下力气太大,把他推在地上了,“你给本太子起开!敢拦着本太子,不想活了?”
“殿下!您莫怪小的,大师沐浴的时候任何人不可打扰啊,否则他会失控的!”三藐相当委屈。
雨殇殿下感到奇怪,“胡说!本太子跟了他那么久,怎的不知道?”明明以前大师沐浴的时候,他进去……呃……好像是真的会失控。
雨殇殿下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感觉再牛的肖邦,也弹不出他的悲伤!
雨殇殿下在门口呆了不到几秒钟,体内的作恶之心便压抑不住了,大师真的会失控吗?嘿嘿嘿……
“大师~大师~大师~”雨殇殿下在门口叫着,里面没人回答。
“大师~我进来咯~”仍旧没有声音。
“大师~你不出声音我就当你答应咯~”雨殇殿下推门进去,正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他摸摸鼻子,惨叫着推开那人,却见是清枫大师,他披着外衫,腰带还未系上,露出一块胸膛来,雨殇殿下感叹道:“哇!八块腹肌!哇!”
雨殇殿下管不住自己的手,情不自禁的摸了上去。
这劲爆的一幕只让三藐看直了眼,可清枫大师的脸黑透了,他瞪着三藐,“你就这般看门的?”
三藐赶忙收回冒犯的目光,“啊!大师,大师,弟子……是殿下自己……”
“闭嘴!还敢乱说!”清枫大师道。
真是的,这种事怎么能怪我的殇儿呢?没眼色。
三藐委屈巴巴地低下头,“是,弟子知错。”说完,很主动地下去抄经了。
大师,这家教挺严呐!
大师用手按住雨殇殿下作乱的手,一把将他拉入房中。
雨殇殿下措手不及的,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等安静下来,雨殇殿下大概是这样: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清枫已经俯下身死死地盯着他的脸,“殿下,您想臣了?”
雨殇殿下俏脸一红,“谁想你!本太子是怕大师想本太子啊!”
清枫道:“一早上不见,臣很想您。”大师顺杆往上爬的本事可谓非常到家。
雨殇殿下站起来缓缓褪下清枫大师的外衫,“大师~有人要威胁你的地位了!”
清枫紧张地抓住雨殇的手,赶忙将外衫拉上来,穿好衣服,“怎么?谁又要追求殿下了?”
雨殇殿下得意一笑,“那多了去了!本太子阳光开朗、魅力四射,从不乏追求者!”
清枫大师知道他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是是,以殿下的魅力,那是自然。”
俩人笑闹了一阵,雨殇殿下突然说:“温国舅用纸扎来控制人的行动,还给父皇演示了,控制时与你的魇魂铃无异。”
清枫淡淡地说道:“无碍,小门小术而已,不必惊慌。”
雨殇殿下却很担心,“不知道老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真担心他会对我们不利。”
清枫大师将雨殇搂进怀里,这个人儿受伤太多,总是这么警惕。
“殿下放心,无论他们使出什么怪招,臣定护你周全。”清枫的承诺铿锵有力。
雨殇殿下才依偎在大师的怀里放松下来,他把玩着清枫的衣带,“大师~”
“嗯?”清枫低头。
“大师~”雨殇继续叫道。
“怎么了?”大师问他。
“没什么,你真好。”雨殇殿下微笑着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