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德帝以为自己眼花了,他竟在阿晓的脸上看到了得意的神色,不禁气从两边生。
莺妃看了他们一眼,“皇上今日是来做什么?”
尚德帝听到此更气了,“怎么?爱妃的意思是朕没事还不能来碧霄宫走走?”
莺妃没有说话,阿晓开口道:“皇上,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尚德帝本在气头上,正听到这始作俑者说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你说话的份,你有多了解朕的爱妃?”
阿晓语结。
他本是很了解很了解的,只是最近是越来越不了解了,导致方才他都没有勇气相认。
只有可怜的亭枝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他可真想念承舜,要是现在承舜进来,那气氛一定不同。
想着想着,承舜的脸儿便浮现在亭枝的眼前,他说:“皇爷爷!我要个宝物!快给我找一个!”
尚德帝转身将他抱在腿上,“舜儿,来,宝物我们一会儿再去看,先吃口饭!”
亭枝晃了晃脑袋,怎么承舜还在?
原来他真的来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亭枝的内心不禁冒出这样一个想法:这个小侄子简直就是上天给他的情书!
承舜来了,气氛果真与之前不同,几人吃了饭,阿晓便带着亭枝去上晚课,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尚德帝和莺妃。
尚德帝盯着莺妃的眼睛,“爱妃好像跟那位先生认识。”
他的目光狠历、危险,仿佛马上要将她生吞活剥。
莺妃轻蔑地说道:“当然认识,怎么?皇上又吃醋了?”
尚德帝道:“爱妃说话要负责任啊,朕吃醋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他说的没错,的确很严重。轻则非死即伤,重则天下大乱。
岂料莺妃娘娘天不怕地不怕,“也不知皇上吃的是哪门子醋?毕竟您长得这么谦虚,真的没有资格吃醋啊!”
尚德帝:“你!好,莺妃,算你狠!”甩手而去。
说明:尚德帝的人生滑铁卢第三次。
看着尚德帝离开的背影,莺妃娘娘自豪地摸了摸自己的鬓角,“啊!本宫只是将仙女证落在天庭了,这些凡人就这般有眼无珠!唉!”她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莺妃的内心渐渐分裂成了两半,她既放不下阿晓,又舍不了尚德帝,每日在煎熬中度过,也从不敢开始新的生活,唯一的安慰就是儿子亭枝,可亭枝也做了别人的情书了。
这日,正是中秋。
每年中秋,尚德帝便会独自一人呆在房中,不许任何人打扰。
虽然心中有一丝失落,但莺妃还是觉得难得他不来打扰自己,有点轻松。自己也可以和亭枝一起过节。
前半夜,一群人约在一起赏月、吃月饼,一轮明月嵌在高高的夜空,疏影横斜水清浅,那风声、虫鸣,听起来也愈发叫人心旷神怡。
清枫大师十分荣幸地吃到了雨殇殿下为他精心制作的月饼,吃得清枫大师那叫一个苦不堪言,别人问他味道如何,他摇着头道:“好吃极了。”
大师,说好的出家人不打诳语呢?
清枫大师内心:别家的小受是上天给他的情书,我家的小受就是上天给我的战书。除了接招,别无他法。
当然,雨殇殿下自然也没有躲过来自母亲大人的深切关怀,一个个异彩纷呈的月饼吃得雨殇殿下云里雾里、虚无缥缈。
看到雨殇殿下神志不清的样子,莺妃娘娘不动声色地将亭枝拉到了另一边,并拒绝了菜妃娘娘递过来的月饼。
不一会儿,亭枝小王爷表示:我家承舜睡着了,我需要送他回房。
随后,雨殇殿下和清枫便也双双回房了。
几人离开,只剩莺妃和菜妃,俩人平日很少往来,莺妃的性子又内向,菜妃便率先开口,“我看妹妹印堂发黑,是有血光之灾啊!”
莺妃黑了脸说道:“姐姐,你平日都这么聊天的吗?没有人打你吗?”
菜妃委屈啊,她果真是有她锡提部落的预感之术啊!
为了化解尴尬,菜妃只好转移话题,“妹妹最近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莺妃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菜妃道:“如果妹妹想聊聊,我们便聊聊,若是不想说,我也劝你注意身体,别想太多。”
莺妃低着头想了想,“我可以相信你吗?”
菜妃呵呵一笑,“想必接下来的话是妹妹的秘密,如果需要,我定会保密,如果不想说,便算了。”
莺妃抬头看着她,想必内心在挣扎,她的确身边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好吧,姐姐,我先问你,你爱过别人吗?”莺妃问。
菜妃听了,眼睛向前方的水潭看去,月亮的影子正在里面晃动,“爱过啊!”
莺妃激动地拉住她,摇晃着她的手臂,“爱过!可是皇上?”
菜妃道:“是。可他不爱我。”
不知怎的,莺妃内心有了一丝愧疚,总觉得自己做了第三者,抢了别人的东西。
莺妃犹豫着说:“那……能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菜妃侧过头看她一眼,然后躺下来,道:“当年我还是个年轻的小女孩,整天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在山间狂奔、游玩,直到有一天,年轻而又英俊的皇上来到我们锡提部落的大山,我正在里面采摘野菜野果,他叫我,我过去站在他面前,我敢肯定,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有光,他喜欢我。他说要带我走。”
莺妃也躺了下来,问道:“然后呢?你走了吗?”
菜妃点点头,“当然走了!那时我对他一见钟情。我们村里的人都来送我,叮嘱我一大堆事情,他们眼里的温柔和离别之情,我那时不懂,沉浸在爱情的汪洋中无法自拔,无暇顾及思乡之情,还嫌弃他们烦人。”菜妃叹了口气,“唉!如今情谊冷却,才知乡愁。晚了!晚了!”
莺妃问:“那你现在还爱皇上吗?”她多想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她不敢过多期待。
菜妃说道:“爱,自然爱,可我知道,他爱的不是我。”
莺妃问:“你为何那般肯定?”
菜妃侧头看了她一眼,暗笑她的傻,“皇上是武者出身,不通文墨,他是个起名废,却将世间最美的名字赐给了你。莺妃,莺妃,就连给你的宫,都别有深意,碧霄宫,莺飞碧霄,看,他多爱你啊!”
莺妃哑口无言,她竟然不懂他的深情。
本来的犹豫都烟消云散,她想说的、想问的都有了答案。
远处的人影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菜妃起身道:“说了这么多,我也乏了,走了!注意身体!”
莺妃起身送了她,又回来坐回原地,呆呆地望着水潭中月亮的倒影。
“阿虹,想什么呢?”阿晓走了过来,莺妃赶忙收起刚才的表情,在听到自己的小名时,不禁呆了一瞬。
“阿晓,你来了。”她抬起头。
阿晓坐下来,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肩膀,“好久不见。”
莺妃笑了笑没说话,俩人的分别,怪不得任何一个人。
“阿虹,你怎么不说话?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跟我讲各种事情。”阿晓道。
莺妃扯起嘴角笑了笑,“呵呵,不知道说什么。”
阿晓把背上背的琴拿过来,“那我为你弹一曲吧,这是我去年中秋所作,专为你而作的曲子,名字就叫《斯人若彩虹》。”
这曲子的名字很感人。
不得不说,阿晓的确是个音乐上的天才,不但熟知音律,满腹经纶,而且还能学以致用,自己创作。
阿晓坐正,将莺妃搂在怀里,拉着她的手放在琴弦上,好几年前,他们也是这般共同抚琴,如同一对缠绵的鸳鸯。
琴声悠扬,明月依旧,已经分不清是今日的琴声还是曾经的琴声了,总之,风动,潭中水动,人的心动。
年少心事是莺妃割舍不掉的曾经,俩人之间的海誓山盟是莺妃无法抛却的约定。
情动之中,阿晓忍不住深情凝望着莺妃,“阿虹,你好美,我还是忘不了你。”
莺妃没有说话,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思念之人就在眼前,“阿晓。”她唤他。
莺妃闭上了眼睛,阿晓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这种感觉是他日思夜想才得来的,格外珍惜似的,他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这一吻,回味悠长,俩人都不忍分开。
尚德帝在房中跪拜在太后的牌位前,泪流满面。
良久,他站起身,擦干了眼泪往出走。在这里,他是个儿子,是他母亲的宝贝,可以长不大,可以不负责。可出了门,他是丈夫,是父亲,周围没有一个他可以依靠的人,周围都是等着依靠他的人,嗷嗷待哺的孩子决不能看到流着泪的父亲。
尚德帝踱着步子,缓缓地在宫中游荡,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碧霄宫的门口。
他抬头一看,摇了摇头轻轻地笑自己,“还是忘不了这个女人啊!”
第八十九章 心无情便无痕
89
走到大门,尚德帝听到有悠悠的琴声传出来,他自言自语道:“朕已经说过不喜欢琴声,怎的又有人弹呢?”
自从他第一次看到莺妃听到琴声突然发狂之后,他就下了令,他不喜欢琴声,宫中不可弹琴。
走进门,尚德帝正看到俩人相依偎着,卿卿我我的好不亲密!
尚德帝火从心中起,怒从胆边生,他嘴唇发抖,双手握拳,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门外正有一队巡逻侍卫经过,他一伸手就将领头的腰间的剑拔了出来。那侍卫呆滞地看着尚德帝不说一句话。
尚德帝缓缓地走上前,在他两人身后怒视着他们,随后双手握剑,怒吼一声:“杂碎!给朕死!”待他们听到声音转身时,剑已经逼近了阿晓的心脏,到底是个文人,他睁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令尚德帝万万没想到的是,莺妃突然挡在了阿晓的前面,剑直接插入了莺妃的胸口。
她没有说“皇上不要!”也没有说“住手!”,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用赴死的决心阻拦住了尚德帝。
尚德帝颤抖着双手,连剑柄也握不住了,他松开手抱住莺妃的双臂,颤抖的声音吼出:“爱妃!”他流下了一滴清泪。“啊——为什么!为什么!”
阿晓突然冲过来,推开尚德帝,“你放开她!你个狗皇帝!你的手脏!”
堂堂一代天骄,此刻竟无力反驳,更无力发火。
他杀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是,他根本不配拥有她。
尚德帝看着跪在莺妃旁边的阿晓,几经犹豫,还是留下了他的性命。最后,将他以袭击皇上为名发配到边疆充军。
阿晓苦笑着将宝琴扔进了水潭,道:“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斯人独去也,葬琴以祭之。”
尚德帝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阿晓瘫坐在地上,抬眼笑着看他,“狗皇帝,你怎么不说是我玷污了你的女人啊?我可是吻她了。”
尚德帝压抑住心中熊熊燃烧的烈火,“不管发生了什么,她还是她,何来玷污?更何况……你的爱,也没有错。”
在这一场感情中,阿晓思念初恋,可见深情,他的爱本没有错。尚德帝一生钟爱莺妃,为她烽火戏诸侯,只为搏她一笑,他的爱没有错。莺妃此生遇到一个与她相知相惜的男人,又遇到一个将她宠爱得无法无天的男人,这两个人一个让她成长,一个让她做回自我,她爱谁都没有错。
爱没有错,错的唯独造化而已。
时间无情第一,它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还是个孩子,只要你稍一耽搁、稍一犹豫,它立马帮你决定故事的结局。
它会把很多你欠下的对不起,变成来不及。
从此,草长莺飞二月天,难醉春烟。
得知母妃的死讯,亭枝异常的平静。
参加葬礼时,尚德帝眼眶泛红,而亭枝面无表情。
菜妃心想:世事难料,昨日才在一起说了话,那么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雨殇殿下始终关注着自己这个皇弟,生怕他突然崩溃。
宫人皆小心翼翼地照顾他,生怕不小心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而亭枝跟往常一样,上早课、晚课,陪承舜玩耍,好像完全不受莺妃离世的影响。
雨殇殿下这几日便格外关注他,他明白失去至亲之人,定然不可能就这样无动于衷,况且,他更明白,沉默不言的人也许才更深情。
终于,亭枝忍不住说道:“皇兄近来好像格外关心臣弟。”
雨殇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少年之口。
“啊!哈哈!没有吧?皇兄以前只是太忙了,没有与你多多交流!其实内心还是格外想与皇弟亲近的。”雨殇打着哈哈。
亭枝自顾自地摆放着物品,“皇兄向来忙碌,怎的我的母妃去世了便有了时间?”
雨殇听得心里难受,辩解道:“我只是正好有时间前来看望皇弟,你何必如此嘴下不留情呢?”
亭枝也不抬头,自顾自地将笔墨摆放好,“正好有时间么?那可真巧。说真的,皇兄,你是不是看我母妃不在了,想来给我个下马威,看我笑话的?”
雨殇闭了闭眼睛,“本太子没有那么无聊,不要拿你的小孩子想法来揣度我!”
亭枝将一地的书本捡起来摆在书架上,“好,那不用小孩子的想法,用成年人的,皇兄可是来伺机取我性命的?准备何时动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