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先锋施振嘴角吊起一丝阴冷的笑意,硬生生挤出一句:“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可以谅解。叶先锋不必多虑。”心道:算你识趣。
方铭愿见自己不小心捅了马蜂窝,给叶枫招惹了麻烦,平白害他丢了面子不说,还多饮了许多杯酒,心中懊恼不已,暗骂自己:你是驴脑子么,没事瞎逞能作甚?唉,不过……黄金千锭啊,唾手可得,叶兄为什么就不准我出头呢?心里琢磨着,就向叶枫那边望去。
叶枫远远在上座瞪向他,那冷澈的眼神狠狠地抽了他一耳刮子,心道:谁出头谁挨打!这大良军中岂由得你方铭愿撒野。你当我叶枫这些年都是哼着歌,唱着曲儿混下来的么?哪一天不是如履薄冰。
方铭愿吓得伸了伸舌头,把头低下,不敢再看叶枫,小声与身旁的罗达夫说:“我好像真闯祸了。叶兄不会生我气吧?”
罗达夫已经从刚才的惊慌失措中缓了过来,喝着酒,压低声音说:“不会的。等他回去,只会打断你的腿,扒了你的皮。你今晚算是让他丢大发了,这事能让整个大良军营笑他三个月。”
“啊?不会吧?”方铭愿开始心疼叶枫,悄悄问:“那我该怎么办?他今天晚上会回‘枫园’休息吧?”
“不知道回不回去。”罗达夫又夹了块牛肉塞进嘴里,给方铭愿出谋划策,说:“姨夫也不能见死不救,这样吧,他要是回去真的找算你,你就……装死吧。千万别连累到我。”
“你他娘的真不厚道!我这还没挨整治呢,你就想跟我撇清干系啊。”方铭愿斜眼狠狠地剜他,说:“等我回了黑蛟岛,我定然告诉我茗姨,这辈子嫁谁也不能嫁你,太他妈的让人寒心了。”
“那你也得能活到回去见你姨再说,我看照这架势,你悬啊。”罗达夫不怕事大,煽风点火。
接下去,方铭愿添堵,也没吃下多少菜,酒也没喝太多,心神不宁地筹划夜间见了叶枫后如何对策。罗达夫却喝多了,歌舞看到一半,就冲出门去吐了个天翻地覆。
方铭愿见他站都站不稳当了,只得提前离席,架着他,跟着家丁返回了“枫园”。帮他褪去衣衫,擦洗掉秽物,服侍他睡下。一边给他盖被子,一边骂他:“我姨还没捞着我这么伺候她呢,倒先伺候起你了。”
见罗达夫已经熟睡,就熄灯,关门,回到了自己的卧房里,简单洗漱了下,脱去外袍,也准备休息了。昨夜因为思虑叶枫,一夜未眠,刚才又受了憋屈,喝了些酒,躺下不久就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方铭愿忽然觉得有人在掀自己的被子,猛然惊醒,黑漆漆的床前站着一个暗影,酒气熏天。
方铭愿睡得恍惚,惊了一跳,失声问:“谁?”
那黑影不言语,摸着爬上床把他往床里侧推去,在外侧躺了下去,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是叶枫。
方铭愿连忙俯身凑向他,问:“喝醉了?”
“没。”叶枫懒洋洋地抬手解自己的衣衫,却解不开。
方铭愿摸索着帮他解开,褪去外袍,问:“你还生我气呢?”
“没。”叶枫解脱束缚,伸展了下腰身,鼻息渐渐不似刚才那般粗重。
“今晚让你丢了人,都是我不好。”方铭愿准备在他抽自己腿筋之前,先服软。
“无妨,习惯了。”叶枫哼笑。
“习惯什么?”方铭愿问。
“习惯他们看不起我。”叶枫说。
“怎么会?”方铭愿俯身揽住他,把脸贴到他的脸侧,轻声说:“叶兄长得比他们都好看,又年轻。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你?”
“呵,就因为我长得好看,又年轻,他们才看不起我。觉得我没有真本事。不论我做什么,都是嗤之以鼻。所以,早就习惯了,我压根也不在乎他们怎么想我。”叶枫冷笑。
“没吹牛,那手铳我真能仿出来。明明就跟你那支一模一样的,我都研究那么久了,背都背下来了。”方铭愿觉得委屈。
“知道。”叶枫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左先锋施振寻遍东良也没能完成大将军交代的任务,你若真的应下这事,把手铳仿了出来,那不等于往他眼睛里揉沙子?他能放过你?”
“我没想那么多,我光听见成将军说赏金了,赏那么多金锭,心想着又不是什么难事,得了金锭给你和罗达夫改善下,也不能总花你的银子吧。”方铭愿把脸颊蹭向叶枫的脸颊,感受着上边传来的浸满酒香的滚烫。
“所以,当初我就不想带你来,你却非要跟来。”叶枫说。
“我不想和你分开。”方铭愿翻身压到了叶枫身上,搂着他,忽然又想起来他昨晚一整夜未归,问:“你昨晚跟谁睡得?”
“跟成将军。”叶枫回答。
“你!”方铭愿立马从他身上翻了下去,坐在他身旁,盯着他,问:“真是跟他?”
“嗯。”叶枫回答的云淡风轻,说:“商议得太晚,等发觉困时已经是凌晨了,就在议事厅后边睡下了。”
“你怎么……你!”方铭愿觉得自己胃肠开始痉挛,手捂着腹部,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顿了许久,又问:“你俩做什么了没?”
“睡觉啊。”叶枫说。
“人尽可夫!我就知道你跟他不清不楚!你心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他?”方铭愿恼了,用脚踢他的腿。
叶枫说:“我心里没住人,空荡荡的。我也不是什么人尽可夫,人尽可妻的人。”
“你还不是?你跟他一起睡,还敢说不是?!什么也没做?你骗鬼呢!”方铭愿气出泪来。
叶枫慢悠悠地回他:“除了睡觉能做什么?何军师也在。难不成我们三个要一起温存一番再睡?你自己心里一堆腌臜,就硬要往我身上栽赃。”
“何军师也在?你方才为什么不说?”方铭愿的眼泪立即停止流淌,很快干涸。
“爱信不信,你真不信,我也没办法。”叶枫低声说。
“这话为什么听着这么耳熟?像是之前我与你说的呢。你当初也这么追问我与桃枝来着。”方铭愿嘴里嘟囔着。
叶枫侧身向外躺去,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想我不信你,你也莫要不信我。睡吧,我累了。喝多了。”
方铭愿躺了下去,揽住叶枫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发丝间,说:“我且信你这回。倘若敢骗我,我打断你的腿,抽掉你的脚筋。”
叶枫哼笑出来,说:“你的腿没被打断,都要好好谢我呢,还想打断我的?不是我瞧不起你,成将军想打断我腿,都得三思而后行呢。除了他,大良怕就没人有这本事了。”
“你别老提他,我不爱听。”方铭愿在叶枫腰间狠掐了一把。
两人都疲惫不堪,很快睡去。
☆、第五十四章 到手
天蒙蒙亮时,方铭愿醒来出去小解,折回床上后,见叶枫睡得鼻息均匀,半侧脸被散落的发丝遮蔽,木窗透进的晨曦微光映着他长长的睫毛,轻薄的嘴唇雕刻般精致。他就悄悄探出指尖去触碰那薄唇,干爽清凉,叶枫呼出的鼻息吹到他指尖上温热酥痒。
方铭愿心底一颤,顿觉睡意全无,痴迷的眼神中闪现出精坏的笑意来。他又偷偷起身,从包裹里掏出两根束发的丝带,趴到床头,轻手轻脚地把叶枫两只手腕捆绑在了床头雕栏上。叶枫昨夜酒喝得太多,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直到方铭愿解开了他里衣的衣襟,肌肤被清冷的晨风吹起一层小米粒,才恍恍惚惚地醒来,说:“真冷。”试图伸手去摸被子,两个手腕抬至半空,却再也动弹不得。
还没等他搞明白怎么回事,方铭愿探身将他搂住,低声说:“冷么?我给你暖暖。”说完,细细密密的吻就啄在了叶枫的眉间、耳畔和唇上。
叶枫左右晃头躲避,轻声说:“别闹,困呢。”
方铭愿不予理睬,边啄边说:“我得查验,看看你有没有骗我。”
“骗你什么?”叶枫让他搅扰的气息不匀。
“把你周身探查个遍,看你跟他是不是确实什么事也没做过。”方铭愿凑在他耳侧小声说着,语气里听不出是玩笑还是当真,呼出的热气痒得叶枫向旁边躲闪。
叶枫问:“你为什么非要觉得我跟成将军有事?”
方铭愿骑到他的腰间,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捋着他的发丝,说:“他单单给你在将军府留了宅院,你若跟他没有私情,他为何要这般对你?他为何不将别的属下也留在府中?”
“你解开我,我就告诉你原因。”叶枫说。
“你先告诉我,我才解开你。”方铭愿说:“解开你,我就打不过你了。你耍赖不说,我也没办法。”
叶枫让他闹得无奈,叹口气,说:“他之所以能留个宅院给我,因为他是我姐夫。见我孤身一人,收留我罢了。”
“成大将军是你姐夫?”方铭愿万万没有料到,讶异地俯到他脸侧,问:“你姐姐是将军夫人?那她现在也在府内?”
“不在。我姐姐是他结发之妻,八年前被掳到漠国去了,至今查无音信。”叶枫的眼神黯淡下去,显然是不想过多谈及此事,说:“现今的将军夫人是偏房。就这些,全都告诉你了,快解开我。”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我放心了,倒是我误会你了。”方铭愿见触到了叶枫的伤心事,也不想再谈,将唇凑到他耳侧,说:“我错了,我要好好赔罪。”说着,就含住了叶枫的耳垂,吮吸起来。
“你……”叶枫让他搅扰的无语,说:“为何说话不算话?”
“是啊,我耍赖了,你能怎的?”方铭愿坏笑。
“你敢乱来,等我抽身了定然轻绕不了你!”叶枫小声威胁。
“你最好现在就让我见识见识。”方铭愿扯开了叶枫的衣衫。
“你敢!”叶枫有些慌乱。
“你看看我敢不敢……”方铭愿□□着低头吻了下去。
叶枫躲闪着,怎奈手腕被绑,活动有限,方铭愿伸出湿滑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脸颊,慢慢下移到喉结,舌下是温热的,离开后就凉飕飕,叶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抬起脚来踢踹他,冷声道:“你再凑前,我踢伤了你,可是你自找的。我这一腿下去,踹断你的脖子是轻而易举。”
方铭愿笑嘻嘻地压向他,问:“你舍得么?我若死了,你就再也遇不到我这么可心的人了。”
叶枫抬起脚试了几试,没能狠下心来,只得低声求饶,说:“别这样,我不想。”
“我想。”方铭愿鼻息炙热,边解自己的衣衫,边说:“我天天想,一直想,想好久了。一时也忍不下去了,我想你。”
叶枫彻底凌乱,说:“不行。”
方铭愿问:“为何?”
“军中不许。”叶枫随便找了个托词。
“我又不是你们军中之人,倘若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强迫的你。”方铭愿滚烫炽热地亲吻着他。
叶枫“嗯哼”笑了,说:“我堂堂一良国右先锋,被你个不会武功的小混混强迫了,这种瞎话谁会信?“
“我不管!就要你。”方铭愿将叶枫紧紧抱住。
……【河蟹二】
两人再醒来时,却已是日上三竿。闩紧的门外传来了丫鬟的敲门声:“成将军请你过去。”
叶枫忽地从床上坐起,小声问方铭愿:“丫鬟怎知我睡在你房内?”
方铭愿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冲门口说:“罗达夫睡在隔壁呢。”
“不关罗总旗的事,成将军是请方公子自己过去。还说让你过去时一并带着叶先锋的手铳。”丫鬟说。
方铭愿大声回:“知道了。”随后,惊得睁大眼睛,看向叶枫,低声说:“成将军喊我去干嘛?还想砍我脑袋?”
叶枫思索片刻,小声说:“你跟着去看看也无妨,成将军的话,有我在,不会伤你的。应该还是仿造罗刹手铳的事。”
“啊?那我去了是说会仿,还是不会仿?”方铭愿问。
“只有成将军与何军师的话,你就照实说就行。”叶枫说。
方铭愿苦着脸,说:“那我要是晌午还回不来,你一定要去寻我啊。”
叶枫点点头,从地上拾起方铭愿的亵衣,递给他,说:“快点过去吧,别让将军等久了。”
方铭愿穿好衣衫,简单梳洗了下,揣好罗刹手铳,跟着丫鬟来到了大将军府议事厅。
守门侍卫禀报后,方铭愿推开厚重的朱漆木门,厅内正中将军椅上端坐着成森大将军,昨日宴席上发话的年长者坐在一旁,两人面前的桌案上放置了一个巨大的沙盘。
成将军看着面色紧张的方铭愿,沉声说:“小兄弟,这位是我的何军师,昨日与你交谈过。”
方铭愿连忙躬身行礼,问:“不知成大将军与何军师喊我来所为何事?”
成森大将军微眯双目,打量着方铭愿,问:“罗刹手铳你可带来了?”
方铭愿立刻从衣襟内掏出手铳,双手呈上,说:“带来了。”
成森大将军和何军师并未接过去,成将军说:“你昨晚说能仿造出来这手铳,可是大话?”
“不是。这手铳我研究了月余,全都拆开看过,虽说设计精巧,工艺强过以往所见,但却并非不可仿造。只不过我仿的外观可能没有那么精美,火力却是同等的。有一两个地方,我可以改造下,会比这把手铳用起来更顺手些。”方铭愿侃侃而谈,因为知道了成森大将军是叶兄的姐夫,心道:那不跟我自己姐夫是一样的么。既是姐夫,他还能伤我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