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如往日那般叫他心动不已。
枣玠将脑袋伏在他肩窝处嚎啕大哭。
似要将这五年来憋在心里的情感一吐为快。
第50章 折回
这两人在桌前抱得双手不得闲,桌对面那两人正相互捂着嘴,不让对方开口。
一个怕对客人失礼,另一个怕惹恼了师父。
只是两人挣扎骂声,都被枣玠哭声掩盖,那相拥的二人并未注意这边。
张慈憋得满脸涨红,看方粲比他还激动模样,只得用空闲的那只手胡乱比着噤声,叫那小孩冷静下来。
松手之后,张慈连忙拉住他,用吴语小声道:“你莫要对客人无礼。这……我来处理便好。”
方粲反而拉住他:“那小张叫张涣?你怎么不与我说!”
张慈气喘吁吁:“那么多衙役,我怎记得他叫什么名!你不知我向来认脸不认名。”
“你别去吵着师父!你不知道这两个月来,师父夜夜梦里都念叨着他的名字,我还以为是仇人。”
张慈看着黏在一处的那两人,喃喃道:“这怎么能是仇人?不过,他们之前果然认识,那日在稻田我就觉得不对。”
“毕竟都是洛阳人……”
张慈思索一阵,突然想起什么:“我记得有一日,在香粉铺前见着一个生面孔。那人也是北方口音,还说他、他是……”
方粲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什么:“我也记得一日清晨,师父正在后屋教我绘画,一个书生脚步声也没有,就这么出现在后屋,吓去了我的魂……他和师父一样,也讲洛阳话。”
“他说……他是你师娘。”
“什——唔唔……”
“小点声!”张慈死死捂着他的嘴,“你看他们扭成那样,这事怕是错不了。”
只见张涣为枣玠夹了块鱼肉,送到他嘴边。枣玠摇着头,却仍张口吃了。
张慈借机说道:“吃鱼,吃鱼,莫要浪费了这一桌好菜。”
这一餐鱼,四人吃了有一个时辰。
张涣起身,离了那温热身子,只觉得心里一空。
他总不好赖着脸皮留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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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有那旧情又如何,早已成为过去,就不该再提起。
方才那捕快与徒儿看他的眼神,似要将他千刀万剐一般。若不是碍着他是客人,只怕要动手打起来。
张慈将他送到门口。他正要告辞,那张慈突然小声问道:“明日是除夕,若是没有去处,再到枣哥家来。”
张涣摇摇头:“不……我、我……”
张慈知这小张刚来宛陵几个月,难与弟兄打成一片,这除夕自然也是在衙门里呆着。不如叫他来陪陪枣玠,说不定那两人多待一会儿,能解了枣哥那心结。
见张涣要拒绝,他连忙拍了拍肩膀:“我送你回衙门。刚好,我也要回家,顺路。”
两人在路上走着,张慈劝诱问道:“你与枣哥,可是兄弟?”
张涣听他问起自个儿与枣玠关系,以为他要探究两人过去,提着一颗心答道:“不、不是……”
“那你俩方才怎如那失散重聚的亲人般,那般……嗯……”张慈想到方才情境,只觉得肉麻,难以开口,只好舞双手表达。
张涣低了头,不知该如何答话。
方才二人的情难自禁,在枣玠这位现任相好面前已是极为放肆。此时又怎好将二人过去说明?
张慈只道二人之间有那难言之隐,便叹道:“可惜,枣玠夜夜梦里唤你,怕是想你想得心肝发疼。”
张涣听张慈又要将他二人联系上,只怕是想诱他道出实情,将他与枣玠做对奸夫抓了,立刻否认道:“不,那不是我……”
“可这宛陵,叫张涣的就你一个。”
“那也……就我一个?”张涣方才正沮丧着,猛然知枣玠那日梦中所唤之人并非他人,想要亲热之人……也一直是他,他那日做到一半将枣玠那般扔在上,只怕是又要遭人误会。
张慈不知他所想,自个儿喃喃道:“也是,这天下叫张涣的不知有几人,也未必是你……”
“是我……我、我要回去!”张涣拉住他袖子,激动不已。又突然想着这张捕快是枣玠相好,自己这副急着见枣玠的模样怕是要惹他不快,于是生生憋住满心喜悦,吐出干涩二字:“好吗?”
“走,兄弟与你去。”
张慈巴不得这张涣今朝就将枣玠缠住,自己好将方粲带到自个儿家里,两人如何如何戏耍,不用再受他师父管着。
两人快步朝香粉铺走去。
张慈忍不住问道:“你真是我兄嫂?”
张涣听他又问自个儿与枣玠关系,唬得止了脚步,心道不能露馅,嘴上支吾道:“不是……我、我还是回衙门……”说着,就要往回走。
张慈连忙拉住他:“诶,你怕什么!枣哥虽然凶,但有你兄弟替你挡着,莫怕。”
张涣力气大,张慈竟拽不住他,硬生生将他半个袖子拉下。这一拉扯间,张涣衣领被拉开,腰间一木盒掉了出来。
张慈见着眼熟:“这是……”
张涣听得那物摔在地上,如将他宝贝磕坏了一般,立刻弯腰拾起,轻轻擦去粘上的尘土。
张慈抓住他的手,待看清那盒物件,双手如钳一般夹着他,如捉犯人一般怒道:“你怎能偷店里的胭脂?今朝小除夕,回去与店家还了,道个歉,我便放了你。”
张涣被他巧劲儿压着胳膊,无法挣开,嘴上却辩解道:“这……这是我自己的胭脂,不是偷的!”
“哪有男子随身带着胭脂?是不是偷的,与我去见一见店主便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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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玠与方粲在厨房刷洗碗碟。
方粲已经洗了三个盘子,枣玠还没擦完一个碗。
他心不在焉。
张涣方才与他这般亲密,谁知吃完就迅速走了,就好像……好像方才的温情都是他一人幻想一般。
想来,张涣不过是捉贼路上偶然翻进自个儿家里,被张慈强行留下来吃了饭。
说不定……张涣在宛陵已经有了新的相好,今儿打算捉完贼就去与之相聚,却被困在此处。匆匆应付了,便急忙赶过去与那相好相会。
一定是这样……
“师父,我洗好了。”方粲出声提醒。
枣玠这才回过神来,见碗碟都洗得干净晾在一边,只有自个儿手中还有一只磨得发亮的碗,便将那碗放回原处。
“枣哥,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店里的胭脂?”
张慈举着那盒胭脂。张涣缩着脖子躲在影子处,祈祷盒子莫要被张慈打开。
他知道,那盒里藏着他与枣玠那热烈情史,怎好叫枣玠此时的相好发现?
枣玠闻声而出,一眼便识出了暗处那畏畏缩缩的身影,心里既是惊讶欢喜,又有许多犹豫。
那张慈一手拉着张涣,一手拿着胭脂走到他跟前:“这木盒从小张身上掉落,我瞧着有些像你店里的胭脂,便来问问。”
枣玠接过那木盒,捏在手里,只觉得颇为熟悉。凑近鼻尖嗅了嗅,有一股极淡的怪味。
他正要打开,张涣却挣扎起来,似要冲上来夺走那木盒。张慈将他死死按住,张涣不依不饶,与他扭打在地。
“住手!”
枣玠大喊一声,见两人仍扭成一团,张涣还用蛮力将那张慈压在身下,紧紧桎梏那挣扎的双手。
他怕二人因此有了嫌隙,日后张涣在衙门不好做。
心急之下,他蹲下身子抱住张涣,想将他拉开。要张嘴制止,张涣却猛一挺身,叫他结结实实咬上面前那颈子。
明明咬在颈间,却仿佛吻在嘴里。嘴里漫开那舌尖的暖意,直入他喉间,叫他颈子、肩窝一路麻痒。
张涣呆愣愣看着枣玠。枣玠捂着嘴,面露惶色,连连向后退开去。
张慈借机将他扳倒,压着四肢不让他动弹。
“心里有鬼,怕是被我说中了。”张慈转向枣玠,“枣哥,你看看那是不是铺里丢的胭脂。”
枣玠这才想起手里攥着的木盒。他小心翼翼打开,却见里边桃红脂膏已经硬如脆石,指甲轻敲还掉下些粉来。面上坑坑洼洼,还有许多刻痕。
他摇摇头:“这胭脂只怕已有一年,早不能用了。”
张慈听闻,便放开张涣,将他扶起:“对不住啊小张,误会了。”
张涣摇头表示无事,转头便往屋外走去。
“这胭脂,你不要了?”
问话的是枣玠。
张涣不忍回头,答道:“不能用了,要来何用?”
张慈见枣玠沉默,便抢先应道:“方才还宝贝似的护着,怎么就不要了?可是气你兄弟冤枉你?若是气,打我几下出个气。胭脂盒这般精致,留着看看也好,丢了多可惜。”
张涣答道:“你若喜欢,便送给你了。”
这胭脂本来也是枣玠的东西,如今送给枣玠新家人,也算是物归原主。
张慈一听,以为这小张赌气呢。于是佯作欢喜:“那我便收下……”
枣玠打断他:“你莫要骗我!你分明……你若真想扔了,为何要贴身携带?”
张涣不做回答。此时那枣玠与张慈站在一处,他那答复,只能遭人厌恶,不如不答。
枣玠走到他跟前,大声道:“张涣,与我说!”
不过是色厉内荏,想要借此掩饰内心惶惶。
张涣想走,却发现枣玠挡在大门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方粲听到那吼声,从厨房里出来,被张慈拉到一边。
张涣听得那二人都在,只觉得两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与枣玠,催他回答,叫他难堪。
“我现在……不想要了。”
“为何不想?”
“它不是我的了……”张涣答道。
这话一说出来,似自个儿也承认了事实。
一直小心翼翼端着的懊恼、无助,在此时崩塌。
“它不是我的了……它被人拿走了、被拿走了……它不是我的了……”他嗫嚅着,面上皱成一团,双手紧握成拳,仍强撑着不让自己跌坐在地。
枣玠看着面前这突然崩溃的男人,只觉得此时无助的张涣,如五年前那瑟瑟发抖的孩子一般,招人心疼。
他将张涣脑袋搁在肩上,双手与他安抚,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谁说被人拿走,这不还在这儿吗?”
“被张、张捕快……”
张慈听他叫自己,无意间又对上枣玠那要吃人一般的目光,连忙道:“我不要你的,人跟胭脂你都快些拿走。”
这折腾了一晚上,他心也烦,一不小心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在场另三人一时愣住。
方粲离得近,先做了反应:“说什么呢!这里是师父的屋子,要走也是我们走,你怎么能赶师父出去?”
“嘘——谁跟你我们哪?”
又小声附耳道:“说这么大声,不怕你师父听到,待会儿又骂你。”
那张涣一开始还未明白,那方粲一嗓子补充,他便明白透了。
那两人是感动他与枣玠情深,许他二人再结缘。
他心里阴霾一扫而空,知这机会难得,立刻拉着枣玠出门:“那我拿走了……”
张慈叫住他:“去哪里,你能去哪里?你就这样带着枣哥去衙门,弟兄们还以为是你今朝捉的贼呢。”
张慈想叫小张高兴些。
张涣却以为张慈改了主意,要他与那两人一起做枣玠相好,吓得他将枣玠紧紧护在怀里,似怕被人抢走似的,更加紧往屋外跑去。
谁知被门槛一绊,重重摔在地上。
张慈趁机带着方粲走到门外,将二人扶起,安慰两声便做告辞。
枣玠被张涣紧紧抱着,竟昏头昏脑让方粲跟着张慈走了。
离去二人体贴关上大门。
张涣蜷在门槛边上,抱着枣玠不松手,似未从方才变故中回过神来。
“冷……”枣玠轻声提醒。
张涣更抱紧了他。
枣玠只好明说道:“到屋里去。”
“哦、哦,好……”
第51章 歪理
张涣跟着枣玠进屋。门一关上,屋里一暗,他便被拉着走了几步。
一个温热身子贴上他嘴唇。
枣玠拉去两人衣带,脱去自个儿外衣。他缓缓坐到床上,引着张涣与他到床上戏耍。
张涣触及那床,不知怎的想起那捕快与徒儿,想着他们三人一起在这床上行事,总觉得自个儿是那第四人,便止了动作,缓缓放开他。
枣玠却仍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让他走。
“咱们,还有以后吗?”
枣玠听闻,心里凉了半截:“你可是……有了别人?”
明明有新相好的是他,此时又反过来如此误会自己。张涣心里难受,便闷声答道:“彼此彼此。”
枣玠不知他话中真假,只道他竟这般反过来污蔑自己,急忙辩解道:“谁与你彼此彼此,你莫要胡说。”
张涣见他不承认,一股气便上来:“我为寻你,一路从濯阳摸到宛陵。你倒好,一下寻了两个男人作陪,还叫我如何待你?”
枣玠见他说得难听,一时又羞又愤,想赶他出去,又怕他真走了。
“我何时寻了两个男人?”
“那捕快与徒儿不是?你都没给我送过饭,你给他送饭,还在谷堆下亲来亲去、亲来亲去!”张涣越说越难过,两滴眼泪啪嗒啪嗒滴在枣玠脸上。
“送饭是……唉,我徒儿想送,我担心我看不着,那捕快对我徒儿乱来,才自己去。我就去了几次,自那日见你也在稻田,之后就让我徒儿去了。”枣玠慌忙解释道,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你当时日日在稻田,你不知道吗?”